拍摄当天来帮忙的人很多,阳光明媚,社团的成员全都来了,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各色面孔。
余果在一群穿着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的团员中移动,谢图南借给她一支脚架,烟罗翻储藏室找出收音麦克风,有人替她举着麦克风,也有人想帮她拿相机,但是余果拒绝了,在前往川大走廊的时候,一股劲的拍。
临时的拍摄变成小型表演,他们甚至没有宣传,余果用粉笔匡列界线,其他人在旁边看着,当烟罗的鼓敲下第一声时,她的世界彷彿不再流动,没有空气,没有喧闹,只有构筑这幅画面的色彩,它们成就了一段影像。
五环口电影院是余果在整个拍摄中最需要担心的,店家接受他们大张旗鼓进去拍摄吗,会不会造成营业困扰,该怎么在狭小的空间把设备都安装完善。
张望北私下动用人脉,他和电影院老闆是旧识,电影院没有余果想像中的费劲,两辆车,十四个人,她坐的A车,烟罗驾驶,B车是谢图南和张望北。烟罗把整车窗户都开啟,奔驰在马路上把每个人的头发都吹乱,流行歌像满潮的水般满溢车外,路途不再是路途,是音符,他们在向上跳。
他们在电影院门口掛上「休息一日」的牌子,一群人浩浩荡荡在控制台输入影片,此时诺大的电影院零散坐上三个人,显得空旷,烟罗雀跃不已,手机录影没有停过。
「我好像在做梦。」烟罗趁空隙时悄声对谢图南说。
谢图南一伸手,抓来在吃晚餐的陈见洵跟张望北,四个人拳头相撞,手背是陈见洵替每个人画的小星球:「是我们一起在做梦。」
有人提议要不要乾脆在电影院播放电影,老闆没回绝,只说不要是上映的片子都能放。最终不知道哪个团员选了一部爱情片,余果坐在前厅查看存档,看得很久,看得很慢,电影开始放映后,除了她之外就没有人再出来。
再相见,那些本是青春的面庞被泪水打湿,哭哭啼啼的抽纸擤鼻涕。
「苏皖实在太惨了,得不到爱,又爱不对人。」
「谢好也是渣男一个,经手那么多女人,苏皖真心实意对他好,最后得不到合同,把人反手丢给对家。」
他一言,她一语,絮絮叨叨都是情情爱爱的不得终跟懊悔。是不是在这个年纪,我们的灵魂都是饱满情意的水果,等有缘人来採。
依旧两辆车,十四人,回到川大门口时,夜深,星明。他们彼此说谢谢,有人相约明天旁海码头再见。
余果拒绝烟罗和谢图南再续一摊的邀约,租了一台脚踏车,踩踏暮夜凉风,在学校附近一家网吧借了五个小时,她迫不及待想沉浸今日储存在相机里的时光。
五个小时到了,余果粗略分开不完整的档案,把残缺的传输到自己的随身碟,能剪辑的放在张望北给的白色随身碟。泡麵吃了一碗,以为能熬整夜,结果不到一半时间就饿了,挨饿直至天明。
她回租房简单洗漱,换身衣服,和昨日差不多的装扮,但衣服换成白色无袖。张望北在群组不断提醒说,明天下午太阳大,不想晒黑擦防晒,不想中暑多带水,不想热昏头的穿淡色衣服。
余果第二天是独自前往旁海码头,剩下的人会处理器材搬运,她不想跟其他人多说话,在群组投票区选独自前往的框格,她想先到旁海码头看看。
这是余果第一次无端站在海桥上眺望大海,海提很长,好像把无际的海洋划分大半,延伸到只剩一小点的尽头,堆叠于海提上的云彩像是有人倒翻水彩,肆意挥霍。余果意识到,云不只有一种顏色,它们交叠混合,湖水面的淡蓝、艷阳冲淡的粉红、黄土的褐黄、事物止境的白。
渔船在远航,归航的船隻被绳子綑绑船头,任浪衝撞也不漂。
余果顺着渔民搭起的长梯,漫步在沙滩上,柔软的沙子包裹住白色的球鞋,在经歷上次的大雨后,球鞋不再是崭新的白,覆盖了些许黑色擦痕。
邻近陆地的沙岸有一排用帐篷简易搭设的店家,有的店家在招牌前掛一盏黄灯,灯不重,海风吹来会乱摆。
余果学来玩的小孩躺在沙滩上看日落,沉醉被松软的沙土掩埋。
不久,张望北的声音出现在沙滩内,由远到近,下秒余果张开眼睛,谢图南的脸悬在半空中,他瞇眼:「舒服吗?」
舒服,她明白为何有人伤心时总来看海,海纳百川,连带一旁的沙土也学会接纳、包裹来到这片土地上的所有。
余果缓缓闔起眼瞼,用身体给她展示,没想到谢图南开始轻哼,歌词里有夏日馀热、有尾指勾手的羞涩、有双唇触碰的柔软。
:假设我醉了,你会亲我吗?
「昨天写的,不记得你怎么会哭,但是你的眼睛一直跟我说故事。」
余果睁开眼睛,谢图南手提着裤子转身就跑,跑到离海不远的陈见洵身边,陪他一块抽支菸,两人赤足踏入浅海,烟罗的鼓声伴随余果的心跳一拍一拍,海浪拍打礁石,衝出浪花。无数拍打,是不是有关于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