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石戴着帷帽来到一处人家,门上掛着大大的「墨府」二字,不用特地说明,阿壹应该也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
「我想见墨家主。」墨白石对着守在门口的家僕说道。
「有事先与家主申请过吗?」家僕说。
墨白石默默从行李中拿出一块玉珮,递向对方,并说:「我是小姐委託来的画师,希望能为家主画一幅画像。」
「哪位小姐?」家僕问道。
「自然是贵府的墨小姐。」墨白石说。
闻言,家僕却看也不看玉珮,便说:「我在墨府工作这么久,可没听说过有什么墨小姐,怕是您找错人了吧?」
墨白石这才抬眼瞧了瞧对方,看上去很眼生,大该是她离家之后才请来的人吧。
墨白石有些懒得搭里对方,便说:「你随意去找个资歷有个七八年以上的僕人吧,刘厨娘,或者梅婶婶都可以。」
家僕却面露难色说道:「梅婶婶前几年就去世的事情全镇的人都知道,那刘厨娘也早已搬回乡下种田去了,我上哪里找她们啊?」
闻言,墨白石觉得一阵头痛,说道:「那你直接把你家家主请出来吧。」
闻言,家僕却为难的说:「这位客人,您真的找错地方了,这个墨府真的没有什么墨小姐,您还是去别处寻找吧。」
就在墨白石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找错墨府,这时却有个低沉冰冷的声音传来:「何事这么喧哗?」
「家主大人。」家僕对着来着行礼,并说道:「这位客人自称是墨小姐请来的画师,说是要为家主大人画画像。」
「墨小姐?哪位墨小姐啊?」
「说是我们府上的墨小姐。」
墨白石抬眼看向对方,随即隔着一层纱,但墨白石仍然记得对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只见那人看了看墨白石手中的玉珮,随即说道:「我们墨府什么时候有过墨小姐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家僕便对这墨白石说:「客人您也听见了吧,我们墨府没有墨小姐。」
闻言,墨白石却觉得有些烦心,随即说道:「墨龙,你别逼我把你屁股上有痔疮的事情说出来。」
闻言,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起来,好一会儿,那人身边的家僕却喊道:「客人啊,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这个停顿,却让墨白石的笑了,他大概没想到我曾经只会窝在房间画画逃避一切不愉快的闷骚小鬼,居然会这样反击吧。
「是不是乱说,请大夫看了不就知道了吗?」墨白石不以为意的说道。
「你!」家僕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被那人制止。
「我还有要事在身,你先去里面等着吧。」说完,那人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家僕还有些错愕,不过既然家主大人同意,那他也不敢懈怠,恭恭敬敬的便将墨白石与阿壹请到客房。
「等待家主的这段期间还请随意,如果有需要也可以随时吩咐门外的僕人们,小的还有要是在身,先行告退了。」说完,得到墨白石的同意后,家僕便离去。
「刚刚那个人是你的谁?」当家僕一离开房间后,阿壹随即问道。
墨白石苦笑一阵后,说:「他是我弟弟。」
「你们的感情不好吗?」
「也不算不好,就只是没有太多往来而已。」墨白石说道。
「没有太多往来,你却能知道他的屁股上有痔疮?」
闻言,墨白石却苦笑,说道:「这完全是个意外。」
阿壹环顾了四周后,问道:「这是你以前的房间吗?」
「不是。」墨白石说,「我的房间在更里面一点,外面这都是给客人用的。」
「在哪里,我想看。」阿壹说。
闻言,墨白石不禁苦笑,却还是带上了他,要离开房门。
只见当她打开房门后,随即见到两名婢女恭敬的对着他们鞠躬,并问:「客人想去哪里?」
墨白石这才想起来,刚刚家僕有说过,有事情可以通知门外的僕人们。
想着就算墨白石吩咐她们走开,她们也应该会不停跟着并监视他们,要是真的如此,那一定非常不便,于是墨白石说:「我和我的助手想要洗把脸,能否为我们弄来热水和毛巾?」
「小的这就去办。」说完,一名婢女匆匆告退。
墨白石原本要关上门,却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便又对着另一名婢女说道:「其实我已经好久没吃饭了,能否为我准备一些点心和茶水?」
「小的明白了。」另一名婢女如是说道。
「那就拜託你了。」说完,墨白石便关上房门,听见脚步声逐渐离去后,这才打开房门,拉着阿壹溜了出去。
「你以前常做这种事情吗?」阿壹问。
闻言,墨白石却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是啊,每次都要想不同种逃脱方式,可费脑筋了。」回到这充满回忆的地方,墨白石觉得有些亢奋,便带着阿壹到处间逛,同时也跟家僕们玩起躲猫猫的游戏。
他们走过厨房、走过各间厢房,当然也到过阿壹所好奇的她的房间,最后两人来到墨白石最怀念的庭院。
昔日的场景过了许多年后也已变了大半,无论是那让她得以获得短暂自由的墙洞,或是能让她心情美好的翠玉草地,全都不復存在。
正在感叹物事全非,却见一名老翁正坐在一棵柳树下乘凉。
墨白石朝着那名老翁走去,在认出对方的身分后,墨白石随即露出惊讶的表情。
曾几何时,那个不畏惧风雨的强壮身体早已变得老态龙钟,本该引以为傲的乌丝也染上些许的白。
那个在她眼里总是意气风发的身子,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客人是来找阿龙的吗?可惜我看他刚刚已经出门了,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老翁以一种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说道。
这让墨白石很是诧异,她感觉自己离开家明明没有几年,怎么对方能变得这么苍老?
「我知道,我刚刚已经见过他了。」墨白石面无表情回道。
「这样啊。」
看着老翁望向蓝天放空,墨白石便拿出自己的纸笔,对着老翁说道:「我是新请来的画师,要为家主画一幅画像,反正等待的时间也间来无事,不如我也替老翁画一幅画像可好?」
「哈哈,我这老翁究竟有什么可画的?」话虽这么说,但老翁心里还是很开心,便又道:「那就拜託你啦。」
于是墨白石便将自己的绘画材料都放到石桌上,着手开始绘製老翁的模样。
「画师学画该有多少年啦?」似是觉得绘画的过程无聊,老翁这么问道。
「该有十多年了。」墨白石说。
画画这件事情是她小时候就在学习的事情,但具体到底多少年,她实在记不得了。
「十多年了啊。」老翁叹了口气,接着说:「说起来我那小女也是从小就爱画画,要不是被那可恨的妖孽蒙蔽了双眼,不知她现在该多有成就。」
墨白石的笔桿停顿了一会儿,便转移话题道:「令嬡是画什么风格的画呢?」
「风格?」老翁叹了口气,说道:「我对画图了解甚少,而且说来惭愧,过去的我只一个劲的将心思注意在自己的事业上,对小女的关心与了解甚少,画师所问的这个问题,我还真答不出来。」
老翁又再次叹了口气,说:「其实说到底啊,做父母的哪有不为子女操心的,我一心只想着要累积财富,给自己的子女们幸福快乐的人生,却忽略了子女们内心的感受,要是我那个时候能再多关心小女一点就好了,最起码也要保护她,让她不被妖孽侵扰。」
听见老翁的言词,阿壹顿然感到有些气愤,想要为妖怪打抱不平,可墨白石却示意对方不要衝动。
时间在聊天中流逝,从言谈之中,墨白石能够感觉的出对方对于事业的骄傲,却一直叹息自己对于家庭关心甚少。
儘管在墨白石离家之后,她被神格化成一个近乎完美的存在,这让墨白石感到一阵心寒。
但她的父亲却说对了一件事情,天下没有不会为自己孩子打算的父母,就好比她之于画妖们。
虽然她与她的父亲都使用了自己以为对自己子女最好的方式,而不去过问画妖们的内心,但无疑的是,他们都是出于对子女们的关心。
现如今,她稍微能明白他父亲的心情了。
终于画完了画,呈给老翁看后,老翁却眉开眼笑了起来,说:「虽然我已老态龙钟,但也并非眼花,姑娘你画得这个可不是我的样子。」
「是您的样子。」墨白石说,「不论何时,在子女眼中,父母永远是个坚强的臂膀,永远都是子女的依靠。」
「画师可真会说话。」老翁被墨白石哄的呵呵笑道,「既然您与小女同样爱好画画,要是您下次有幸见到了她,不知能否替我转告一件事?」
「但说无妨。」
老翁看着墨白石,就像是在对自己的子女说道:「要是觉得累了,随时都可以回到这个家来。」
闻言,墨白石沉默了会儿,才回道:「我会替您转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