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一看,韩圣临果然还好端端坐在位子上,跌下来的只有他。
「先生,您要什么?」服务生又问了一次。
韩圣临愣看着自己手里拿的菜单,抬头看了服务生一眼,又看向面前的薛弼成和傅妮妮,只见薛弼成冷漠地看着自己,傅妮妮则一副惊讶的表情。
「⋯⋯就这个吧。」韩圣临随意指了其中一种套餐。
替另外两人也点好餐,服务生离开后,坐在地上的李言修不满地道:「欸,你要回来就回来,别那么粗鲁行不行?」
韩圣临转头对着地面道:「我做了什么?」
薛弼成看着这副奇景,皱眉。
「你还问?你把我推倒两次了,就算不会痛,还是让人心情很差。」李言修气呼呼地朝他比了个二。
「那不是我干的,我只是醒来而已。」韩圣临平静地道。
李言修还想说什么,薛弼成忽然喊了声:「韩哥?」
韩圣临转头看向薛弼成,一句话都还没说就看见他深情款款注视自己,眼眶里似有泪水在打转,一副要哭的模样,但嘴角又在笑。
「韩哥,真的是你?你回来了!」薛弼成不顾店内其他客人的眼光大声喊着,甚至一把离开座位衝到韩圣临身边抱住他。
「你发什么神经?快滚开。」韩圣临敛起眉想挣脱。
「我不放!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要是你再也回不来怎么办?」薛弼成一边说一边哇哇大哭,惹得周围的人都纷纷看向他们。
李言修坐在地上看着这一幕,下巴都快掉下来。他看向傅妮妮,用手指了指薛弼成,又比出头壳坏掉的手势。
傅妮妮对他摇了摇头。薛弼成的心情,她可以理解。自己最亲近的人突然被另一人所取代,不知何时会回来的那种不安与恐惧,是难以承受的。
韩圣临一边安抚他自己没事,一边警告他不想引人注目就快滚,软硬兼施之下好不容易才让薛弼成安静回到座位。
「那个混帐李言修去哪了?」薛弼成警戒地望向四周。
「喂,我还在这!」李言修气得大喊。
「你看不见他吗?他就坐在那里。」傅妮妮指着走道的地板。
薛弼成望向空无一物的地板,心底一阵毛,缓缓转头望向傅妮妮。「⋯⋯你没跟我开玩笑?」
「没有,我也看见了。」韩圣临作证。
薛弼成又不信邪地再看了一次,看得特别用力,都快把地板望穿了,还是什么也没看到。
他眨了几次眼,深吸一口气。「行,不是你们疯了就是我疯了。」
「眼不见为净,这样也好,他其实挺吵的。」傅妮妮安慰道。
「我听到了,小姑娘。」
「所以真的有一个⋯⋯」薛弼成顿了顿,不敢轻易说出那两个字。「那为什么你们看得见?」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傅妮妮无奈道。
「也许我跟小姑娘就是命中註定要相遇?」李言修不知何时趴上桌面,手撑头笑看着她。
一道冷冽目光登时扫向他:「下去。」
李言修瞥韩圣临一眼,没好气地啐了一口,默默坐回地板。
「老天,他刚刚干嘛了?」薛弼成见韩圣临对着空气讲话,一脸惊恐。
「这就是我一开始不打算告诉你的原因。」韩圣临看向他。「你之后得慢慢习惯这种现象。」
薛弼成叹了口长气。「韩哥,到底为什么会有⋯⋯有附身这种事,你有头绪吗?」
韩圣临垂眸,思忖片刻才开口:「是在我断线的时候。」
薛弼成愣了愣。「你是说⋯⋯你从早上断线到刚刚?」
不愧是薛弼成,见微知着,听一句马上知道意思。
韩圣临点头。「我的记忆停留在早上的课,醒来后就在这里,这中间⋯⋯不断重复着同一场梦。」
薛弼成身子前倾。「是你跟我说过的梦吗?」
他知道韩圣临长期做着和那场意外有关的恶梦,但并不知道那场梦在断线时也会出现。
「嗯。」
「两个小时,这是怎么回事?」韩圣临从来不曾断线这么长时间,薛弼成垂眸思索,面色凝重。「该不会是那混蛋搞的鬼吧?」
坐在地面的李言修举起双手。「冤枉,我是被迫进去的,我在里面什么也没做。」
「我不知道李言修是不是真的被迫附身,但目前看来是等我醒来,他就会自动被赶走。」韩圣临说出他的观察。
「但这时间真的太久了,这很不正常⋯⋯」薛弼成忽然想到什么,睁大眼看向傅妮妮。「你觉不觉得这有点像我们昨天看到的童话?」
「『随着年纪增长,陷入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傅妮妮不断重复阅读那则童话,都快背起来了。
两个人愣愣对视了一会儿,不自觉起了鸡皮疙瘩,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开口。
陷入沉睡的时间,真的越来越长了。
然而童话没有提到的是,在沉睡期间会有一个幽灵来附身。
「那那个人⋯⋯该不会⋯⋯」薛弼成嚥了口口水,说出他的猜测:「是死神吧?」
李言修闻言,觉得荒谬地笑了声:「怎么又一个说我是死神?你们看我像吗?」
傅妮妮看向地上8+9坐姿、两手一摊的李言修,确实难以将他跟死神联想在一块。「是不太像⋯⋯」
「我也希望我是死神,这样就不会遇上这些荒谬事,连自己为什么能附身都不晓得。」李言修自嘲道。
由于薛弼成听不见灵魂状态的李言修说话,傅妮妮便负责传话给他听。
薛弼成沉默了一阵。就算李言修不是什么死神,他的出现也确实跟韩圣临的断线有密切关联,甚至有可能是使断线延长的因素。
只要是对韩圣临可能造成危险的因子,他都要挡在前方将之排除。跟在韩圣临身边这么久,他的原则一向是如此。不光是因对耀叔的承诺,也是因为要守护这份珍贵的友情。
因此,薛弼成提出他认为最合适的做法:「不如赶紧把他送走吧。」
在场三人都看向他。
薛弼成望向傅妮妮。「不是说什么他的心愿是回去找他阿嬤?赶快替他完成,他应该就会离开了吧?」
傅妮妮点点头,用讚赏的眼光看着薛弼成。「英雄所见略同啊。」
「好!」薛弼成士气高昂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说他阿嬤在哪?」
「台南。」
薛弼成拿出手机。「我现在就订台南的高铁票。」
傅妮妮愣了愣。这么行动派吗?
虽然看见这群人积极地想替他完成心愿,李言修是该感动,但一想到他们的目的是想把他赶走,心情便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
况且他们从刚刚就开始开小窗一股脑儿的讨论,他完全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在他们兴致勃勃讨论出发日期时,李言修弱弱地插了句话:
「⋯⋯那个,有人可以跟我科普一下什么梦、什么断线、什么童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