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韩圣临掛掉电话,双手撑在桌上,深呼吸,彷彿摊上了个大麻烦。
薛弼成关切地看向他。「韩哥,是耀叔打来的?」
韩圣临点头。
「那你说的女朋友是⋯⋯」
「为了推託饭局才说的。」韩圣临走回座位,坐下,神色凝重地望着桌面。「但他要我前一天带给他看。」
薛弼成差点没喷出笑来。「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苏星然瞥了傅妮妮一眼,奇怪道:「欸?你们没在一起啊?」
傅妮妮双颊泛红,瞪了苏星然一眼。她肯定是故意的。
「我觉得吧,就找一个人假装一下也没什么。」薛弼成摊开掌心,有意无意地往傅妮妮的方向摆了摆。「一顿饭而已,不困难吧?」
「我再想个藉口打发他吧。」韩圣临似乎不打算接受他的提议。
傅妮妮抬头望他。「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其实可以⋯⋯」可以假装成你的女朋友,当你真正的女朋友也行。
韩圣临望进她的眼,认真道:「他的目的是想拆散我们,到时候肯定会对你说些难听的话。」
傅妮妮愣了愣。「反、反正只是假装的,没关係吧。」
苏星然用手托腮,饶富兴味地看着韩圣临。这护妻护得明显啊。
「你们要不要乾脆直接在一起算了?」苏星然再度口出狂言。
韩圣临直勾勾望着傅妮妮的双眼,眸中似有复杂的情绪在打转,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们不能在一起。」
这话表面上是在回答苏星然,却又像是对着傅妮妮说。
傅妮妮静静看着他,似乎从那副眼神里读懂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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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星然和傅妮妮并肩走在校园中。
「我还是不懂他什么意思,因为爸爸反对就不能在一起吗?谈恋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没想到他竟然是个爸宝。」苏星然语调有些气愤,为傅妮妮打抱不平。
「我想应该不是那样的。」傅妮妮牵起一抹略带苦涩的微笑。苏星然不知道韩圣临的断线秘密,自然无法理解。
「那是怎样?而且你还坚持要帮他,既不能在一起还要蹚这浑水,这不是很划不来吗?」
「就当做善事囉,而且我其实也想见见韩圣临的爸爸。」
她想知道韩圣临平时是怎么和家人相处的。
苏星然无奈地叹气。「你这用闽南语形容就叫『爱到卡惨死』。」
「不要乱说,我才没有呢。」傅妮妮极力否认。
接下来的一週,学生们陷入水深火热的期末地狱,随后一个个陆续解脱,迎来寒假。
很快便来到韩圣临与父亲约定的日期。
地点选在一家高级的法式餐厅,装潢精緻高雅,黑白色系加上幽微的灯光,增添不少用餐情调。
傅妮妮穿着一件淡粉色连身洋装,在韩圣临旁边正襟危坐。韩时耀就坐在韩圣临对面,五官稜角分明,眉眼间可看出几分韩圣临的神韵,但眼中的锋芒锐气更盛。纵然脸上有几道岁月凿下的痕跡,仍不掩他凌厉的气场。
傅妮妮后悔接下这个任务了。原本想着吃一顿饭并无大碍,没想到是来到这种一辈子不曾踏入过的高档餐厅,光是这环境就够让人压力大了,对面的韩时耀更是浑身散发强烈的压迫感,有意无意投来的目光都彷彿要将傅妮妮看穿一般。
初到餐厅时,她已经与韩时耀打过招呼,而对方在座位上淡淡瞥她一眼,只说了一个字:「坐。」
那冷淡又难以亲近的模样,简直跟韩圣临如出一辙。
坐在韩时耀旁边的薛弼成朝傅妮妮堆出一个微笑,要她放轻松些,然而自己也是背脊打直,跟棵树没两样。
必须随时做掩护的李言修自然不能缺席,坐在餐桌旁用来隔开走道的矮墙上,伺机而动,暗自期待韩圣临能在用餐途中断线,好让他能享用高级大餐。
俐落地决定完餐点,韩时耀毫不拖泥带水切入主题:「我听弼成说,你已经知道圣临的病了。」
薛弼成微微点头,想起那天韩圣临说出女朋友三个字后,马上就轮到他被问话,还因为没有及时报备这件事被韩时耀严厉「关切」了一番,搞得他一阵心酸。
「是。」傅妮妮抬眼看向韩时耀,尽可能稳住呼吸,让自己声音不要颤抖。
「什么感觉?」
傅妮妮突然想起韩圣临在舞会上问她,和李言修跳舞感觉怎么样。
⋯⋯这两人不愧是父子,连问话都像。
「您的意思是⋯⋯」
「知道他有这种疾病,还愿意跟他在一起吗?」韩时耀漆黑的眼眸顿时闪过一丝光。
傅妮妮转头望向韩圣临,他安静端坐着,面上不显情绪。
她重新看向韩时耀,开口道:「我⋯⋯不认为那是一种病。」
「喔?」韩时耀眼里似乎燃起一丝兴趣,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认为那和他小时候经歷的创伤有关,所以我想陪伴在他身边,帮助他一起解决问题。」
说出这些话时,她并不害怕,因为这全都是真心话。
韩圣临缓缓瞥向身旁的傅妮妮,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韩时耀垂眸,半晌道:「看来你也清楚过去那场意外。」他抬眼,望向韩圣临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圣临他还真的什么都告诉你了。」
被父亲那样注视着,韩圣临脸色驀变,胸口忽然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一瞬间喘不过气。
他认得父亲的那个眼神。深不见底,彷彿被一层深浓的墨色所晕染,又如黑洞般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每当父亲露出那副眼神,就是要提起那件事的时候。
韩时耀身子向后靠上椅背,长腿交叠,神情倒是悠哉。「你应该知道,这个病是在曼姝,也就是他母亲发生意外之后才出现的。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傅妮妮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韩时耀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悠悠道:「牺牲自己的母亲还不够,现在又多给我添这个麻烦,简直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
傅妮妮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韩圣临只是盯着桌面,不发一语。
薛弼成似乎也听不下去,忍不住开口道:「耀叔,话不能这样说的。」
这时服务生来送上开胃菜。
傅妮妮原本就因紧张而没什么胃口了,刚才听到韩时耀说出如此荒谬的话,更是令她食慾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