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时耀吩咐完秘书,掛了电话,在等待的同时大概是怕尷尬,又和他尬聊了一阵,只是这话题几乎都围绕着傅妮妮,问他们的认识过程。李言修只得根据他所知道的片面资讯瞎掰回答。
看着面前的餛飩麵,李言修暗自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平静地把麵吃完。
乘载着韩圣临他们一家三口的回忆,这碗麵或许是韩时耀想到能修补亲子关係最好的方法。
只是现在这一切都不是由韩圣临所经歷,而是由他这个外人。
他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代替韩圣临活下去是唯一的办法,也是他们的共识。
为了傅妮妮,他愿意承担所有罪恶,活在欺瞒之中。
「仔细想想,我们父子俩真的很少像现在这样,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韩时耀说。
李言修淡淡应了一声。
吃饭过程中,每当听见韩时耀提及以前的回忆,他都有股衝动想让韩圣临现在就醒来。
这是属于他的幸福,他李言修凭什么夺走?
临走前,韩时耀忽然道:「下个月谈完一笔合作案,我应该能在台湾待上一阵子。」
李言修点了点头,韩时耀续道:「那个女的告诉我,你希望有人在家等你回来。」
不知讲话没礼貌是不是一种遗传,韩时耀总是不直呼傅妮妮姓名,都用那个女的代替,想来是他还没完全接受对方的一种体现。
李言修抬头看向韩时耀,等着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韩时耀见儿子没反驳,表示资讯应该正确,于是道:「或许,我可以试着扮演那个角色。」
不等对方回答,韩时耀伸手转开门把,落下一句:「我走了,照顾好自己。」便走出病房。
李言修望着被关上的门,头缓缓向后靠上枕头。
果然,小姑娘太好了,时时刻刻都在为韩圣临着想。
这叫他情何以堪啊。
♚
隔天,傅妮妮再度来探望他。
韩时耀派了一名秘书来二十四小时照顾韩圣临,汪阿姨也每天都会送饭菜过来,基本上不太需要其他人手,但傅妮妮和薛弼成自然对韩圣临及李言修放心不下,仍是有空就会来报到。
傅妮妮进来后,秘书便贴心地到门外守着,留给他们空间。
李言修静静看着她,想起昨天对她那种态度,尷尬之馀更有说不出的愧疚。
傅妮妮端详他的神情,便知他应该是李言修。她从手提袋里拿出几盒保鲜盒放到桌上。「我带了些水果来。」
李言修只是点了点头。
傅妮妮同样有些尷尬,抬手将发丝勾到耳后,谨慎地坐下来,想了想之后开口:「昨天伯父有来吧?韩圣临有见到他吗?」
李言修一愣。
「⋯⋯有。」这个字梗在喉间,好不容易才发出来。
他觉得若告诉他们韩圣临没见到父亲,便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心意。
傅妮妮眼神驀然一亮,神情有些激动。「这么说昨天韩圣临有醒来囉?」
李言修没说话。
「我已经三天没见到韩圣临了,雪碧说他昨天打来的时候也是你,所以他只醒来了一下下吗?」
昨天晚上九点左右,薛弼成确实打了通电话来。
他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的薛弼成似乎顿了下,然后道:「韩哥还没醒来吗?」
那时他就想,他是怎么知道他不是韩圣临的?他明明什么话也还没说。
「⋯⋯嗯。」此时他盯着身上的被子,完全不敢看傅妮妮一眼。
傅妮妮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至少不是完全没醒来。」
李言修藏在身侧的手紧捏着被单。
「下次他醒来,你让他打个电话给我吧?像之前那样。」
这句话,击碎了李言修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好不容易筑起的墙再度崩解,悲伤与愧疚交织成猛浪,冲垮了堤防,让他的心支离破碎。
他低下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全身因强忍着悲伤而微微颤抖着。
「他不会醒来的。」他双眼失焦地盯着被子,失了神般地说出这句话,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傅妮妮一愣。「你⋯⋯说什么?」
「对不起,是我让你们见不到面。」前些时刻强忍的泪水顿时溃堤,他别过脸去,不一会儿脸庞便佈满了泪痕。「我真的不想⋯⋯不想这样。」
傅妮妮连忙上前,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了?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说不会醒来?」
李言修只是摇了摇头,泪水不断滑过脸庞。
「李言修,你看着我,回答我,你到底在说什么?」
李言修深吸了几口气,平缓紊乱的呼吸,终于缓缓转头,迎上傅妮妮急切的目光。
他盯着她半晌,那双眼里尽是无法挽回的忧伤。
「因为醒来的话,你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