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悠一直以为像许子悦这样的小杀人犯就是个心理有重大缺陷,导致行为不正常但其实三观普通的小屁孩,他们通常都畏惧重要他人的远去,表面叛逆却实则脆弱。他真的没想过原来那位连续伤人案的兇手的性子还这么的硬,就跟许子悦一样。
竟然杀了一个人。
这世界上有太多会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墨悠无法接受子悦从上次拒绝了自己帮他午餐回去后,已经有将近一个礼拜没有回家了。
回自己的家。
一名刑警走在老郑旁边,两人一起走进了会议室里。
铭泽这时从另一个方向感了过来,也跑回了会议室里。
他略带喘气的来到子悦身边坐下,先是看了面露沉色的大家,再看看老郑。
他略为靠近子悦,用手背拍拍对方的侧臂,「墨悠呢?你没跟他一......?」
「死了啦。」
铭泽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凶狠口气吓一跳,略带惊讶地看着他,将双手微微举起来做出投降的姿势,「不问了不问了,别生气嘛。」
子悦瞪他一眼,自己整理起面前的档案和本子,远远的,墨悠这时也才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身上就像是承载着风土和雨水一样,他虽然穿得简洁乾净,却一脸风朴尘尘。
他来到子悦左侧的空位坐下,那个位子被小白跳过的坐着,就好像是为了他留的一样,看来所有人都知道墨悠和子悦会坐在一起。
小白看了他一眼。
「大家都到齐了?唉,这案子也是烦人,」老郑开始说话。
墨悠没有看着老郑,子悦却没有看着墨悠。
墨悠只好静色的收回自己视线。
连环伤人案的兇手不小心杀了人,但这个不小心却是大家推测的,不,准确来说,是墨悠推测的。
「这种人会一直伤害人,就是因为他没有那个胆去承担生命的重量,不只是别人的,也包刮他自己的。」
墨悠在说这句话时想到了就坐在自己身旁的子悦,他们同样胆小,同样懦弱,知道这个社会存有风险,所以不敢认真的活着。但是不小心认真了,他们就会为自己前期游玩时留下的痕跡所伤害,被那些玩乐带来的反噬击垮。
而也正是这些打击会提醒他们,让他们知道自己仍活在这个现实里。
所以墨悠也不得不这样做,他不想失去一切的只有自己,子悦若想跟他玩,他就陪他玩。
欲擒故纵这点小手段不是只有子悦会耍。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促使他低眼看向手机萤幕。
又是那通推销电话。
墨悠毫不犹豫地将其掛掉,重新假装在认真倾听老郑说话。
他想起,自己之前掛掉这通电话后,佯装是魏蓝打来的对着空气讲话好久,看着子悦走向厕所的背影是多么的无奈和孤独。
自己当时伤害了子悦,他知道。
他知道子悦跑去厕所洗澡,还有哭,但是他选择视而不见,他知道。
对于像子悦这种心结很深,心防很重的人,对他们说道理,用口头的方式跟他们开导是没有用的,他非常清楚,因为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要让他们亲身体会过一遍情绪的洗礼,他们才会自然而然的了解,曾经的那些痛苦所留下的经验和价值观并不会长存在他们脑里一辈子。情绪是一时的,是人对情绪的恐惧让它们变成一世。
墨悠知道子悦不相信爱情,知道他一直在抗拒任何让他產生好感的情绪,这或许就是他的结,是他让自己痛苦的原因。事件也是一时的,是人对痛苦的恐惧让痛苦成为一世。就跟曾经的自己一样,但是现在的他已经遇到子悦了。
他知道自己在爱情中是心机的,他承认,他一直都是,但这就是他的手段之一,也是保护自己的方法之一,他不能让自己成为在爱情关係中唯一一个深陷的人,他要对方陪他沉沦,这才是公平的。
爱情本就是双面刃,墨悠知道,这般操作虽然残忍却很管用,既能给对方尝到那如蜂蜜一般甜蜜的滋味,也能让他体会如刀割过般的利痛。
相较于魏蓝,墨悠很清楚,自己更想成为子悦的谁,他更想留在子悦身边。魏蓝是他心底的一种信仰,但那种信仰不是爱,是恐惧的臣服,就如人类在神明面前不得不乖巧一样,看到恶魔会產生畏惧一样,是打从心底无法抗拒的一部份,但那是病态的情感。墨悠不在魏蓝身边时会很客观又明瞭的发现,这是一种被牵制的情绪。对方的命令和离去曾是自己最抗拒的东西,但这是出于对未知的不安,魏蓝的权威与地位在他心里烙下灼痕,失去魏蓝会让墨悠像无头苍蝇一样,丧失生活的中心,所以他才恐惧,但其实自己压根就不需要他,是魏蓝蒙蔽和掩盖了自己的内心。
「总而言之,我们现在能确定的就是兇手是因为被受害者的男友抓住而试图挣脱,挣脱失败他只好用刀去捅对方,导致对方失血过多去世,对吧?李墨悠。」
「......。」
「李墨悠?」
「啊?哦,对,对,我觉得他想杀人的机率很低。」
「嗯,好吧,那大家赶紧按照刚才的分配行动吧?我们得加快,这次的死者是市长的姪子,我们别拖泥带水的。」
当眾人都开始从位子上起身时,墨悠协助着小白一起将桌上的照片一一收起来,看着子悦终于放开自己始终撑着的头,墨悠轻轻勾起嘴角。
子悦听到两人在收拾东西,就把刚才被自己拿过来的两张照片推往墨悠那边,不屑的态度就好像是在把自己不要的垃圾丢给下人收走一样,照片受于本身的轻盈和被推动的过大动力,在空中立了一下差点起飞,但又不受控的滑翔降落在离墨悠更远的地方。
墨悠保持着勉强又僵硬的笑容,还是伸手到远处把照片拿了过来。
他知道子悦在闹脾气,所以他就更需要冷静。
「你看这张照片,」墨悠把其中一张照片递给他。
「刚才看过了,」子悦没好气的说着,连一眼都不愿瞥给他。
「这是另一张,你看一下。」
「看了又怎样?我就是助理,你跟我说我要干嘛就可以了。」
墨悠见对方打死不看,只好自己拿起来观察着,想跟以前一样和他开啟谈论案情的话题,「你看这个大腿的伤疤,不觉得他是用同一种东西划的吗?」他毫无目的的说着,就是单纯想跟子悦搭话。
但子悦听了,却是翻一个白眼。
「而且大腿的跟手臂的都不一样,所以他划手臂的利器跟划大腿的不一样,他还是有规律性的。」
「你想说什么?」子悦瞪着他。
墨悠看向他,看着子悦异于平时,过于灼热和锐利的眼神。
墨悠半啟着唇,眨眨眼,「总觉得他有种规律?他似乎不同部位,也有不同特定的利器,不是随机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子悦收起自己的视线,瞇起自己就像狩猎者般的双眼。
「如果是某种执着的话,他是不可能换部位的,是有东西驱使他这样做,要嘛是经歷了什么衝击,要嘛就是被强制的,是有人要求他这么做吗?」
这只是他的猜测而已,但没想到出这句话说出口后,子悦却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突地站起来,吓了墨悠和小白一跳。
「你觉得魏蓝是兇手就抓他啊?在这里犹豫什么?」
「你不是就想说跟你大腿上的那个伤疤长得一模一样吗?对吧?你是这样想的吧?」
「你就是觉得这是魏蓝在暗示你他没忘记你不是吗?他曾经在你身上留下这种疤,现在又对着路人随机攻击,让你知道他还在意你。」
「你们两个变态就最适合在一起了。」
子悦指着门外,「拿无辜的路人开刀,就为了你们脑弱的小情趣游戏。」
「他和你,一个是他妈脑子有洞的性变态,一个就是欲求不满的死妓女,就我看来,你们就是天作之合。」
墨悠听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楞着不知如何是好许久。
「你捨不得抓他对吧?你捨不得他被关对吧?那也别抓了,你们一起搭飞机离开这里吧,到没人知道你们在哪里的地方生活吧,我也不会告发你们的。」
子悦忘记了,他不会是永远的正确答案,他终究会有看不透墨悠的时候。
他并没有猜对。
自大会让人盲目,自卑也会。子悦不敢也不曾想过,墨悠会看重他比看待魏蓝还要来的深。
小白在一旁慌张地晃晃双手,「哇呜哇呜,你们、你们别吵架啊?冷静,冷静。」
谁晓得一个更生人发火会突然干什么可怕的事,小白害怕极了。
墨悠凝视子悦许久,摇摇头,难受的蹙起眉宇,「你、你觉得我是妓女吗?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
「你心知肚明。」
墨悠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笑了,嘴角拉扯着苦涩和受伤,他难受的眨眨眼,轻轻向下收起脆弱到不受控的嘴角,点点头,「我、我知道了,对不起。」
说着,他便抢在悲伤请洩而出之前赶紧走出了会议室。
小白看着主子走了出去,不知所措的左右来回张望,在瞥了一眼许子悦后,还是追随着墨悠的步伐离开会议室。
子悦看着心上人离去的背影,洩一口气的放任自己软倒在后方椅子上。
他其实没那个意思的,但是他忍不住。
想到墨悠那般的钟爱魏蓝,他觉得受了委屈的自己很无辜,但想想,墨悠又何尝不无辜?他明明只会用那种方式讨好人,他想讨好魏蓝,也曾经想讨好自己,自己明明也接受了,现在却反过来污辱他。那明明一直是墨悠心里的死穴和痛楚,他却把它挖了出来在不知情的外人面前好好搅烂一遍,把墨悠羞辱到体无完肤。
他对自己这种闹脾气了就伤害别人的行为感到愚蠢。
「逊毙了,」他说,然后将头埋进了自己抱着的双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