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痛恨的超能力
窗外的月色皎洁,万籟俱寂,与屋内的满房春色恰恰相反,一男一女正在行云雨之欢。男主角阿星很清楚知道自己是在作春梦。除了机车行的同事和毛毛之外,他一个朋友都没有,更别提女朋友了。加上他自身的特殊情况,是注定要母胎单身一辈子。但这梦的感觉却是如此真实。女人身上的体温、光滑的肌肤,甚至发丝间夹杂着青苹果香味洗发精和些许香菸的味道。令他忍不住又疯狂地将女子从头到尾狂吻一遍。
女子娇嗔的抱怨:「你又要啊,我要被你累死了,你真是憋太多年了,呵呵呵……」
梦境一瞬间换到一条陌生、僻静的街道上,路面被轻纱似的薄雾所垄罩着。左手边望去是建筑工地,有一栋即将完工的崭新住商混合大楼、右手边则是一大片非常需要被整顿的公园预定地,芒草长得比人还高,随风摇曳,令人有一种鬼影幢幢的错觉。几盏路灯躲在长得过高的行道树后面,没发挥什么功能。最近的那一盏状况更糟,灯光黯淡,一亮一灭的,感觉已经快寿终正寝。
他不记得有来过这个地方,也不清楚是什么时辰,但直觉已是深夜。街道上安静到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吐气声。不远处,突传来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脚步听起来缓慢,可见高跟鞋的主人并不急着赶路。高掛在空中的月亮被厚重的乌云遮去了过半,加上那几盏只剩装饰功能的路灯,彷彿是隔着一道水墙观看来人。看不太清楚那长发女子的相貌,只隐约看得出婀娜多姿的身形。
女人走到最近的那盏忽明忽灭的路灯旁时,缓慢地蹲了下来,看似放了一些食物在地上。口中喊着:「咪咪、咪咪,来吃饭了。」
「咪咪听起来应该是猫的名字。」阿星这样想着。
女子喊了好一阵子,却不见有猫前来。此时,草丛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女子起身欲向前去查看。一隻白、黄相间的大肥猫不知道从哪突然窜了出来,到女人的脚边蹭了蹭便往食物的方向走去,嘴中仍喵个不停。这隻猫的身躯如此肥大,丝毫都不像隻流浪猫。
「啊!咪咪,你吓死我了。赶紧吃吧,我今天给你带了大餐,是半条清蒸鱼,不错吧!今晚老刘实在有够浪费,点了满桌的菜,只吃几口就不吃了。不过,他小费倒是给的挺大方的,酒也叫了不少贵的,有够反常。我猜他八成是发了一笔小财,要不然哪会这么大方。」
看来女子把那隻大肥猫当成每晚倾诉的对象。肥猫将鱼嗅了嗅,舔了几口,又开始朝着那女子一直喵喵叫。
「你想我了喔,我也很想把你带回家啊,但我住的地方实在不方便养猫。」
猫咪叫个不停,好像想说些什么重要的事。
「咪咪,你今晚有一点奇怪耶,赶紧吃啊!」
肥猫尾巴上的毛突然像孔雀开屏一样,根根都竖了起来,裂齿低吼一声,便一溜烟的跑无踪跡。女子此时才发现身旁多了一道黑影,转身察看,只听到尖叫一声,阿星便从梦中醒来。
「靠,原来是作梦,怎么做这种莫名其妙的梦……。」
樊星,亲友们都叫他阿星。幼时,他直到快三岁还不大会说话,妈妈开始有些担心,带他去看医生,检查结果却没有任何问题。没想到等到他开口说话后,才发现是真正问题的开始,而且还是天大的问题。
起初,有些亲戚朋友到家中来访时,阿星偶而会莫名其妙地说出一些晦气的话,例如:某某某会被摩托车撞到、某某某会摔断腿、某某某会被刀子划到,等等。他说的这些话,八成都会成真,但也有不准的时候。刚开始大家觉得只是巧合,但渐渐地亲友不敢再到他家走动,他爸妈也怕带他出门。再有客人到家人来访时,也都让他待在房中,不许出来,就怕他那张乌鸦嘴,又说出什么吓人的话。
最糟糕的是他八岁那年,去乡下的爷爷奶奶家过年。儘管妈妈千万叮嘱过年只能说吉祥话,他竟说家中房子会倒塌,爷爷奶奶会被压死,让爷爷、奶奶来台北跟他们一块儿住。爸爸的脸色都青了,妈妈则是尷尬到不行。
还好,奶奶不但没生气,还慈祥的说:「阿星,你喜欢爷爷奶奶到台北陪你一起住,直说就好。不可以编出房子倒塌那些可怕的话,懂吗?等过年忙完后,我们再找个时间去台北看你,陪你住一短时间。」
阿星的妈懦懦的说:「爸、妈,要不你们就到家里来玩个二、三天也好。反正过年,就是该休息一下嘛!」
鉴于阿星之前预测的话,似乎有些准。老人家俩便一起北上住了二天,但是家里附近什么事也没发生,便决定打包回府。不幸的是,两老返家后的当晚,便发生了一场大地震,他们在睡梦中不及逃出。尸体被找到时,仍躺在床上,连挣扎的跡象也没有,但至少也算走的没痛苦。阿星的爸爸因哀伤过度,好几天都不跟他说话。
「他的预测,有什么屁用!」
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将遇到衰事,却又避不开,那不如不知道,还活得自在些。后来阿星的妈妈发现,好像只要不让他的手碰到,便无法预测任何衰事。此后,便开始天天让他出门时一定得戴上手套,还编了一个谎话骗学校说,他是皮肤出了问题,医生规定必须戴手套。冬天还好,夏天可就辛苦了,又燜又热的,小孩子哪受得了,加上同学们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白手套。其他家长都不让自家孩子和阿星一起玩,就怕被阿星的乌鸦嘴诅咒。阿星没有半个朋友,渐渐开始讨厌上学。
他知道爸妈不喜欢他的特异功能,自从爷爷奶奶的意外之后,他偶而才会偷偷跟妈妈提到他感应到的一些事,妈妈都叮嘱他别告诉爸爸。但许多事实,并非因为你没看见或是避之不谈,便代表不存在。
那日早上,爸爸要准备出门上班时,他突然跪在老家客厅地上,想到昨夜恶梦中的画面是如此的真实,父亲冰冷变形的尸体,母亲哀伤的哭泣吶喊,一股酸意涌上心头,不自觉地留下了眼泪,哭着不让他出门。
「爸,你这几天可不可以不要出门,我梦见你的车被大卡车撞扁,你不要走。店就暂时让其他人顾就好了。」
阿星的爸是做黑手的,努力帮人打工多年,才刚和好友老杨入股开了一家汽车维修保养店。
只见他爸满脸怒气的说:「你这张乌鸦嘴,我爸妈都被你咒死了,还不够!你再吐一个字,老子就把你的舌头给割了,看你怎么说话,给老子滚一边去。」
他爸一脚把他踢开之后,长扬而去。阿星的妈妈一句话也没敢说,默默地把阿星扶起。
那天,爸爸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家了。他的车,果真被一辆抢黄灯的大卡车给撞扁,救护车还在半路上,人就断了气。那时车行才刚刚开幕没多久,合伙人老杨当然没办法把爸爸投资的钱还给阿星的妈。不过,樊家领到了二笔相当可观的保险金和卡车行给的理赔,也不缺那笔钱。阿星的妈和老杨商议之后,决定让车行继续营业,樊家只需每个月拿一些分红即可。
阿星高中毕业后不想继续升学,便至车行当起学徒,算是半个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