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济桓本已做好回养济院后再对王小姐训斥一番不欢而散的准备,可没想到这竟会成为他日后回忆两人点滴的第一次好印象。
朱臻晴居然找了一个皮影戏班子来为流民们做特别表演,而且还接受点戏。平常一到天黑就空旷无人的前院今晚坐得满满当当,包括那些行动最不方便连吃饭都由他人送到通铺边的垂垂老人都在大家七手八脚的帮助下抬到外面靠卧在了最前排,由此可见他们有多么喜欢这从天而降的意外惊喜。
「你是怎么想到的?」顏济桓与朱臻晴站在人群的最后方,为了在嘈杂的乐鼓声中听到彼此说话身子几乎挨在了一起。
「下午我在女舍陪几位大婶聊天,听她们诉说苦闷无处排遣又自始至终愁眉不展,我便随口问她们想不想看戏?」她望着临时搭建起来的简陋小戏台欣慰笑着,「结果你看到了。」
「我一直以为他们只会在意吃饱穿暖。」这是他永远都不可能考虑的方向,就算有人提议也必然会嗤之以鼻。
「可活着是很漫长的过程,再加上他们都有很难痊愈的病痛,」这些人一旦进来了几乎就都要住到死亡那天,「养济院不是监牢,病人也不是犯人。」
「所以也该有最寻常的娱乐需求,」这席话让顏济桓醍醐灌顶,于是他毫不吝嗇的称讚道:「你比我更加视他们为普通人。」而不是居高临下以施恩者自居。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懂这些,」被一个恶劣惯了的人一反常态的夸奖,朱臻晴反而感到有些难为情,「几年前我都还在做硬逼着饥荒难民吃烧鸡的蠢事。」
「因为你不知道长期挨饿的人突然吃得太油腻可能会送命。」很多人都可能会犯这种错误,发生在她身上更是正常。「我收回早上对你说的那句话。」
「不食人间烟火吗?」
「嗯,是我武断了。」顏济桓不是那种为了面子死不认错的大男人。
「你说得也不全错,」朱臻晴自我要求向来很高,「我还有很多不足。」
「明白了。」
「明白什么?」莫名其妙的来这么一句。
正经太久就会浑身不舒服的顏济桓双手抱胸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你是那种别人一夸就反而会惺惺作态的偽君子。」要是谁正面指出她的不对就会被跳起来反驳。
「你!」
「誒誒誒,不要急着顶嘴,」他侧身转过头来晃起食指逗朱臻晴,「小心我要接着夸啦。」
「呵,」她才笑出一声又赶紧抬手掩住,「你这样会让别人跟你吵不起来。」
「干嘛要吵?」
「因为我要接着说早上那件事了。」
「哎唷,亏我正暗喜在心以为你放弃了呢。」乖乖,还来?
「我们现在也算得上是朋友了,」朱臻晴站到顏济桓面前双手合掌恳求道:「就求你答应我吧。」
「少来这套,」他岂是那么是非不分的糊涂虫,「哪有你这种逼人犯罪的朋友。」
「下泻药也算犯罪吗?」她没在大明律里读到过。
「泻药?」顏济桓一愣,「不是让我去下毒?」
「当然不是啦。」怪不得他那么坚决的推辞,「我只是想让我姑丈在家多待几天好陪陪姑姑。」
而不是每天都精神抖擞的去青楼报到。
就这样?「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还一直打断她的话。
「泻药嘛,」又可笑又逊,「我也不是太想去做。」这么下三滥的动作传到江湖去脸都要丢到姥姥家了。
「有酬金,」一看他似乎动摇了,朱臻晴忙把钱袋举在两人中间,「这些都给你。」
呃……有钱的话就可以去好好吃一顿肉了。
顏济桓勉为其难的问,「里面有多少?」
「零零整整加起来肯定不少于十两。」太好了,他这么说就是要答应了。
「十两?」顏济桓撇撇嘴角一把将钱袋拽在手中无奈叹气,「唉,聊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