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房,一个虞茴早已听过的名字,一个项籍经常说希望其跟她下棋切磋,观察其棋艺有否进步,会否仍跟以前一样急躁愚笨的老友。
亦是一个不久前,对姜石狠下毒手的恶徒。
虞茴现正跟项籍讨论等一下待客的食材,其间想过寒性无比,滋阴防暑的雪蛤膏,甚至有以毒攻毒,最适合南方人食用的蛇羹,但统统遭项籍拒绝。
『我们现在身处楚地,不是塞北岭南,吃啥毒蛇蟾蜍呢?要吃的话就吃一顿海鲜盛宴!』
一句话却让虞茴烦恼起来,只因她见到鱼市场上的海鲜都不太新鲜,又听一名热烈地推介道:『楚王殿下、虞姬殿下,今天的八爪鱼很好呢!两位看,都快要从笼子里跳出来了。』
项籍对此不太懂得做出判断,就听他所言的对虞茴道:『我曾听徐先生说过,他还远在东洋的时候试过以猪油把八爪鱼的肉跟触鬚炸成脆块,深受当地人欢迎。不如儂今晚就试试看吧。』
虞茴却紧皱眉头,只因依她所见那八爪鱼困在笼子里起码超过一日,与『新鲜』一词必定风马牛不相及,八爪鱼之所以会生猛的跳动全因贩子暗地摇动笼子。于是她对犬神说了句:『给我闻清楚,我可不想大块头和他那位故交吃了之后生病了,就把责任卸在我的头上。』
『哦?你不信那个鱼贩吗?』
『哪个晓得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犬神就伸出鼻头一嗅,却立即掩鼻大骂:『妈的龟儿子!世上可以有比这个还臭的东西吗?』
虞茴立即对鱼贩冷笑一声道:『今日不夷平你的店,我可对不起下相的百姓。』
接着便一下出掌把他的所有装满鱼的笼子打翻,连屋顶也差点儿崩塌下来,吓得鱼贩子跪在地上求饶。
『哼!放心,我们不要你的命。可是,需要你帮我们干一段日子苦功咯。』
『蛤?』
虞茴就指一指远处的海边,道:『像你这种害人不浅的奸商,只被罚做苦工已经算是走狗屎运了。等一下,跟我和一帮士卒出海捕八爪鱼!』
『我...我很久没真正捕过鱼了,而且也老了,我...』
『你最好在我改变主意,要杀你头之前答应!』她淡淡的一句已把那奸商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便马上跟她出海了。
他们一行人等到了海中心,便拋下大网,把一群海鱼、肥蟹和八爪鱼捕捉上来,至于一些虞茴不能吃的虾子则用一个特别的大袋装起来。
回到官府后,她便开始在庖厨里煮食,其率先以据项籍所说子房最爱的高粱酒弄了一道醉鸡,接着又让那鱼贩子留在最闷最热的火炉前炮製金暉炸鱼和花椒八爪鱼鬚,而夏嬋和春桃则合作弄虾蟹炒饭炒麵。总之最后,眾人均端出了一味又一味的佳餚美食。
当虞茴一进到大厅,就见一名年纪跟项籍差不多,外表风流不羈,甚至可以以『颓废』一词来形容的男子正涨红着醉脸的到处乱逛。
他甫见项籍随即奔上前来跟他相拥,并道:『羽兄!跟你一别十年,果真要另眼相看!跟以前那个孱弱怕事的胆小鬼截然相反呢!』
『好!既然儂觉得我跟从前大有不同,我倒要看看儂的棋艺有否进步!』他吩咐下人们和春桃夏嬋把饭菜和棋盘放到桌子上,然后退下,只剩下相好虞茴在大厅里陪伴自己。
『唉唷!羽兄,你看我现在风尘僕僕的,都不是个适合下棋的状态吧。』
『非也非也!我正要考验儂的急才!』项籍硬要跟他边喝酒边下棋,期间又发现他所下的每一着均经深思熟虑,却也只是剎那间的事,彷彿其在这十年间有什么奇遇,不论谋略还是心智也是成熟了千倍万倍。
下到最后,项籍只见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完全堕入对方的重重陷阱中,万劫不復,全军覆没。
『承让承让!』张良抱拳笑道,给虞茴一种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感觉。
项籍只大笑几声,又拿起张良带来的一壶美酒跟他对饮,并打着嗝道:『子房...嗝!儂刚才一着让一向冷静自制的我也不禁惶恐不安,顾着这边的时候又忽略了另外一边的防守,跟别说是进攻了,儂那铁壁一般的防御连苍蝇蜘蛛,甚至楼季之辈也无机可乘,更别说我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猪头三了。』
张良却没有被此引得发笑,只伸一伸懒腰,又吃了一块炸八爪鱼,才施施然道:『不错不错!不久之前我一听说你即将回来大楚,心里便一阵高兴。也许是这样吧,加上刚才我喝了不少酒,胆子大了,才侥倖反败为胜。』
项籍就道:『那...这十年间儂去哪了?听说儂自从行刺嬴政失败后就逃离故乡,最后还碰到一位世外高人传儂仙术兵法,难怪现在一脸倜儻的彷彿天上文曲星再世,就连我也成了儂的手下败将了。』
『切!什么仙术?不也是些医卜星相的迷信东西。』
『哦?话不可以这样说呢。』项籍随即比一比站在一旁,穿着女装,美艷动人的虞茴,弄得她一阵紧张尷尬,只呆呆地听他道:『我这位贤妻(其实还未成亲),正是楚都玄圣门弟子,学得一身降魔伏妖的好本领。明天就要啟程上山修行,接着到处接工作,赚钱替一帮以往在妓院认识的艺妓姐妹赎身。不过以她的本事,相信不用一年之后便可回来以我长相廝守,做对天上少有地下绝无的神仙眷侣。』
张良忽地兴奋的笑道:『呵呵!刚才听你这位娇妻说话,她似乎是秦人,难道她以前就在长安的梨花阁待过?』
『子房!看来儂还是那么好色成性呢,天下间烟花之地的事体也逃不过儂的法眼。』张良回想起之前在梨花阁碰见师父姜石时所发生的种种经歷,会心一笑,又『呼!』的一声道:『无论如何,与其听信那么多怪力乱神之说,倒不如把握好人生在世所会遇见的,实实在在的事情,尤其在这种混乱不堪的时势。』
项籍只『嘻嘻!』的一笑道:『儂是说,之前跟那位世外高人学的兵法更有助于儂吗?那么,我大可以给儂一个好建议。』他拍拍胸口,续道:『要是儂也想有个用武之地,我大可以让儂在我军中当个谋士,日后慢慢晋升,当个令尹也可以!』
『哦?令尹?』这句楚语虞茴未曾学过,因而不知道这是丞相的意思。
张良却摇摇头,无奈的道:『可惜!心有所系之人,绝不可因自己身处他方而随意动摇。』
『哦?儂已经投身于别的诸侯麾下了吗?不过纵然如此,儂也算是半个自己人咯。』他只想天下诸侯也是自己分封的,投奔他们旗下其实也就是替自己办事。
可是他霍地冷冷的一笑,接着徐徐道:『刚才我就说了,自学了兵法以来,我就一直想要实务实干,不想在此乱世下,无功受禄地当个徒有虚名的一国之相。受不起,受不起呢!』
『哦?儂的意思是?』
『嘿嘿!就像我刚才跟羽兄你下棋一样,乘着醉意壮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才是我一直以来的...』
『嗯?!!』项籍忽感浑身发软,视线模糊,身子不自觉的倒跌后方,并觉得对方讲话的语速,甚至声音都变得低沉缓慢起来,彷彿一头兇狠狰狞的魔鬼正跟自己说话:『心...中...所...愿...』然后就见张良露出充满贼意的奸笑,脸容扭曲成朽坏的皱纹,接着更成一团浆糊混沌。
『他...下毒了吗?不可能!』虞茴上前扶起项籍,内心不解为何从不受剧毒影响的他会被张良弄成这样,只因她不知道张良所用的并不是毒药而是预先加在酒里,可以封闭项籍浑身穴道,让其挤不出半点法力的麻药,纵然张良对项籍的身世毫不知情。
『好咯!这样的话,你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说罢,张良便站起来,从怀里掏出匕首指着躺在地上的二人。
虞茴已经管不了这么多,即便对方贵为天尊上帝,她也决意先下杀手,伸出龙爪直拿对方胸口,却发觉自己这一击丝毫没对对方造成伤害,让项籍又是不解:『怎么会?以子房的武功,怎可以单凭血肉之躯挡下阿茴的太素五神掌?!』
『咋个了?为啥子我一点内气也凝聚不了?』
急忙之下,她完全留意不到自己胸口的膻中穴已中了对方一针,使得张良心中发笑:『跟黄石公一样,你这种深陷情爱之人,往往都会被我庖丁解牛,至死也无法领悟箇中真諦。』说罢,他就一下头槌撞击虞茴的额头,让她头骨碎裂,严重的内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