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廷澜沿着走廊走,已经能听到会场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压下不适感,走进摇滚区的位置,很快就找到俞凯。
「澜哥!这里!」俞凯朝他招手,在他过来的时候顺便把萤光棒塞进他手里,「跟安神聊完了?」
「嗯。」
「安神看起来如何?会紧张吗?」
陈廷澜眼神很淡,嘴角却勾了起来:「你安神什么人物,你见过他紧张吗?我感觉我都比他紧张。」
「也是,安神估计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俞凯说完,连忙耳提面命:「澜哥,你一定得配合啊,萤光棒记得挥,这是安神的排面!」
陈廷澜心说少他一个没挥萤光棒是能多没排面,但这跟舒望安有关,他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他拿着萤光棒,表情茫然:「这怎么用?」
俞凯自己也一知半解,解释了跟没解释一样,最后破罐子破摔:「反正我们就跟着别人做准没错!」
「……」
摇滚区又挤又吵,陈廷澜旁边的位置还空着,让他稍微能喘气;但他已经开始陷入不舒服的范畴。后来尖叫声跟欢呼声越来越大,陈廷澜乾脆先坐着闭目养神。
不过多久,他隔壁的人姍姍来迟,是当时跟他买票的校友,陈廷澜没有管他,连对方跟他打招呼都没注意到。他只知道他的空间彻底被压缩到不能再压缩了,完全是他可以忍受的极限。
后来俞凯拍他肩膀:「澜哥!开始了开始了!」
陈廷澜睁眼,发现舞台的灯光方向已经偏移了,光晕被无限拉长,放大在缓缓走来的人身上。
「舒望安!舒望安!舒望安!」
「安神我爱你啊!」
「唱他个至死方休!」
舒望安那时不明显的舞台妆在舞台上终于体现了效果,昏暗的场地让他的脸庞看上去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大家晚上好,都吃饭了吗?」
舒望安笑着挥手,他穿着纯白的西装外套,打底衬衫是水蓝色,西装外套的袖口上也有一圈蓝色的花纹。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戴着黑色的短手套,一截皮肤裸露在外,看上去有股别样的性感。
「吃了——」
舒望安抿了抿唇,眼睛却在观眾席绕了一圈,像在寻找什么。随后,舒望安这个动作停止了,会场很吵,应该什么也听不见,可陈廷澜却觉得舒望安刚刚似乎笑了一声,他听见了。
「欢迎你们来到这里,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也怕你们其实有人没吃晚餐,第一首歌就让新朋友跟你们见面。」舒望安顿了顿,「好像不能说新朋友,你们在我粉专上见过的,只是他跑去整形了,所以可能认不出来。」
观眾用尖叫声回应了他。
舒望安眨眨眼,看了观眾席一眼后,直接闭上了眼睛,随即现场奏起了陌生又熟悉的旋律。陈廷澜仰头看他,旁边的女孩子激动地捂住了嘴,举着舒望安的牌子还闪烁着光。
「我的爱并不安逸,恐慌是爱的本意。喜欢必须顾忌、深爱难免随意。」
「场面故作温馨,你说讲求诚信,就怕机关算尽,结果流水浮云。」
舒望安驀地睁眼,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场景里居然明亮了起来,彷彿燃起了熊熊烈火,无边无尽。
「可是怎么办?我只能卧薪尝胆,每天忍不住期盼,你归来时羽翼丰满,我保证不会再犯──」
「我的爱并不沉溺,妥协才能恣意,喜欢无须顾忌、深爱不该质疑。」
「场面故作温馨,你说讲求诚信,就怕机关算尽,结果流水浮云。」
「可是怎么办?我只想卧薪尝胆,知道自己迟早要完,犯罪时和你共患难,我保证下次还敢。」
……
舒望安改歌词了,连旋律也有些微的变动。上次的版本,他是唯一一个听眾。舒望安还在唱,旋律的尾音拖曳绵长,将他的嗓音化开,又融合在一块。
陈廷澜屏气凝神地看着他,台上的歌手看起来陌生又遥远,脚底下踏着星辰,彷彿随时要远行离开。周围的观眾井然有序地挥着萤光棒,俞凯碰了碰他的肩,示意陈廷澜一起挥。他象徵性举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挥,眼睛眨也不敢眨。
他彷彿遗忘了自己的不适,眼睛里只剩那个人的身影;明明陌生,却让他心生嚮往。那就是他爱的人,是他要爱一辈子的人,也是他的信仰。
舒望安结束了一首歌,正笑着跟底下的人聊天。
「对,这是上次我发的那首歌,哎,你们发现歌词不一样了吗?」
「发现了——」
舒望安抓了几下头发,笑得很靦腆:「原本是想确定歌词之后再给你们发的,但是手滑了,删掉又很奇怪……那你们还记得这首歌叫什么吗?」
观眾很有默契地伸手指向了舞台上的舒望安,「你!」
舒望安笑了,「你们在对我表白吗?我可承受不住,这有多少人啊?这么喜欢我?」
「何止喜欢啊!你就说你娶不娶我!」
「靠!不娶何撩!杀人诸心!」
「安宝妈妈爱你呜呜呜呜呜──」
场边登时冒出一个粗旷的男音,他的位置很远,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大吼:「安神放心飞!我们永远追随你!」
舒望安被吓了一跳,连忙说:「同学你冷静点,你这个肺活量让我很有压力,不然上来唱一首?不当歌手可惜了。」
观眾席哄堂大笑。
「没关係!安神怎么样我们都爱!」
「是吗?那下一首歌你们得唱一半。」
听到旋律响起时,观眾席的尖叫声又迎来了一波高峰。
「开口是一腔深情,用嘴妆点爱意。」
舒望安把麦克风朝向观眾席,就听见不太整齐的声音喊道:「人们总喜欢庸俗的开头、平淡的结尾。」
舒望安单手比了一个心,「当讽刺灌满心口,却仍告诉自己你依然爱我。」
《毁灭》是一切的开端,这首歌的传唱度实在太高,明明歌词并不是时下流行的风格,却因为舒望安独特的唱腔还有对歌曲的理解,硬生生唱成了高国民度的歌曲。
陈廷澜也是因为这首歌才认识的舒望安,《毁灭》对陈廷澜的意义太深又太重了。
──深得刻骨铭心,又重得喘不过气。
他坐在底下听舒望安唱歌,那个男人本来就好看得惹眼,一旦拿起麦克风,魅力翻倍,他完全就直视不了这个人。身为歌手的舒望安眼神锋利又具攻击性,可以说是另一个人也不为过。
『我知道你不爱我
却乐意你虚情假意
你一字一句
任凭我刀尖游走
换不回你一个回头
在我梦醒之前
求你纵容』
歌曲结束,舒望安似乎不急着唱下一首,神情看上去很放松:「时间还早,不然我抽个人上来问我问题吧?」
底下爆出了惊呼声,随后就伴随着好几声大吼。
「安神!问什么都如实回答吗!」
「对啊,如果你们相信我说的是真话。」舒望安眨眨眼,「那就开始吧。」
说完他的眼睛在台下转了一圈,然后点了一个位置落在中间的女孩子上来。那女孩发现自己被选中的时候,眼睛都红了,缓了一会才站起来往台上走。
「哎,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怎么哭了?」
舒望安递了纸巾给她,女孩受宠若惊:「安神!我就是太高兴了,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开演唱会,我刚上高中课业很忙,也没有什么钱,存了很久才终于能来这里……」
舒望安眉眼弯弯,「谢谢你这么喜欢我,希望我没有让你失望。」
女孩听完,受宠若惊又激动:「你永远不可能让我失望的!我这么喜欢你!安神就是最棒的!」
舒望安还是笑,「你想问我什么呢?」
「安、安神……其实我很迷茫我高中之后要考什么样的学校,听说安神的母校是S大,那安神肯定很会读书,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建议或是可以分享一下您高中时候遇到挫折的时候是怎么紓压的?」
「原来是这样,其实我没有很会读书,我只是比较努力而已,我高中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家里环境一般,我只知道自己喜欢唱歌,然后运气比较好,我家里很支持我,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就出现在这里了。」
「那安神是怎么坚持下去的?歌手这条路是不是特别难啊?」
「每一条路都不容易的,所以每个能坚持的人都值得尊敬。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有时候也曾一度坚持不下去。」
舒望安停顿了一下,语气低沉又温柔:「可是我找到了一个……非达成不可的目标,为了那个目标我可以牺牲任何事。人远远比你所想的更坚强、更有毅力。你还年轻,慢慢找,肯定能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