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舒望安约了这个礼拜的假日,他没问过舒望安的老家在哪,印象中是别的城市,离S大有段距离。
陈廷澜在门口上车,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似,只是差了许姊,差了舒望安不是坐在副驾驶座上;还有,比起以前紧张兮兮的自己,他现在已经不担心舒望安会不会被认出来了。
习惯真是个恐怖的东西。
「安神。」
「嗯?」
「你说许姊常让你一个人开车出门,以我对你的理解,你估计很常往外跑,都不害怕哪天遇到粉丝吗?」
舒望安确认陈廷澜系好安全带后就开车了,过了一会说:「我印象中有回答过类似的问题,其实粉丝大多数都很理智的,我没有说自己的私人行程,他们哪怕在路上偶遇我,也不会发在网路上,造成我的困扰。」
陈廷澜没有接话,舒望安继续说:「大多数人把明星这个词想得太复杂了,我们也会有自己的生活,只是比多数人的生活再透明一点,但也不是完全透明,很多时候也是有自己空间,并不会被打扰。」
陈廷澜想到他偶尔看见的新闻媒体,皱眉表示不太认同。
「就连我这种不关注娱乐圈的人,都知道媒体很喜欢找你们的私事报导,没有你说得这么轻松吧,更何况你不是什么小明星,还在这个圈子待了这么久。」
舒望安笑道:「对呀,就是因为我在这个圈子很久了,加上我爸那层关係,他们怎么样都还是会给我面子的,所以不要担心,真的没那么严重。」
「可是──」
「而且你说得对,我不是小明星了,我的定位是歌手,不是流量明星,不需要曝光度,他们也不会来打扰我,自然不会把我的私生活公开到大萤幕上。媒体朋友精得很,他们知道我不喜欢,不会想随便得罪人的。」
陈廷澜说不过他,只好妥协:「……好吧,你自有打算就好,我不希望我们的事会影响到你的事业。」
舒望安空出一隻手按住他,「廷澜,不要多想,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什么。至少他们得先过许姊这关。」
「你就这么肯定许姊知道我们的事不会反对?」
舒望安的语气淡了一些,「我妹妹都同意了,她能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陈廷澜一时无语,也是,舒若晨是他唯一的亲人,她都没有说话了,经纪人自然也没道理说什么。歌手在各种意义上都跟包装过的偶像不一样,他们不需要为了粉丝不谈恋爱,也不需要去讨好谁,凡事只用作品发声。
陈廷澜知道舒望安不想谈这个话题,索性换了,「安神,你老家在什么地方?会开很久吗?」
「嗯……正常速度的话估计一个多小时吧?路上没车的话可能能快一些。」
陈廷澜没继续表达意见,只是问:「叔叔阿姨是怎么样的人啊?」
「他们啊──其实我印象已经有点模糊了。」舒望安放缓了车速,轻声道:「我跟我爸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他是个比较粗枝大叶的人,以前就很容易丢三落四,需要我妈给他善后。」
说起那位天王,舒望安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后来我妈身体不行了,就反过来变成我爸去照顾她,只是他自己身体也没有说太好,很快就累出病来,我妈走后不过几年,他也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约好的。」
「安神……」
「没事,生老病死不过是人之常情,我跟若晨对他们一直都看得很开,只要他们在那过得好就好,其他都没关係。」
他们间聊了一阵,陈廷澜听着舒望安车上放的音乐,是一位男歌手的歌。
『放我一个人生活 请你双手不要再紧握
一个人我至少乾净俐落 沦落就沦落 爱闯祸就闯祸
我也放你一个人生活 你知道就算继续
结果还是没结果 又何苦还要继续迁就』
听着男歌手几近嘶吼的嗓音,陈廷澜不自觉去想,那时候面对父母双双亡故的舒望安,是否也有过这种时候。这种孤立无援、却又不得不坚强的时候。
后来他模模糊糊睡着了,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陈廷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目的地了,是被舒望安叫醒的。
「廷澜,到了喔。」
舒望安把车停好,让陈廷澜跟着他走。陈廷澜在路上左顾右盼,他没来过这个城市,舒望安以前待过的小区跟他想像地有些不同,到处都是新奇陌生的样子。
「这里以前不繁华,是后来附近盖了新的商圈才崛起的。我爸那时候已经是家喻户晓的歌手了,但因为我妈的医药费,还有他职业上的敏感程度,我们并没有住很大的房子。不过大楼虽然小了点,住起来还是挺舒服的。」
舒望安停车的位置离他们以前住的大楼有段距离,就是陈廷澜看他下车下得这么坦荡,估计是不怕被认出来。陈廷澜跟着他走了一段,才真正看到了那栋传说中的大楼。
舒望安领着他进去,大楼看来有重新翻修过,墙面没有斑驳的痕跡,内部也没有因为时间更迭变得陈旧破败。他们进了电梯,舒望安按了六楼,电梯上升的速度很快,更证实了陈廷澜的猜测。
「安神,你住的地方曾经翻修过吗?」
舒望安应声,六楼到了,他们走了出去,陈廷澜跟在他身后,看见舒望安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这里就是我家。」
他拿钥匙开门,请陈廷澜进来的时候一边说:「以前的环境不好,我妈都需要爬楼梯,我们家又在六楼,对她的膝盖负担很大。
陈廷澜进门后,舒望安放了一双拖鞋在他脚边,「后来我有能力之后,就把大楼买下来,翻修整顿了一下,虽然他们都不在了,但我还是希望我爸妈以前住过的地方,可以一直维持乾净明亮的样子。」
陈廷澜顿了一下,「安神,你会对没能让父母看见感到遗憾吗?」
舒望安摇头,「其实不会,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他们等不到我长大,而我也等不到他们回来;但是该做的事情,我还是会做,只要我能做到就好,至少过了三五年的时间,我也成为一个不会让他们操心的大人了。」
舒望安的老家很乾净,看的出来他跟舒若晨很少回来,这个地方一尘不染,没有人生活过的气息,客厅只有舒望安现在住处的一半,有几个比较小的隔间,跟一间看起来不像卧室的房间。
「家里的经济并不是一开始就拮据,我妈还没生病以前,一直算蛮宽裕的。后来我妈生病,我爸把原来的房子卖了,又转而去住这间他以前买来放着的房子。」
舒望安似是想到什么,笑了一下:「我说过他是个粗心的人吧,明明手头紧了,还是坚持要翻修房子,给我一间琴房,所以一间客房一间卧室再加上一间琴房,虽然空间都不大,但这是我爸的心意。」
陈廷澜听舒望安介绍了一轮,问舒望安可不可以随便看看,舒望安说好,他便去了那间琴房。琴房的空间的确不大,胜在採光好,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跟一台钢琴。
陈廷澜站在门边看得入神,却莫名有种微妙的即视感。他忽略掉那个奇怪的情绪,又走去舒望安跟舒若晨以前住的房间。
「安神,我都能随意看?」
「你随便看看吧,我在客厅坐一下。」
舒望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得到允许后,陈廷澜就真的不客气地看了起来。他们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床的对面放着两张挨一起的书桌,之后就没什么空间了。他似乎都能想像出来当时的场景,难怪兄妹的感情这么好。
陈廷澜简单看了一下,原本想出去了,馀光瞥见舒望安书桌上立着的相框,他有些好奇,便走过去拿了起来。相框上面有层灰,但照片却很新,像是不久前才拍的。
那是一张舒望安在琴房的照片,他正在弹琴,拍摄的角度很好,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的侧脸跟纤细的手指。陈廷澜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慌乱地拿出手机,点开当时与管理员私讯时的那张粉丝福利照片。
他终于明白不久前在琴房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陈廷澜分明见过这张照片,就在不久之前,以一种相当梦幻、相当不可思议的方式,他感受到自己的手在颤抖,放下相框的动作有些粗鲁。
「那是若晨拍的照片。」舒望安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他缓缓走了过来,从后头拥住了陈廷澜,靠在他的肩上,「照片只有我们两个有,我说过我是你的粉丝,那不是客套,也不是谎话,请问偶像先生,你现在愿意相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