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越接近尾声,场外聚集的观眾反而越来越多,在眾目睽睽之下,中歷联队迎来了赛点,和对手的分差只有一分,若是进入deuce,鹿死谁手就更不好说了。
「稳住稳住啊!剩下一分了!」场外的孟宇丞大声地朝队友们喊道。
一旁的李霖渊并没有出声,敛去微笑后的表情除了专注,还带着罕见的严肃。
双方的回球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要是不能拿下这一分,后面可就难打了。
「呛斯!」电机系的主攻手接起联队未能组成攻势的一球,「拜託赶快得分啊!」
「欧阳!」没有多想便将这个得分机会交给自家学弟的柯晋航喊出了声,「扣下去!」
欧阳立抬起头,跃进视野的是在这场比赛里基本没见过几次的、最符合他的扣球习惯的漂亮托球,身为一个大砲,他要做的事情就是用这记长攻得分。
起跳的林砚铭很清楚单靠自己根本拦不下这球,虽然现在在前排的二传学弟不是自己合作惯了的搭档,但他相信对方的拦网能力肯定不输正规的拦中,这边封住直线,及时跟进拦网的袁崢阻拦斜线球,对面的攻手只能选择强行突破。
一记重扣扎扎实实地打在拦网上,承受最多力道的卢亦安脸色微变,但他仍勉强撑住手臂,硬是把球罩回对方的半场。
飞身上前的数名球员无不伸长了手臂要救球,最终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颗排球遵循地心引力,落在只差几公分就能搆到的地方。
呆了数秒才重新接上线的裁判连忙吹哨,宣布比赛结束。
现场一口气炸开的欢呼声可说是今晚最为高亢的一波,以包包头女孩为首的视艺系应援团甚至都顾不上手里的布条了,互相抱着跳着尖叫着。
表情控管已经下线的孟宇丞高举着双手暴衝到自家队友身边,一手一个学弟,一个劲地把人搓圆揉扁。
被白痴队友的暴衝波及到的林砚铭毫不客气地往对方后脑搧了一巴掌,打断对方那个不能自已的蠢样,「列队了。」
两支球队隔着网子排排站好,按照惯例逐一握手,有些人还顺势聊上了,毕竟胜负已分,他们之间也没也什么深仇大恨,场上的对手在下场后还是能交个朋友的。
「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被拉到人烟稀少的小角落,李霖渊看着眼前朝自己鞠躬的口罩大男孩,还没等他提出疑问,对方就直起身来继续说道:「要是再找不到人赢他们,我都想一棒子打晕他们了啊,真是的,明明都是大学生却一点成年人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自顾自地抱怨了一会后才想起自己还没自我介绍,口罩大男孩赶紧拉下在人前的保护措施,「抱歉抱歉,我是生科系系排的队长,我叫彭聿翃,因为是这学期新上任来接手烂摊子的,所以你应该不认识我,不过我知道你是谁,我在接手球队后就调查过其他系排的队长和主力了。」
「烂摊子是指......?」李霖渊在接任队长后并没有特意与人院和师院的系排队长们打好关係,最多就是点头之交而已,而另一个校区的系队就不用说了,交流本来就不频繁,顶多打听一下队长是哪位或是有没有需要注意的球员而已。
「一个团队里面总有些不合群的人嘛,前队长带得烦了就乾脆退役了,临走前强迫我接下队长的位置。」讲起任职经过的彭聿翃哭丧着张脸,无限哀怨,「这学期因为排盟的比赛取消,我们校区的那些好战分子就坐不住了,以资工系为首的人开始号召其他想要打比赛的球员,我们家的二传不知道为什么也参了一脚,甚至还变成游击队的核心了,因为其他的队长好像打算放生自己的队友,我怕那些人会到处惹事,所以才捡了这个代理队长起来当。」
虽然他这个掛名的队长人微言轻外加存在感薄弱,但不跟着游击队到处跑他根本没办法放心,尤其是他家那个天杀的二传还会策动大家,乱出餿主意,要是其他系的球员的身心发展受到奇奇怪怪的影响他还不得切腹谢罪啊。
「我原本以为他们只是想找人打play而已,没想到他们打着打着就被贴上踢馆仔的标籤了,唉,谁叫他们的态度是真的有点太嚣张了,我在旁边看了都捏一把冷汗,你们校区的人修养真的太好了。」彭聿翃按着那名看上去斯文温和的眼镜大男孩的肩膀,「我很怕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被放到dcard上面骂了,幸好你们终止了这齣闹剧,再次感谢你们!」
虽然他总觉得搞不好他家的那个二传打从一开始的真正目标就是中歷联队,毕竟今晚这齣的排场跟之前真的差太多了,但那个人感觉没办法用常理去揣测,就当作是他的错觉吧,反正他们当初就约定好只要输了就得结束这个到处打play的活动,他的劳碌夜生活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又是一阵千谢万谢后,彭聿翃重新戴上口罩,急急忙忙地去找同伴会合了,而他前脚刚走,某会长就找过来了。
「刚刚那个人是谁?」看着口罩大男孩离去的方向,骆俞州问道。
「生科系系排的队长,也是那些人的代理队长,大概跟我说了下他们那边的状况,然后希望我能代替他跟其他系队道个歉。」
骆俞州微一皱眉,「他干嘛不自己去说。」
「他觉得把人家打爆之后再道歉感觉很嘲讽,怕吸引更多仇恨,所以一直没说出口。」
「他倒是想得还满周到的。」
李霖渊看了身旁的人一眼,「今天谢谢你了。」
及时出现的那个人可能不知道自己究竟帮上多大的忙,在第二局结束的时候代替他用实际的行动鼓舞队友,冲淡了他的无力感,还带着大家赢得比赛,即便是比赛后半段才加入的,他也想私心把MVP颁给这个人。
「没什么,应该的。」骆俞州摆摆手,「我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因为没有排盟打才干出这种蠢事,所以我也有责任。」
「什么责任?」捕捉到关键词的李霖渊挑起眉。
骆俞州咳了声,「没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见对方避而不谈,李霖渊也没有继续追问,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头,「总之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眼镜大男孩拋下这句话后就转身返回球场,骆俞州望着那人的背影,捏紧了拳头。
可恶,好想要点别的奖励。
比赛结束后,看热闹的观眾也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相关人等还留在场边稍作修整。
被娃娃脸男孩连拖带拽地拉到一边,卢亦安不解地看着似乎有些着急的对方,「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的手受伤了对吧,还藏啊你,把手伸出来。」游映晨把对方想要揹到身后瞒混过去的右手拉回面前,「如果我没把你抓过来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包扎了?」
卢亦安默默地移开视线,「我是打算回去再处理......」
「最好是。」已经不是第一天认识对方的游映晨才不相信这种回答,那个所谓的「处理」就是放着让受伤的地方自己好,那能叫处理吗。
任由男孩摆弄自己的手,卢亦安直直盯着对方专注的侧脸。
「对方下手也太狠了,搞得好像拦网的人都是自己的仇人一样。」游映晨一边帮戳伤的手指包扎一边随口抱怨道:「虽然说是比赛,但是看到朋友被那样的重扣弄伤还是会有点想去揍对方一顿,没事扣这么大力干嘛啊。」
听到这番话,卢亦安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把话嚥了回去。
注意到自家友人欲言又止的模样,游映晨微一偏头,「我知道我这样讲有点无理取闹啦,毕竟不管是什么比赛都应该尽全力去打嘛,而且打架什么的也不太好,你就当我没说吧。」
「......如果真的揍了呢?」
游映晨愣了下,「什么?」
卢亦安深吸一口气,「如果,有人跟你约定好了不能打架,却还是出手揍了别人,你会很生气吗?」
「要看是为了什么事打架吧?哎不过打架终归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事情,至于会不会生气,当然是会的啊,既然都约定了就是不希望那个人再受伤,如果那个人又跑去打架,那真的应该抓起来打屁股。」想都没想就做出如此回应的游映晨摊了摊手,一抬眼瞥见自家友人的表情后,忍不住弯起唇角,「那个『有人』说的就是你吧?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跑去跟人家打架了吗?」
黑发大男孩紧抿着唇,高中时打破了约定,那阵子他都故意错开上下学的时间,算是勉强瞒了过去,但是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始终没有找到机会说出口。
「啊,该不会是那件事吧。」游映晨敲了下掌,「比赛开始之前,有一个自称是你高中时期的学长的人来跟我搭话,就是那个生科系的举球员,他说以前因为不小心玩得太过火了才害我受伤,要跟我道歉,还说你那时候气得打了他一顿。」
愕然地瞠大双眼,卢亦安有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娃娃脸男孩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异状,兀自把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一一拼凑起来。
将高中时的回忆翻出来,透过今天获得的讯息捋清当年有些不解的地方后,游映晨满意地点点头,「我那时候就在想说怎么我都受伤了你也没来关心我一下,原来是因为你也掛彩了啊。」
「那个,对不起。」乱糟糟的思绪所產出的话语浓缩成了这三个字,黑发大男孩看上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有些手足无措。
游映晨眨了眨眼,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或许在你眼里那是一起事件,但是对我来说就只是个小事故而已,反正我也没缺胳膊没缺腿的,不过嘛......」
卢亦安紧张地看着大喘气的男孩,等着对方把话说完。
娃娃脸男孩粲然一笑,伸出双手揉乱他的头发。
「因为我而去跟别人打架什么的,我真的超——级生气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