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謐的午后,下午没课的林净独自待在研究室翻阅论文,近几日研究室空荡荡的。
蒋禹江从书审通过后,仅拋下一句进图书大楼借会议室准备口试,便像一道风一般,来无影去无踪。陆葆葆则是在交友软体和认识的中文系小学弟见面后,日日魂不守舍,来研究室的时间连带少了大半。
林净正聚精凝神的看着论文,恶补有关国内的法学知识时,悦耳的铃声伴随震动声响起,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见来电显示写着方佳安,毫不犹豫的滑动接听键,「喂?」
通话的另一端,方佳安瞪了眼对面正悠哉喝着巧克力冰沙,看戏不嫌事大的程挚,而后语带严肃的说道:「凈凈,我问你个事。」
拿出重点笔画阅内容的林凈应了声。
「程谚……,程谚他在S市吗?」她问。
「在。」听见方佳安提起程谚,林凈停下画记的动作,不自觉的转起笔来,不安的情绪如潮水涌上心头。
「凈凈,待会我说的这些话可能会使你难过,你还想听吗?」方佳安在说出口那刻犹豫了,转而决定将选择权交给林凈。
「说吧。」林凈抿唇,嫣红的唇瓣瞬间了无血色。
长吁了口气后,她一股脑将程挚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林凈,「程挚说,韩芷茵也在S市,程谚这几日都和她见过面……。」
听闻于此,林净想起自从一个月前她醉酒后,程谚开始早出晚归,每日回来总面带倦容。她曾出于好奇而关心起他,但他却闪闪躲躲,打起马虎眼来。
想起他的那些反应,林净自嘲一笑。
原来他是去见韩芷茵了。
「林净,你还好吗?」方佳安关心道。
她深思了许久,最终将林净也喜欢程谚的消息透露给程挚。若不是程挚再三保证林净听到这消息会无事,她是坚决不会说出口。
作为多年好友,她清楚的明白程谚对林净来说有多重要,同时对她影响有多大,否则当年不会毅然决然远离这块土地。
「佳安,我没事。」说没事是假话,但林净不愿方佳安担心。
程谚始终是她心中过不去的坎,而这一次她想亲手结束。
掛上电话后,林净望着论文走神,每个字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都成了「程谚去见韩芷茵」。
不能够重蹈覆辙的念头愈加强烈,她急忙将桌面收拾乾净,决定当即和程谚说明,她不会再逃避抑或躲藏。
推门离开研究室,林净顾不得其他,脑海中只有想见到程谚这个念头。
回到家中,她拉开帘子,使阳光照入漆黑、冷清的家中。四处寻不着程谚的身影。
她拨通了程谚的手机,在对方接起的那刻,急切的问道:「程谚,你去哪里了?」
准备和大学学长见面的程谚看见林净的来电,没有过多的犹豫便接起,他方想开口,她却抢先一步。
「和朋友见面。」他说。
「我有话想和你当面说。」脑中浮现他是和韩芷茵见面的念头,林净感到不安,压下无理的想法,她试图冷静的说着。
见着学长的身影从远处走近,程谚向她说道:「等我回去,很快。」
收线后,林净将手机丢在一旁,揽过抱枕呆坐在沙发上头,看着墙上的鐘转动,等待时间的流逝。天色逐渐暗下,她没有起身摁下电灯开关的念头,一室的黑暗在程谚回来后转为光明。
见林净出神的望着前方,程谚眉头紧锁,他将为她带回的甜点置于桌上,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关心道:「怎么了?灯都不开。」
林净抬眸,与他视线相接,啟唇:「程谚,我有话想和你说。」
「好。」他伸手,替两人倒了水。
「遇见你后,我总会在别人身上找寻你的影子,但他们始终不及你。」林净平静地诉说那说不上长也谈不上短的三年,身在异国唸书,多少个孤身一人的夜晚会浮现在心头的想法。
她刻意不去联系,回避一切有关他的消息,但他的一切总会在她身边出现,像是着了魔般,那些人身上都有着共通点,就是与程谚相似。
程谚握住水杯的手微微一晃,少许液体溅了出来,水珠沿着杯缘向下滑落,乳白色的桌巾湿了一角。他那原先平静无波的双眸,因为她突如其来的话语掀起一阵波澜,「你说什么?」
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林净想借酒装疯的念头再次浮现。她低垂着眼,并未发现程谚面上的慌乱与不可置信,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彷彿身处告解室,「我一直喜欢着你,可是你……。游乐园那晚,你对程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听见关键字,程谚脸色惨淡,他仍旧记得那晚他说了些什么。
──「我不喜欢林净,我喜欢韩芷茵。」
无数疑问涌现,然而程谚并未来得及问出口,林净又接续说下去:「填志愿时我放弃了A大,只为了忘记你,刻意不和你联络同样也是。我知道如果不这么做,我依然会沉沦在你对我的好。」
沉默在空气里凝结,林净自嘲一笑,结局果然和她预测的相同,一点出入也无。
「我以为你知道。」过了许久,程谚才没头没尾的说道。
「我以为你看得出这几个月专栏採访我刻意找了S大教授的用意。」他站起身,来到林净面前,而后单膝跪下。温暖的大掌抚摸着林净苍白、无血色的面颊,指腹轻柔的来回摩娑,以无比诚恳的语气继续说道:「这样我才有理由来S市。」
「为了找韩芷茵吗?」林净没敢和他对上眼,想躲避他的掌心,力量到底是输给了他。
「什么?」程谚听见她的话,顿时感到好气又好笑,他都说得如此明白,敢情林净的情商都掉水里去了。
「韩芷茵也在S市,她不是你的初恋吗?你们在一起了吧,你是为了追求她才这么频繁来这里的,对吧?」林净被他这要说不说的态度磨得脾气也上来,想起白日里方佳安那一番话,她语调逐渐上扬。但一双杏眼却盈满了泪,眼泪似树梢的梨花摇摇欲坠,彷彿程谚再多说几句错话,那些泪珠就会像断线的珍珠落下。
「那我为什么不去求她同居或是住得离她近些?」他笑着反问。
「我怎么知道!问你自己!程谚你不喜欢……」她气急攻心,但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他打断。
「林净,让我来这座城市的原因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