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高中每三年都会举办一回比赛,因而这休息区是往年特别整理出来的,乾净整齐,墙壁是隔音材质设计,室内还摆了架钢琴,让参赛者能在比赛前加紧练习,不然弹着玩儿解解闷也行。
俞韜直接无视了那架琴,临时抱佛脚没意义。
不过在这空等也的确无聊。
他正发呆着,休息室的门便被轻轻叩了两下,力道不重,想来敲门的人从小便受各种礼教荼毒,「请。」
门被打开了,那位趾高气扬的公主傲着神色,踩着疑似有增高效用的女式皮鞋,走了进来,进来时还不忘顺手带上门,又充分展现了家族从小的礼仪教育有多成功。
可惜品德教育效果不彰。
「有事?」俞韜坐在沙发上,双腿随意交叠,看上去颇是间适,且一点儿也没有要起身相迎的意思,这让出身音乐世家的夏乔很不悦。
她哼了一声,「穷人家的孩子就是没家教。」
俞韜鞋底轻轻叩了地板两下,他不耐地抬起眼,看向据说对他相当不满的乔乔公主,「比不上有钱人,忙到不仅没空教甚至还没空管--所以你有事吗?」
夏乔直接怔住了,她从小到大都是被捧着像花儿一样长大的,这种被噎得无言以对的感觉于她而言……很是新奇。
俞韜见夏乔不说话了,也不催她,逕自拿出手机,趁这空档回了龚讳刚刚发的讯息。
你讳哥还是你讳哥:韜儿,再怎么烦也千万别打姑娘家。
你讳哥还是你讳哥:她拥护者挺多的,传出去你得被舆论淹死。
你讳哥还是你讳哥:不过,男朋友可以充当救生圈什么的,在你快溺死的时候拉你一把之类的。
龚讳一连发了三个讯息,俞韜知道再不打断他等会话题会越来越不可控地往奇怪的方向狂奔,他对龚讳那令人无语的脑回路之清奇相当有信心。
鱼汤:为什么不陪我一块儿溺死? 还有,我从不打女孩儿的。
你讳哥还是你讳哥:华生,你这话就肤浅了,两个人一起活不比一起死浪漫吗?
夏乔回过神后,原本想回懟,谁知道俞韜竟然自顾自开始玩起手机了,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在手机键盘上敲打着,和网线另一边的人聊得热火朝天,一向是聚光灯焦点的夏乔一边品着这种被当摆饰的感觉,一边想俞韜究竟是在跟谁聊天。
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名字,「龚讳?」
俞韜手指骤地停下,「发完呆了?」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这给人的臆想空间就很大了。夏乔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俞韜,俞韜也回视着他,明明是处在相当弱势的位置上,他那浑身带刺的冷淡气质却压住了骄纵高傲的公主一头。
公主又哼了声,「他是我前男友!」
俞韜不置可否。
鱼汤:夏乔说你是她前男友。
龚讳回得飞快。
你讳哥还是你讳哥:放屁!她连前备胎都算不上!
俞韜向夏乔平铺直叙地重复了一回男朋友的话,「你前男友说:放屁,她连前备胎都算不上。」
夏乔当下便黑了脸,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又长长吐出,努力将想扇眼前人巴掌的欲望压下,直奔主题,「等会比赛输给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俞韜爽快地道:「天凉了,我想要颗太阳玩玩。」
夏乔发现她来这儿就是来找不痛快的。
她强撑微笑,「你换个。」
俞韜从善如流,「我要龚讳那根禽兽玩意儿,回头燉汤给他补补身子。」
夏乔不知道阉了龚讳和摘太阳哪个难度更大。
「再换个。」
她不知道她到底用了多大的定力才憋出这句话。
「我要龚讳给我生孩子。」
夏乔要疯了。
她艰难地啟唇道:「你不要钱?」
正常人遇到这情况不都要钱要权的吗?怎么到俞韜这儿画风便全都变了?
俞韜指着门外,「龚讳有钱。」
夏乔先是在心里骂了句吃软饭可耻,才转头看向已经被踹开的休息室门,毫不意外地看到龚大爷端着讨债脸来向她算帐。
许擎从龚讳身后探出头来,心想这局势好像那啥修罗场,俞韜看到他,面无表情地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龚讳答道:「从你说要燉我鸡巴给我补身子的时候。」
俞韜哦了一声,「那你想喝吗?」
龚讳面不改色,「不想。」说完,龚讳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燉不燉鸡巴的话题,倚在门边,凉凉看向夏乔,「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成熟些?」
夏乔不服,「我高一了!」
俞韜嗤地一声,开啟狂懟模式,「白痴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有多白痴。」
他不打女生,他骂女生。
龚讳觉得他有被内涵到,谢谢。
「靠自己的实力拿奖很难么?」龚讳垂下眼,鸦羽似的睫毛笼罩出一片浅浅的阴影,「还是你真觉得你不如俞韜?才非得用这种手段取胜?」
夏乔撇过头,她看过俞韜小时候比赛的录影,也拿去让钢琴老师品评过,甚至还拿给爸妈听,无一例外,他们都说她不如他。
夏乔在掌声中长大,自尊心也素来比同龄的孩子强,所以她不理解,为什么父母和老师不再只夸奖她了,甚至对影片中的俞韜展现了毫无保留的欣赏与肯定。
所以夏乔想赢这场比赛,向师长证明其实是他不如她。
夏乔瘪起嘴,漂亮的眼睛一片水气氤氳,明明是她仗势欺人,眼下看上去却委屈得像俞韜和龚讳联手欺负她一般,「我不甘心。」她呜咽道。
这厢哭得悽惨,俞韜看着却是笑了,「如果你最后是因为投机取巧而赢,你觉得这样的胜利有意义吗?」他嗤了一声,说话毫不留情,句句扎在对方的心窝上,按着最脆弱的那点直戳,「这样只更证明了,你比不上我。」
夏乔哭得更惨了。
龚讳没有阻止,夏乔这种被养在温室里的女孩儿,就是得要狠狠跌过一跤,才能吸收教训,要不她下回遇事儿还是会重蹈覆辙,况且他家小朋友说话这么温柔,用词这么委婉,话说得也没重到哪里去,夏乔哭屁?
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许擎看了龚讳一眼,情人眼里出西施嘛,本来看对方就会开点滤镜,但龚讳这滤镜似乎开得有点太过了。
龚讳突然想起了夏乔方才胡诌的那句男朋友,虽然小姑娘已经哭得够惨了,但他决定还是得澄清一下,「另外,我从来没当过你男朋友,之前约过的几场会都是按你意思陪你扮家家玩儿,别再跟人瞎说。」
他正了正神色,沉声道:「虾球,你当不了永远的公主。」
许擎探出头来,弱弱地道:「同学,你知道你那句虾球瞬间把气势败光光了吗?」
「闭嘴。」
许擎:呜!他真的好想余晟,这里的人都好兇。
余晟刚刚才跟他传了讯息说他得去北欧出差……
两人大概有一个多月见不着面。
许擎的世界要崩溃了。
小别胜新婚,但他们才刚新婚就得小别。
夏乔红着眼,嘴唇囁嚅着,但最终那些骄纵幼稚的话还是被她吞了下去,那对狗男男说话难听,但也没说错,她可以被宠着长大,但不可能被宠一辈子。
但她总归还是拉不下脸认错。
夏乔跺了跺脚,快步走了出去。
她一离开,俞韜的目光便凉凉锁定龚讳,他呵了一声,「男朋友,约过几场会?有兴趣解释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