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他的心思都放在女儿的墓碑上，便没有多想。
女工作人员一边道歉一边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顾学义还是有些不高兴的：“你们怎么管理的，居然让墓碑被雷劈坏了？”
工作人员一脸歉意：“真的很抱歉，这种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
她顿了顿，小小声道：“您女儿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啊，这种情况……还真有点邪门呢。”
顾学义立刻更不高兴了：“这位同志，你这是封建迷信不可取，而且就算你这么说，该你们承担的责任也依旧要承担的。”
“是是是，是我多嘴了，抱歉抱歉。”
这位工作人员一直十分谦逊温和，倒让人有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顾学义不是那种占着有理无搅蛮缠的人，见她这样便也不再多说。
后续处理自然要先看看情况才好决定。
松云陵园作为云城最大的老牌陵园，占地面积足足五个山头，从门口的管理办公室走到顾昕昕目的所在的区域，要越过三片墓园区。
都是比较高档的墓地，每一块占地面积要大得多。
顾母的目的就在这其中一片，不过是双人墓地，顾学义早就做了决定，自己死了以后要和老伴作伴，哪怕老伴只是衣冠冢。
路过的时候他往那边瞥了一眼，昨天给女儿扫完墓又去看了老伴，今天有事就先不过去了。
谁知在熟悉的位置看到两个小小的身影。
顾学义眉头微皱，是谁在老伴的墓前？
然后便看到两孩子一个弯腰不知道在干什么，一个往墓前的常青松上挂着东西。
顾学义脸色一沉。
这是哪家的孩子跑到老伴墓前捣乱吗？
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他停下脚步：“等下，我过去那边看看。”
工作人员当然不会拒绝，立刻应声，还问：“需要我陪您吗？”
“不必。”
顾学义摆摆手，直接是顺着楼梯往上走。
想对捣蛋的孩子抓个现行，他故意挨了一层便拐了弯，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两孩子全神贯注，谁也没注意到下一排有人靠近了。
甘子星在汉白玉雕刻的盆里放金纸折的小元宝。
不一会就小元宝就堆成了小山，他才轻轻道：“对不起呀外婆，我们这么久才来看您。”
刚刚走到后方的顾学义如遭雷击。
甘子阳给松树上挂小白花，这时候也开口：“外婆，这些话都是我和弟弟一朵一朵折的，老师带我们去给烈士扫墓的时候教的哦，你看我们折得好不好看？”
顾学义眼眶募地红了，视线无法控制地落在那些小白花上。
层层叠叠的花瓣，每一朵都认认真真毫不敷衍。
甘子阳给两边的松树都挂上了许多小白花，然后跟弟弟跪在一起。
顾学义便看到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来。
甘子阳：“弟，我们真的要点火吗？老师说过不可以玩火的。”
甘子星：“可是纸钱不烧的话，外婆怎么能收到呢？”
孩子的声音带着天真和期待：“昨天我们给妈妈烧了许多纸钱，今天来看外婆如果不烧的话，外婆可能觉得我们不喜欢她呀。”
甘子阳似乎被说服了：“也是哦，我们这么久没看过外婆，一定要让外婆知道我们是喜欢她的。”
顾学义左右看看，墓园视线开阔，附近并没有其他人。
顿时生疑：两个孩子怎么会自己跑来这？莫不是那两个玩的什么花样吧。
这么一想刚刚升起的感动便去了七七八八。
他不傻，如果这是儿子和女朋友搞出来的，为了什么猜也猜得到。
然而火气刚冒出来呢，又听到甘子阳小小声：“咦，这个打火机怎么用啊？”
他翻来覆去，这里试试那里试试，可是却不得要领。
小孩有些急了：“怎么办呀？我们可是偷偷跑出来的，中午要是不回学校，老师一定会告状的。”
“别急，我来看看。”
怒火“扑哧”一声，熄灭了。
偷跑出来？
哪怕是距离陵园最近的学校也有数公里距离。
这两孩子未免胆子太大了。
咔嚓——
顾学义回过神来，看到打火机冒出小小的火焰。
甘子星小心将火焰凑到堆好的纸元宝附近，火苗渐渐点燃了纸元宝，甘子星却突然“唉哟”一声。
打火机啪地飞了出去，顾学义一惊，身体快过脑子，已经一步跨了过去。
“烫着了？”
一句话问出来，一大两小看着对方都惊呆了。
片刻后兄弟俩一副做错了事被抓包的样子，紧张地挤在一起。
甘子星小小声：“外……顾爷爷，对不起。”
顾学义忽然觉得有些难受。
他听得出来，这孩子本来是想喊“外公”的，却临时改了个更为生疏的称呼。
他记得那次儿子带两个孩子上门的时候自己说的话。
“我不是你们外公，请你们叫我顾爷爷。”
当时两个孩子是什么表情来着？
顾学义发现想不起来了。
事实上，那一次他光顾着难受和愤怒了，根本没有正眼看两个孩子。
因为他害怕看到甘老大的样子自己会爆炸。
那个抢走了自己女儿的莽夫！
然而这一次兄弟两个的容貌却清清楚楚映在眼中。
哥哥果然有些像甘老大，但嘴巴和脸型却跟女儿一模一样。
小的那个五官都和女儿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脸型却继承了父亲的。
他发现预想中的怒火并没有出现。
看到两个孩子对自己这样害怕、生疏，顾学义只觉一股悲凉与难过。
他们刚刚喊外婆的时候不是挺亲热的吗？
这样一来，自己和老伴好像也跟着被切割开了。
定了定神，他先捡起了打火机。
幸好这种打火机只要一松开手，火焰就自动熄灭了，所以没造成什么意外情况。
“手给我看一下。”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冷了，两孩子猛地抖了一下，犹豫半天，甘子星才切切伸手。
果然拇指上有水泡。
眉头一皱，他忍不住开口：“你们既然知道小孩不能玩火，为什么不能听话？”
兄弟俩一模一样的低着头，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他忽然想起顾昕昕小时候。
每次被逮着干了坏事，她就是这幅模样，让他实在舍不得再多说一句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