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一瞬,祖逸风说:“她在肿瘤医院。”
祖荷大概了解了,那是专科医院,问:“她哪里不舒服了?”
祖逸风挺直腰,比划内衣的范围:“里面长了一个小包包,取出来就好,你好好养伤,不然她还要反过来担心你。”
她用“你没骗我吧”的眼神盯着祖逸风一会,那边宽和地又说一遍:“睡吧。”
傍晚放学时间,祖荷经过术后24小时,精神恢复不少,只是经期术后护理比较麻烦,祖逸风特意请了一位护工阿姨。
喻池打电话过来,这个时间点他如果下课找老师问题,应该正走路回家,如果没找,那就是已经回到家,看报纸等开饭。
今天属于前者。
她咕哝道:“她们给我买了口香糖,还时不时问我有没有排气。”
当晚查过急性阑尾炎,知道这个流程,喻池闷声笑了好一会。
祖荷哀叹:“这病发得真不是时候,我估计得住一周,好好的元旦假全泡汤了。”
喻池说:“元旦我去看你。”
她感慨道:“真奇妙,去年我去看你,今年换成你来了。”
“去年元旦你没来,我惹你生气了。”
祖荷想了想:“好像真的是,但是我已经记不起来为什么生气了哈哈哈。”
“不记得最好。”
刚刚让护工阿姨把床头踩起来一些,但躺久了屁股尾椎疼,祖荷稍微侧转身:“我跟你说,以后我要在刀口结疤这里纹一个sexy的纹身,微创手术,好像也不会很大。”
喻池回想阑尾的位置,又觉得还是不要深想为妙。
“我要是也在刀口结疤那里纹身,就跟纹在脚底板差不多了。”
祖荷又是哈哈笑,忍不住要踢床板。
喻池提醒道:“小心伤口笑绷了。”
电话一直持续到喻池进电梯,祖荷从课堂上老师讲了什么重点,问到他应该搬回自己房间了吧,喻池从每节课要点,讲到等她回来再把房间给她。
两人仿佛兄妹,孔融让梨他们让房间。
笑闹间想起祖逸风的询问,但她和喻池的聊天流畅无梗,实在没办法插入出国话题。她逃避性地想:当面再说吧。
*
元旦前夜,祖荷已经写了几天喻池整理托祖逸风带来的卷子,出院日期还没定,她让他帮忙捎她的psp来,顺便装点新货。
柯南剧场版转了几部,喻池发短信问:“之前说的片子还要吗?”
离开面对面时那种随时暧昧的氛围,祖荷感觉自己安全许多,故意逗他,回复:“之前的什么片子?”
喻池:“那不装了。”
这下,祖荷差点把伤口笑绷线:“当然要,让我看看你的眼光怎么样。”
喻池:“……”
日历翻到2007年1月1日,潜意识还留在去年,写日期时总写错成“2006”。
祖荷只把住院消息透露给言洲,辐射范围最多到甄能君那里。她连留学都能瞒住,这点小秘密自然不在话下。
喻池一大早过来,除了她的psp,当然没忘记带新卷子。
祖荷将卷子撂一边,先拿过psp:“我这病生得不头不尾的,好不容易的元旦假都冲掉了。”
她直奔小片子目录,预览图清新秀气,乍一看当以为是那首情歌的mv,喻池审美果然过关。
祖荷一激动,就点开其中一个,接吻分开时啧的一声,从喇叭透出来,紧接着是更多的啵啵。
邻床姐姐看过来了。
祖荷笑着一边减音量,一边四处找耳机,喻池将自己的拔了给她,她塞上去后,“尴尬”的声音终于消失。
虽然有些论调称这件事就跟吃饭一样寻常,在国内这种饭可不能在公共场合吃,更不能几个人同时吃。
祖荷退出视频,把psp塞枕头底下,等晚上再看。
“你看过没?”
喻池熟门熟路从边柜和墙壁的空隙拉出折叠椅,展开坐上:“谁给你把关的?”
祖荷嘿嘿一笑:“哪个最好看。”
“差不多吧,没几分钟,看起来不费时。”
她瞪大眼:“那么快?能行的吗?”
喻池无语望她一眼:“剪辑。”
祖荷皱皱眉不再纠结。
她翻出前两日专项训练的卷子,喻池帮她对答案和讲解。自从期中考试后,祖荷一直在年级前三十名的尾巴,不上不下,异常稳定。
她还没找到突破口,只能稳住不掉。
喻池就不同了,早回到他当之无愧的宝座,果然变回唐雯瑛冲刺清北的好苗子。
这看着不起眼的一分两分,放到全省却可以拉开上千名的差距。
两人认认真真互补了卷子。
祖荷病程过半,已经可以自己下床活动,也不需要祖逸风陪夜。晚上帘子一拉,小隔间就成为她的小世界。
这次她记得先插耳机再打开视频,侧躺病床,被子还成为她的小帐篷。
荧荧光线投都她脸上,映出专注的神情。
喻池果然领会她的意思,视频有点故事的质感,像两个人约会聊天再进一步发展。男主角只算得上清秀,但胜在人设温柔乖巧有耐心。
祖荷很快沉浸片中情绪,渐渐的又没法沉浸了。
早在小学,祖荷就定位到特别驻点,时常在洗澡和睡觉时挖掘隐秘的乐趣。祖逸风很早给她灌输相关知识,一个女人如果连正视自身欲.望的勇气也没有,怎么会有野心和魄力去征服外界。祖荷全然没有负罪感,在豆蔻之年无意看到祖逸风的工具,她还想让祖逸风送生日礼物。
祖荷有时想着某个明星,或动漫人物,有时什么也不想,奇妙足以淹没她。
这是第一回 想着身边的人,想象此情此景他可能的反应:会说什么话调动气氛,会有什么动作、表情和声音。
她把梦境矫正和丰富,梦境回馈双倍的愉快,只遗憾隔着病号服,不能亲手感受。
祖荷像重新从手术台下来,好一会才缓回劲,空虚随同而来。
其实想着身边人和明星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可望不可即。
祖荷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没头没尾给喻池发短信“你真的挺可以”,也不知夸奖本人还是刚刚幻想中的他。
然后,幸好在经期,她下床换卫生巾顺便擦洗一下,倒不必麻烦换裤子。
夜间十点不到,喻池当然还没睡,很快回复:“看完了?”
她从汪洋绮思中浮起,冒出水面正常呼吸。
这时,邻床姐姐的亲友来访,打破病房的安静。祖荷趁机拨下喻池号码,用比往常低一点的声音问:“喻池喻池,你在干什么?”
“刚做完一张化学卷子,”喻池单手将卷子别进蓝色文件夹,笔也盖上笔帽,“准备玩会电脑。”
那边传来一声俏皮的“嘿嘿”,他莫名钉在书桌旁没动,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你看,我过几天就要出院了,”祖荷似乎含着笑,低沉的声音更显狡黠,“你要不要送我一个‘超级大——礼包’?”
刚想问她要什么“礼包”,话到嘴边,他情不自禁用笔帽敲了敲桌面,笑着轻咬了下下唇。
青春期同异性谈性,本来可能会暧昧甚至尴尬的一件事,被她注入了直率,瞬间变得可爱而生动起来,带来一种纾解压抑的愉快。
他改口问:“1个g够吗?”
那边冒出噗嗤噗嗤的笑声,高压锅喷气似的,祖荷依旧说悄悄话一般:“你真是绝——好同桌!”
喻池也乐了,听不太清她说“绝世”还是“绝色”。
*
2007年2月才过年,简短寒假从月初开始。
喻池和傅毕凯借着家属身份便利,假期也能进教室学习。祖荷暑假即将出国,寒假就懒得再跑国外,因此也蹭上两人的“顺风车”,但她通常睡懒觉,十点左右才到教室,学两个小时回家。这天喻池依然最早,不久傅毕凯也来了,祖荷还没到点。
寒假校园比暑假补课时多出一份冬的寂静与萧索,似乎连枯叶在水泥地翻滚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手机放在桌面计时,喻池埋头模拟考试写一份理综卷子。
西面楼梯忽然传来动静,他第一时间分辨出异于祖荷的脚步声。通常她上楼梯连蹦带跳,有时连跨两级会伴随夸张的呼吸,如果手机拿在手里,连挂件相击都是带着喜悦的窸窣。
这会来人脚步声显然过于沉静。
喻池抬头一瞧,门口那位却是稀客。
“副主任。”
喻池打招呼,傅毕凯那边自然不用客气。
傅才盛背着双手,凛然踱步,仿佛日常巡堂——但教室只有两人,巡监还差不多。
“我路过楼下,看到教室开门,上来瞧瞧你们。”
他在两人间一个空位坐下,三个男人正好凑成三角形。
寒假时间短,大部分同学没收整桌面书籍,只有小部分把桌面搬空,教室像刚收摊的菜市场,残叶满地,冷冷清清。
喻池借学习免于交谈,低下头继续自己的事。
傅才盛静坐一会,随意开头,有点没话找话:“现在学习感觉还好吧?”
这当然是在问他。
喻池不得不给面子抬头,挺谦虚道:“还好。”
但拆台的是傅才盛自家儿子,傅毕凯吃味地说:“废话,年级第一还能感觉不好,其他人不敢说感觉好了。”
当爹的宽慰儿子:“现在还不是最终成绩,不要妄自菲薄,离高考还有四个月,弹性空间还是很大。”
下一句话明显又是冲着喻池来:“你爸妈都在家?不回老家过年?”
思路频频被打断,喻池厌烦中维持基本礼貌,说:“应该都在,你要找他们?”
傅才盛顺手拿起桌上一个小本子,翻开一看是单词本,复又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