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琼说不上来心中那种莫名的慌乱感是什么,她笼统地把这种感觉形容为恐惧:对于陈富贵可能想起过去,从而离开她的恐惧。
如同找到了一个很合口味的玩伴,结果这个玩伴陪你玩了一会儿,说家里有事,再也没出现,的那种失落感。
她强压下这种怪异的感觉,借着陈富贵的话,问道:“你想起过去了吗?”
“产生了一些回忆片段,连不起来。”
应琼看着微弱火光中模糊的脸庞,仿佛能看见陈富贵皱紧眉头,对于突如其来的记忆措手不及的模样。
她自嘲地笑了下。
现在怎么可以被失落感打败。
明明刚找回一点点记忆的陈富贵才是更没有安全感的那一个。
她故作轻松道:“右大荒看来确实对你恢复记忆有帮助。不过,你那小身板可打不过我,抢夺烈焰草悠着点哦。非要抢吗?”
“我不知道。”陈富贵的语气有些茫然。
“我的记忆里有要找烈焰草的部分。但为什么要找,找到烈焰草之后要用它干什么,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应琼放软了语气,对待不知所措的陈富贵,温声哄道:“没关系,如果烈焰草好采摘,我们就先打一架,谁赢了谁去摘;如果难摘的话,我们就先合作摘到烈焰草,再打一架。总之,谁赢了烈焰草就归谁。”
令人安心的话语,抚平了陈富贵内心那一点波澜。
“好。”
陈富贵的情绪渐缓,应琼才有心思观察周围环境。
放眼望去,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她分出一小撮凤凰火给陈富贵,自己提着另一半火种找寻前进的路。
据记载,右大荒有一条宽阔的大道,直通其中心处的九峰山。
提灯找了半天,蹲在地上摸索,应琼都没有找到这条传说中宽阔大道。
那么宽一条路呢?哪儿去了?
陈富贵看不下去应琼到处乱找的模样,叹气道:“你在原地等我。”
说罢,陈富贵提着那半拉凤凰火,径直向黑暗中走去。
半个时辰之后,应琼看到陈富贵从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走了回来,像绕了一圈似的。
“找到路了吗?”她问。
陈富贵摇头,不过他知道为什么找不到路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问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有见到别人进来右大荒吗?”
被这句话提醒,应琼反应过来不对劲。
来右大荒的人虽少,但也不至于没有。
从方才到现在,至少半个时辰过去了,却没见着一个人从入口处进入,这不合常理。
她摇头。
陈富贵说:“我确信是一直朝北走的,可结果却是绕了一圈回到原地。加之,半个时辰都没看到人。我们应该,进了迷幻阵。”
“啊这,书上没有记载右大荒入口处有迷幻阵。”迷信书籍的应琼,此刻只能因地制宜,找寻着迷幻阵的解阵方式。
黑暗让她的视线范围变窄,转了一圈,没看出迷幻阵的类型,也就没有办法对“阵”下药。
“只能用穷举法来破阵吗?”
迷幻阵那么多类型,她垮着脸,心很累。
陈富贵脑海中记忆的碎片又多了一些,他在碎片中翻找着,想了想道:“我来吧。这个迷幻阵,我有点儿印象。”
应琼后退一步,给陈富贵留出施展的空间。
陈富贵摊开掌心,用手指在掌心写写画画。
随后,八道光芒从掌心发射出去,向八个不同的方向坠落。
光芒隐入黑暗,不见踪迹。
根据破阵的方式,应琼倒推出迷幻阵的构阵方式。
这是建立在八方十二星排列位上的一种阵法,不常见,她虽从古籍上看过,却从未解过。
陈富贵,竟然会解。
就在她思考之时,陈富贵说:“阵已破。”
应琼看着眼前毫无变化的景象——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真是没有一点儿从阵法中出来的感觉。难怪这阵法能神不知鬼不觉得将我们困住。”
等会儿。
有一点不同。
陈富贵和应琼都察觉到,自破阵之后,周围出现了另一个人。
应琼是凭借敏锐的感知能力发现的,而陈富贵,则是通过与生俱来的直觉。
他俩一左一右,默契地摁住了夜色中捣鬼之人的肩膀。
应琼:“聊聊吧,暗中捣鬼的人。”
天太暗,应琼看不见那人的长相,但通过抬手的位置判断出,这是个成年高个男子。
凤凰火的微光让她有了些视野:藏蓝色暗纹衣袍,耳垂上挂着一个灯笼似的坠子。
通过这些特征,她认出了眼前的人。
“夜明,你的灯呢?”
应琼说话后,明显感受到夜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看来她猜得没错,这装神弄鬼之人,正是右大荒入口处的守门人,夜明。
她听见,夜明声音飘渺,对她说:“你回来了吗?”
仔细辨别,这声音中有些许激动和不可置信。
应琼想,夜明不会是把她和谁弄混了吧?
她可是从未见过夜明,所有的知识都是书上学的。
这是她第一次来右大荒,不存在“回来”一说。
正准备澄清的时候,视野范围内忽然光亮如昼。
夜明点亮了他手里那盏长明灯。
在长明灯的光芒之下,应琼掌心的凤凰火黯然失色。
什么是大荒的太阳?长明灯才是。
能驱散黑暗,带来光明。
通过长明灯给的光,应琼看清了夜明的长相。
半睁不睁耷拉着的眼皮,苍白无血色而自然微张的薄唇——一股颓废的失足少年感扑面而来。
夜明也借着长明灯的光,看清了应琼的长相。
他失落地呢喃:“你不是我要等的那个人,她还是没回来。”
他主动认清,省得应琼再解释。
应琼对夜明手中的长明灯露出了渴望的眼神。
倘若能借用这盏长明灯,右大荒的路会好走许多。
她的渴望过于露骨,夜明慵懒的眼皮往上抬了一点,漫不经心地盯着她,说:“想要我给你们照明?”
“想得美!”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错觉。应琼想,她只是想要借用长明灯而已。
有求于人,便低人一等。
她挂上标准的笑容,开始溜须拍马。
“素闻右大荒入口处有一貌似潘安的男神仙。这位男神仙不仅长得一表人才,性格更是忠心不二,一直守在大荒入口,只为一人点灯。”
“如今一见,才知曾经的听闻不过冰山一角,夜明兄比传闻优秀得多。”
“我自然知道你不会轻易离开这里,也不觉得自己有能打动夜明兄的地方,值得让你放弃这么多年的坚持。”
“在下所愿,不过借夜明兄的长明灯一用。”
“不借。”夜明拒绝得果断。
应琼笑容未减,暗地里却摩拳擦掌。
她松了松手指关节,咯吱咯吱作响,颇有些威胁的意味。
“没得商量吗?”
夜明丝毫不慌,自信道:“你打不过我。”
意识到这话太自负,他补充道:“就算你的法力修为胜我一筹,在这暗夜里,你赢不了我。”
应琼虽然不甘心,但夜明说得是实话。
她老年人一般的眼神,确实不大合适在黑暗中起任何争执。
安静了许久的陈富贵,出言解救陷入困境的应琼。
他对应琼说:“如果夜明不配合的话,我们去把萤山烧了。”
明晃晃的威胁,不加掩饰。
“就用这凤凰火。”
他的掌心燃起应琼分他的一半凤凰火。
火光映入深邃的眼底,真假不明。
应琼不知道陈富贵口中的萤山是何处,她确实看到夜明在听到萤山之后变得紧张的神情。
她随声道:“好的,那我们去烧萤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