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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曦答应了,开口让闻斐在廊下稍待,随后便关窗回去换衣裳了。她动作算得上很快,闻斐只在廊下等了不到半盏茶功夫,便见她换了一身窄袖胡服,穿着一双黑色皮靴出来了这样的打扮自是便于出行,但闻斐和褚曦虽算不上熟络,几次相见对方却都是淑女打扮,还是头一次见她这般模样。
  闻斐没忍住多看了褚曦两眼,发现长得好看的人真是穿什么都好看。与寻常的满身书卷气不同,此时的褚曦添了三分飒爽,又是另一番风情美好。
  许是闻斐眼中的欣赏太浓,褚曦竟被她看得有些许不自在。她轻轻眨了眨眼睛,面上并不露出丝毫羞窘,问道:武威侯何以如此看我,可是我这般打扮有何不妥?
  只要你足够大方,不自在的就是别人!
  果不其然,闻斐主动回避了目光,随后诚恳道:没有,褚姑娘这样也很好看。
  闻斐是穿越来的现代人,并不觉得夸赞一个女子美貌是什么失礼的事,相反被夸的人一般都会感到愉悦。可褚曦却是个真真正正的古人,而且她眼中的闻斐还是个男子,哪怕两人有婚约在身,闻斐这样说话也是极其失礼的至少她夸人也该夸得含蓄些。
  褚曦耳根悄悄染上了一抹薄红,心中也说不清是羞恼还是其他。但她明智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既然没什么不妥,那咱们就出去吧。
  闻斐应了好,递给褚曦一把油纸伞,两人便一同出门去了。
  两人选择出门的时间还不错,虽然雨依旧下个没完,但至少雨势较之寻常小了许多。雨滴噼里啪啦砸落在油纸伞上,小城中处处都是与长安截然不同的秀雅气质,身边还有个执伞同行的佳人,似乎就连这糟糕的天气也显得不那么糟糕了
  闻斐撑着伞走在雨中,时不时就会回头去看褚曦一眼。
  褚曦被看过一次两次三次后,终于没忍住问道:你在看些什么?
  忽然被抓包,闻斐眨眨眼睛,然后淡定收回目光:我看这街上都没什么人,路上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去旁边茶楼里坐坐?说完又解释:刚路过时,我看那茶楼里倒是热闹得很。
  褚曦闻言略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但到底也没有寻根究底,点点头便答应了。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往闻斐说的茶楼走去。只是走在前面的褚曦前脚刚踏进茶楼门槛,里面忽然便冲出一人来,直直便向她撞去。
  落后两步闻斐只看见褚曦身子一歪,忽然便向后倒来。她见状也顾不上其他,忙撇开伞往前紧走两步,手臂一伸揽住了褚曦的后腰,一声提醒这才出口:小心!
  褚曦惊魂未定,一抬眸,瞧见的又是闻斐熟悉的侧颜。
  第21章 起意
  若要打动一个人,最快的方法除了见色起意之外,约莫就是英雄救美了。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闻斐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这让她下意识避开了目光,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褚曦扶起:褚姑娘,你没事吧?
  还未酝酿好的暧昧气氛似乎就此被打破,但谁也不知道在被闻斐接住的那一瞬间,褚曦心里想了些什么。包括此刻隐约不自在的闻斐,她也只看见褚曦顺着她的力道重新站好,然后理了理衣衫,落落大方的向她道谢:我没事,多谢武威侯相救。
  闻斐觉得有什么变化在悄无声息间发生了,她心中些许不安,面上却丝毫不显:些许小事,褚姑娘不必客气。说完又问:方才发生了什么?
  褚曦跑偏的思绪立刻被拉了回来,她扭头望向雨幕中:方才是有人急着出来,恰好撞到了我。
  闻斐本身是足够机警,只是方才忙着去接褚曦,倒真忽略了有人从身边跑过的事。她闻言顺着褚曦的目光侧头看去,恰好还能看见一道褐色背影正冒雨跑远,不多时那人便转过前方一处街角,彻底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之中。
  许是看多了电视剧,闻斐看着眼前刚发生的这一幕,感觉格外的熟悉。她几乎下意识扭头问褚曦道:褚姑娘,你看看身上,可有丢了什么?
  褚曦闻言微微一怔,旋即脸色便不怎么好看。等到她依闻斐所言低头检查一番,再抬头时脸色就更不好了,看向闻斐的目光也带上了求助:我祖父赠我的玉佩不见了
  长辈所赠的玉佩总带着些不同的寓意,丢掉的玉佩对褚曦而言大抵也很重要。
  闻斐听了立刻扭头向街角看去,脚都抬起一半了,又犹豫着收了回来今日出门本是她临时起意,褚曦跟来更是意外,是以两人谁都没想到要带亲卫或者丫鬟出来。这时候她自然可以拔腿就去追贼,但就这样将褚曦一个人丢在茶楼门口,说实话她有点不放心。
  褚曦一眼就看出了闻斐的迟疑,主动开口道:我就在这里等着。茶楼里人多,我不进去,站在茶楼门外应该也没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何。
  闻斐微蹙的眉头松了松,把自己的伞塞到褚曦手里:你且稍待,我很快回来。
  说完这话,闻斐便冒雨跑了出去。她踩着街道上的积水健步如飞,但天空中源源不断落下的雨滴对她也没半分留情,劈头盖脸砸了下来。褚曦眼看着她身上衣衫被雨水打湿,举着伞下意识往前追了两步,结果就这眨眼的功夫再看时,便发现闻斐已经追着贼消失在那处街角了。
  褚曦举着伞在雨中站了会儿,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好半晌才又返身站回了茶楼的屋檐下。茶楼里的小二看见了她,请她入内,也被她摇头拒绝了。
  她就站在檐下,看着连成线的雨滴顺着屋檐落下,等着那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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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斐去追贼时,其实已经有些晚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小城里,她只看到了那人转过街角前的背影,谁也不知道转过那个街角后,对方又往哪儿跑了?
  理智些说,这时候去追贼是很难的,但偏偏闻斐追出去的那一刻几乎没考虑理智。
  六七月的夏日暑热未消,但在雨中奔跑片刻,雨水兜头砸在脸上身上,也能让人感觉到些微凉意,继而给上头的热血降降温闻斐直到跑过街角才清醒过来,自己竟然只因为褚曦的一个眼神,就主动冒雨跑出来追贼了!
  助人为乐没什么不好,可闻斐冷静下来想想,总觉得自己的反应有哪里不对?她一边蹙起眉想些有的没的,一边继续顺着路往前追去,凭着军中追踪的本事倒也没将人跟丢。
  直到闻斐再次看见那道褐色的背影,直到她冲上前三两下将人制服,直到她从那人身上搜出褚曦的玉佩,也没想明白自己什么时候热心至此?
  许是闻斐走神走得太明显,被她拿下的那个小贼开始试图反抗。闻斐心中正莫名焦躁,反手一把就将人按了回去,同时语气不耐的道:老实些,我一会儿送你去见官。你要再敢乱动,或者想跑,我就先揍你一顿你信不信?!
  哪知闻斐话音刚落,那小贼就先哭了出来,还试图去抱她大腿:大人,大人你放我一马,别送我去见官。东西我都还给你了,你要生气打我一顿也行,别送我去见官
  闻斐怎么可能让他抱住大腿,当即后退一步躲开了,看这人哭哭啼啼也没心软:你敢偷东西,我报官有什么不对?想到褚曦还在等,她也不愿意耽搁,于是一把拖住那小贼衣领便道:你现在就跟我走,别想拖延时间。
  小贼哭得更大声了,抱不到闻斐的大腿就去抱她小腿:别,别送我见官,见了官我全家都得死,大人你的玉佩也拿不回来了。
  闻斐本不想理会小偷说什么,只想将事情尽快解决,听到这话也不由得一怔。她微蹙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试图将自己的脚抽出来也没成功,于是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偷盗也不至于连累全家,难道商河的父母官是什么贪官污吏不成?
  小贼闻言哭声顿了下,闻斐刚生出些不耐,结果就听到了一番哭诉。
  半刻钟后,闻斐还是放走了那个小贼,只带着褚曦的玉佩折返。回去的路上她眉头紧皱,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沉凝,以至于褚曦撑着伞迎上来的那一刻误会了什么,开口便道:玉佩丢了就丢了吧,没追上也没关系,今后再派人来查就是了。
  褚曦一边说着,一边将伞撑到了闻斐头上。而后没等闻斐说些什么,她又有些自责道:之前也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去追的,害你平白淋了雨。
  闻斐看看头顶的油纸伞,又看了看褚曦,默默摊开手掌露出了手中的玉佩。
  褚曦见到玉佩先是诧异,清透的眸子里又渐渐涌上欣喜,仿佛星子一样明亮动人:原来你帮我追回来了吗?她说着,自闻斐掌心取走玉佩:谢谢你,闻斐。
  这是褚曦头一次喊闻斐名字,而不是客套的武威侯,但此时此刻的闻斐却没留意到这个细节。她只看到了褚曦弯起的眉眼,感受到了掌心一触即离的温度她下意识攥起拳头收回手,不知怎的,心跳似乎乱了一拍?
  第22章 姜茶
  闻斐去追了一趟贼,淋得浑身都湿透了,自然没办法再去什么茶楼。于是两人出门不到半个时辰,便又回去了,而且好巧不巧刚进门就被亲卫看见了。
  亲卫倒没觉得这两人凑一起有什么不对皇帝圣旨赐婚先不提,就凭他们将军这样的人品相貌,哪家女郎看了不会动心?就算传闻褚家女郎是为了逃婚才避去江南的,可之前遭遇水匪时可是他们将军跳江救的人,孤男寡女在外面待了一夜,难道对方还能不为所动?
  在亲卫们看来,褚曦逃婚虽然没眼光,可如今也能算是自己人了。是以对两人偷偷独处这件事,亲卫们表示理解,他们不能理解的是闻斐这一身狼狈。
  将军,您这是怎么了?!亲卫们一脸惊诧,看看闻斐,又看看她手里的油纸伞。
  闻斐没有解释什么,她目光在遇见的几个亲卫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一人身上:杨七,这院子是你租来的?这两日的采买也是你负责吗?
  亲卫杨七不防闻斐忽然问到自己,却也迅速答道:正是属下。
  闻斐于是又问:耗费几何?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有些诧异,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闻斐是外戚出身,而且她记事时姨母早已经入宫为妃,祁家也已经开始发迹。可以说她从小便是在锦绣堆中长大,尚未成年便又得了皇帝青睐,这辈子吃过苦却从未缺过钱,更不会将钱财之事放在心上。
  这些亲卫都是跟在闻斐身边数年的旧部了,也从未听到闻斐过问钱财。此时乍一听她询问,众人只觉一阵不真实,连杨七回话都慢了半拍:回将军,这院子租了一月,耗费十两。米面粮油都是现买的,咱们此行人多,我买齐了一个月的耗用,花费大约是五十两。
  闻斐听完一阵沉默,旁人只见她一脸深沉,却没瞧见她低垂眉眼中的茫然。
  过了会儿,还是褚曦打破了寂静,她道:你问这些做什么?若非急事,推迟再谈也无妨,你当先回房去换身衣裳,免得着凉就不好了。
  闻斐倒没觉得冷,闻言眉头微微蹙起,想了想拉过褚曦到一旁问道:褚姑娘,我有一事请教。
  褚曦见她郑重,当即也摆正了神色道:请教不敢当,你且说来,我定知无不言。
  闻斐便背对着自己的一干属下,露出了满脸纠结:那你觉得,杨七说的花费贵吗?
  褚曦闻言顿时一默,还当她有什么要紧事问,结果竟是问这个?!她有一点啼笑皆非,但也准备认真回答闻斐的问题与闻斐的不通俗务不同,褚曦虽是家中独女,但褚家也是按照宗妇的标准培养她的。持家理事,主持中馈是基本技能,对于市价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
  十两银子的租赁,五十两银子的柴米,不论对褚曦还是对闻斐,都只能算是一笔小钱。然而等褚曦在心中略一盘算,却发现这耗费竟不算低。
  商河只是一个小城,十两银子租这院子有些稍贵,但租得短被加价也还说得过去。可他们一行数十人,一月耗费的米面柴油又怎么可能高达五十两?这耗费,都够长安城里普通的五口之家花一年还有余,算来商河的物价比起长安还要贵上不少!
  褚曦还没开口,但闻斐一看她这神色就知道贵了。她扭头又去看杨七,问他道:是你买贵了,还是商河的东西就是这价?
  杨七立刻信誓旦旦:回将军,商河的东西就是这价,我都问过几家的。
  闻斐的亲卫都很尽心,而且也不是贪墨钱财的人,她自然信得过,想了想便又吩咐杨七道:那你现在再出去,去问问米价,看与前两日有什么不同。
  杨七听得有些奇怪,他前两日才买的米,现在能有什么变化?不过闻斐既然说了,他自然也没有二话,当即便答应一声,然后披上蓑衣就出门去了。
  闻斐旋即将围拢过来的亲卫都打发了,面上终于露出几分忧色来。
  褚曦也是这时候才有机会再次开口:怎么忽然问起米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闻斐刚在想事,差点忘了褚曦还在身边,听她发问想了想说道:其实是之前我抓到那小贼时,他跟我说的,他说这几天粮价一直在涨,他实在买不起米才出来做贼的
  做贼的被抓,卖可怜博同情是常事,但闻斐既然专程拿来说定然是有后续。褚曦却只听她说了个开头,便打断了她:看来此事说来话长,那你稍后再与我说可以吗?
  闻斐忽然被打断,不禁一怔:怎么了?
  褚曦便指了指她身上,无奈提醒道:你该去换衣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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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闻斐换过干净衣裳,再次来寻褚曦时,褚曦还没换下那身胡服。但她却已经煮好了一壶姜茶,只等闻斐一来,便往她手里塞了一杯。
  大夏天的,还要饮姜茶驱寒,闻斐觉得有点多余。
  但她捧着褚曦塞到手里的姜茶,再一抬眼对上对方催促的目光,闻斐到底还是咽下了牢骚,乖乖捧着茶杯豪饮了一口。姜的辛辣自不必提,她尝着这姜茶除了辣之外还有一点点甜可能是煮的时候糖加多了吧,对于她这种轻微嗜甜的人来说,滋味儿刚好。
  从不情不愿,到满饮整杯,闻斐就差在脸上写上真香两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