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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吊篮第一次放下去的时候,褚旻便激动不已。可惜吊篮一上一下带回来的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妹妹,而是自己的扈从头领左鸣。
  说不失望是假,就在褚旻以为褚曦没找到时,左鸣却告诉他人接回来了,就在城下。
  于是褚旻又耐着性子继续等。城楼下隐隐的骚动他听到了,可惜江州城楼甚高,他站在城楼上根本听不清下方发生了什么事。再加上城楼上有火把照明,城楼下没有光源,便是探身向下张望,漆黑一片也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幸最后有惊无险,褚曦还是登上了城楼。只是还不等褚旻激动的冲上去拉住妹妹好好看看,就见褚曦又转回了身,向着身后人伸出了手。
  如果这时褚旻还没觉得有什么,那等后来闻斐跳上城楼,与褚曦几乎脸贴脸挨在一起时,这当哥的心态顿时就炸了做什么?做什么?那登徒子到底在做什么?故意在这时候跳上城楼,又与他妹妹贴这么近,是想要占他妹妹的便宜吗?
  褚旻比褚曦大了近十岁,也在很早之前就外放为官了,所以他几乎没见过闻斐也不认识她。但当此情形,两人一同登上城楼,闻斐的身份也并不难猜。
  只要一想到妹妹与这登徒子已经相处十来日了,褚旻便气得怒发冲冠。
  他气势汹汹冲上前就拉回了自己的妹妹,继而对着闻斐怒目而视。只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就先看到了闻斐脸上蒙着的手帕那帕子他认识,上面的蝴蝶虽只是家中绣娘所绣,但这帕子确是褚曦的无疑。而手帕于女子,却是贴身之物,哪能轻易送给外人?!
  只这一眼,原本就怒发冲冠的褚旻更是热血上头。他甚至顾不上仪态了,直接伸手指着闻斐,一副气急的模样:你,你,你
  闻斐却有些不明所以,茫然的眨眨眼:我怎么了?
  她是真茫然,但这副神态这般语气,落在褚旻眼中便似明知故问,又故作无辜。他气得忽然伸手,一把就将闻斐面上的手帕扯了下来:你蒙着这手帕做什么?!
  闻斐冷不防被他得手,下意识劈手就把手帕抢了回来,再抬眼就见褚旻已被气得七窍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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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楼上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因此一刻钟后,一行人便来到了褚旻的府邸。
  别驾府里灯火通明,下人们忙忙碌碌,为终于归家的女郎准备膳食香汤。只是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前,闻斐二人与褚旻,还有许多话要说。
  待客的厅堂里,褚旻借着明亮的灯火,终于看清了闻斐和褚曦此时的模样灰头土脸,衣衫褶皱,甚至连鬓发也不齐整,是意料之中的狼狈。但虽早有预料,真见着自家千娇百宠的妹妹沦落至此,褚旻还是心疼坏了,甚至有些迁怒没照顾好褚曦的闻斐。
  褚曦对自家这群兄长的想法知之甚深,一看褚旻那脸色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当下生出几分无奈来,忙赶在对方开口前说道:二哥,我几番遇险,全赖闻斐相救。
  一句话就点破了关键,褚旻的气势就跟被扎破的皮球似的,一下子蔫儿了。他敛了敛衣袖,终于恢复了世家子的从容之态,冲闻斐拱手一揖道:小妹说得是,此番该多谢武威侯援手。今后武威侯但有所求,我褚家定当竭尽全力,以报阁下援手之德。
  闻斐看了眼褚曦,莫名就有点心虚。她连忙起身将人扶了起来,回道:褚兄客气了。此番不过恰巧,也是我当做之事,实在当不得你道谢回报。
  这话褚旻可就不爱听了。有恩报恩,报完也就没关系了,拖拖拉拉又算怎么回事?还有什么是她当做的?她把自己当谁了?还真当他褚家的女郎要嫁她不成?!
  褚旻内心满满的都是腹诽,可身后的衣裳却被褚曦拽住了,扯了一下又一下,于是满腹牢骚也不好再出口。他只得憋着一口气,将话题转开了:对了,之前在城楼上,若我没看错的话,武威侯用来蒙面的布巾,当是我小妹的吧?你二人相处多日,拿错了也该换回来的。
  闻斐可没这打算。褚曦自愿给的,她自愿收的,凭什么因为旁人的一句话就舍弃?那帕子被药煮了她都没嫌弃,谁也别想要走!
  就在闻斐无声拒绝的时候,褚曦开口了:二哥先别揪着这些细枝末节不放,那帕子是我送她的,你又怎好再拿回来?说完不等褚旻开口,便又道:二哥难道就不好奇,今日我等登上城楼,为何人人都蒙着脸?
  褚旻不好奇吗?他当然好奇了,而且他好奇的事还不止这一件今日登楼回城的人都奇奇怪怪的,除了人人都蒙着脸之外,竟还有个人是光着膀子回来的。如果不是认出那人确实是自己的扈从,他差点儿以为是城下的流民混上来了。不过在女郎面前失仪,那人也少不了一顿罚!
  心下想着这些,褚旻便顺着褚曦的话问道:哦?那是为何?
  褚旻问话时有些漫不经心,但褚曦回答时却是一脸严肃:因为城外生了疫病,我等为防传染,这才用草药煮了布巾蒙在脸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疫病二字便如巨石一般,砸在哪里都够引起一番震荡。
  只见方才还漫不经心扯着家长里短的褚旻一下子绷紧了神经,双眸炯炯有神盯着褚曦时,却再不是往日的温柔宠爱,相反目光凌厉似刀:你方才说什么?!
  褚曦从未见过兄长这般严厉的态度,刹那间都被吓了一跳。也就在这时闻斐上前两步挡在了她面前,替她回答了褚旻:是疫病。我在山林里见到了疫病而死的尸体,来江州的路上也瞧见了水中飘着的浮尸,还有城外那些流民,有许多都生了病
  此时的闻斐正以保护着的姿态站在褚曦跟前,而与她对峙的是褚旻。仿佛她们二人才是一伙的,褚旻这个做兄长的倒成了外人。
  换做平常,褚旻能因闻斐这个举动气得跳脚,但此刻他却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见他拧着眉看向闻斐,再三确定:你确定是疫病?不是被淹死的,或者其他死法?
  闻斐肯定的点了点头。虽然她不了解这个时代的疫病,但被水淹死的人什么样,病死的人什么样,总归还是有点基本常识的。更何况那疫病而死的人死状可怖,一看就是染了烈性传染病,除了传说中的疫病之外,此时此刻此地,她再想不到其他可能。
  褚旻还是愿意相信闻斐的,堂堂大将军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大事上说谎。他当即就有点坐不住了,尤其想到城外那成千上万的流民,如今在他眼中跟成千上万个□□包也没区别了。
  好在自幼养成的气度让他不至于慌了手脚,他定了定神,忽然喃喃自语一般说道:还好城门关得早,患病的流民都被关在了城外
  闻斐听到了,脸色倏然冷淡下来,比之前褚旻待她不客气更让人生怒。
  褚曦也听到了,当下便蹙起了眉,从闻斐身后走了出来:二哥你在说什么?你是江州别驾,城外那些流民也是你治下百姓,你难道要弃他们于不顾吗?!
  褚旻被妹妹一句斥责唤回了神,他一手扶额,另一只手摆了摆说道:哪里的话,我怎会如此?只不过疫病可怖,患了病的人最好还是隔离开来,免得传染更多人。如今城中尚且安宁,容我想个法子将城外患病之人隔开,也能省事许多。
  闻斐听了却摇摇头,说道:城外是有不少人生病,不过我亦不是医者,无法判断那些人得的是否是疫病。如果城外已有人患了疫病,别驾为何会以为城中能够幸免?
  此言一出,褚旻倒吸口气,脸色一时难看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闻斐(严肃):疫病情况紧急,定要第一时间告知褚家兄长免得对方有空棒打鸳鸯。
  褚旻(黑脸):说正事呢,你俩能别黏黏糊糊,好像我要欺负人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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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不同
  褚旻本是为了妹妹平安归来欣喜不已, 然而与闻斐一番对话之后,心思便全不在这件事上了。且不提他江州别驾的身份,需得为这次水患善后负责, 就是疫病这东西爆发起来也是不分人的。若他想平安无事, 他想家人平安无事,就需得全力应对。
  深吸口气冷静一番,褚旻本来想转身就去寻人商议此事的, 但看到面前提醒自己的闻斐,还是先冲她躬身长揖一礼:多谢告知,疫病之事我定当全力解决。
  这是见面之后, 褚旻头一次如此郑重的向闻斐道谢, 比之前谢她对妹妹维护时更加真心事实上在收到闻斐亲卫传信救了褚曦时,他对闻斐也是满心感激的。私下里吩咐左鸣对她防备, 也不过是身为兄长, 对妹妹身边出现男人的正常防备罢了。
  一切的情绪转变, 还是两人登上城楼那一刻。褚曦转身欲拉闻斐上楼,本身就代表着亲近, 闻斐随后的举动更让褚旻认定了她故意占自己妹妹的便宜, 对她自然没了好脸色。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如今都没那么重要了,眼前的疫病显然更是亟待解决。
  一礼施罢, 褚旻彻底冷静下来, 也没了之前的浮躁冲动。他转过头便对褚曦嘱咐道:一会儿膳食送上来, 小妹你先吃点东西, 府里已有郎中等候, 等用过晚膳就先让郎中替你把把脉。没事的话,还是尽快离开江州
  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因为此次水患受难的显然不止江州一地。整个江南有近半的州府都被水淹了,江州若出现疫病,那其他地方呢?
  褚旻不想让褚曦留在这里陪自己冒险,可这时候将妹妹送走,他又能将人送到哪里去?
  厅堂中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褚曦看着兄长拧眉担忧的模样,也猜到了他心中忧虑,于是主动开口说道:兄长别为我担忧了,如今出城亦是冒险,不如留我在此。
  褚旻眉头皱得更紧了,张张嘴想说什么,可褚曦的话也不无道理。早知道江州要生疫病的话,他就不将人接来了,直接送回长安也比留在江南要好。可决堤至今不到十日功夫,谁又能想到疫病这么快就有苗头了呢?!
  长叹一声,褚旻无奈道:这事稍后再说吧,你们俩先收拾休整,我且出去一趟。
  说罢褚旻便准备赶去府衙了。近来江州水患爆发,府衙的人也不是将城门一关就什么都不管的,若非得到褚曦的消息特地赶回,褚旻这会儿也还在府衙里忙碌。可他走了,知府和大小官员却还留在府衙,这时过去正可与他们商量疫病之事。
  毕竟决堤才不到十日,即便生出疫病,应当也只是开始。若是控制及时,说不得还能提前将之扼杀是了,应该将城中名医也请来,到时候再出城去看看。
  褚旻忧心忡忡的同时,心中也迅速打起腹稿,可人刚转身又被拦住了。他抬眼一看,正对上闻斐严肃的脸,于是问道:不知武威侯还有何事?
  闻斐还有话没说完,之前不过是等他兄妹二人先说罢了,这时便道:关于疫病之事,我还有话要说。城外那些生病之人所患不一定是疫病,但这么多人聚集一处,生病传染之下不是疫病也能变成疫病,所以还请别驾派人出城分隔处置。除此之外,我之前说城中可能会被传染,也非空穴来风。一则城内城外水源互通,再则关闭城门也并没有彻底断绝内外往来,这些都需先行处置。
  褚旻先还有些着急,但听闻斐说起疫病,便又耐心听了下去。直到闻斐说完,他方蹙眉道:这是自然,我会安排下去。城中河流众多,百姓使用饮水多取自此,不过如今有疫病之嫌,让他们改用井水也无不可。至于城门,五日前就封了,怎还会有往来?!
  闻斐便将登楼前遇见的事说了。那些流民显然是有备而来,对于城上放下吊篮拉人也毫不意外,显然是早有人这样进过城,他们才想来搏那一二机会。
  至于褚旻说让百姓改用井水之事,闻斐其实也有话想说,只是最后没有开口罢了对于一个河流众多,从不缺水的城市,水井数量恐怕不会太多,供全城百姓使用想必捉襟见肘。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闻斐担心地下水也会被污染。
  不过如今时候尚早,地下水的事还可容后再说,闻斐对于饮水只提议道:为防疫病,还请别驾下令,百姓饮水需得煮沸之后再饮。
  褚旻刚还为城楼守卫玩忽职守而恼怒,转眼又听闻斐说起饮水:这是为何?
  闻斐想着细菌病毒不好解释,便用浅显易懂的话解释道:杀毒。疫病之毒溶于水中,煮沸之后或可杀之。即便不能彻底杀死,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褚旻闻言有些狐疑的看了闻斐两眼,非是他不信,实在是闻斐这样也不像是懂医的。不过话他是记下了,等回头召集全城名医商议时,再问一问正经医者,若闻斐说得有理,自然也是要听她的。当下便只向她道谢,随后见闻斐好似叮嘱完了,又匆匆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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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旻走后不久,这府邸的女主人便迎了出来与褚家兄弟们有志一同的宠妹妹不同,嫂子们对待褚曦的态度却是各不相同。有跟着丈夫一起宠妹妹的,也有对褚曦羡慕嫉妒的,但更多的还是交情平平,只维持着应有的亲近与体面。
  二嫂徐氏便是最后一种,她对待褚曦客气有礼,再加上一点适度的亲近。而对待闻斐的态度也差不离,只是将那一点亲近,变为了对外男的客套疏离。
  总的来说,徐氏并不是个惹人讨厌的人,相反因为她的进退有度更使人放松。
  等到二人用过晚膳,徐氏便对褚曦道:多时不见,小妹看上去消减不少,想来这些天在外也吃了不少苦。正好府里的郎中在等着了,小妹且过去让郎中把把脉,哪里亏损了,也好及时弥补一二。说罢又看向闻斐:武威侯若是不弃,也可一同前往。
  世家都很讲究,别说外出一趟遇险吃足了苦头,便是什么事都没有,他们也会定期请脉。是以褚旻早早安排了郎中等着并不奇怪,不过闻斐也明白,从自己说出城外疫病开始,这诊脉便不仅仅是诊平安脉了,更重要的是看看她们在外有无感染疫病。
  这是无可厚非的,就连闻斐也无法拒绝。更何况褚曦之前溺水后确实有些后遗症,现在脸色都不太好,寻个靠谱的大夫诊治也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