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清在旁边也笑了起来,沉下了声音,“你没觉得,爹娘其实透过陆沁有看到你小时候吗?昨天晚上你陪着陆沁回屋里换衣服的时候,娘跟我说,她小时候跟你可像了,陆沁在这里总觉得好像你还没长大,谁知道这一眨眼又是一年见不着面。”
周喜听着就很难受,她鼻子陡然发酸,是啊,自从考上的大学,离开河山沟以后,她忙着自己所有的事情,工作,结婚,生子,可爹娘在一点点的老去,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我们把爹娘接到身边来吧。”
陆屿清看她这一眼眶里含着泪,跟闺女哭着的时候一模一样,叹了一声气,“我昨天跟大哥说过了,让大哥有空劝劝爹娘,把河山沟的一切交给可靠的人,选出来下个队长,让爹娘跟咱们去北京,这样周场,周繁,我们都能经常见到他们了。”
周喜看着他,带着哭腔,“你怎么这么好啊,都替我想到了。”
陆屿清捏捏她的手心,“因为我很珍爱你。”
周喜伸手紧紧的抱着他,头埋进他的脖颈处,“我也是。”
陆周赶紧伸手捂住妹妹的耳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可眼睛顾不上了。
陆沁被捂住耳朵,虽然不理解,但也没办法。
周源他们几个今年是在家里过了元宵节才走的。
一瞬间家里就只有周洪山田耽,还有余秀敏周将,也冷清了特别多,锅里的饭做的也不多了。
周将是准备今年年初就提辞职。
一家人坐在堂屋里。
周将把事情还是想仔细的说说,“爹娘,往后我推测会飞速发展,这是个时机,我想试一试。”他想过,国家现在一旦开始发展经济,那必将是很快的,只有能抓住这阵风的人才能起来。
田耽知道他的意思,只要他想好,“我跟你爹没任何意见,你想做就做,我们也都相信你的选择。”
余秀敏也是笑笑,“爹娘没意见,我就更没意见了,我相信你的。”她就是觉得周将什么都好,即使现在四十多,但还是能干出来一番事业,他应该成功的。
“那我还有个规划,就是以后我忙起来,秀敏也要跟我一起出去,爹娘,屿清其实跟我谈过,想让你们放掉家里的这一摊子,到北京去,给你们置办一套院子,咱们这些家人都在北京,孩子们想你们都能去看看,不然这样你们自己在家里忙活着,我们都不放心,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希望能时常见到你们。”
周将其实跟他们想的是一样的,家里没必要再待着了,毕竟大队里现在的人过的都挺好的,现在可以自主投票选大队长,选个年轻一些的,人品办事没问题的,爹娘不能在河山沟一辈子吧。
周洪山就知道他要这么说。
“我跟你娘还没这个打算,再等几年吧,等我们干不动再走。”故土难离,这里就算是再破再不好,也是他们最想在的地方,农民的脚不想离开土地,每天吃过饭不下地转上一圈,都是难受的,他在这里几十年了,是走不掉的。
周将也没再开口,既然爹是这么说的,再劝也不会走的。
一九八零年三月份,周将向朱厂长提出了辞职,瞬间这件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国棉厂。
很多人都觉得周将是疯了,看人家去投机倒把他也要去干,那能有铁饭碗香吗?吃着公家饭,还不能到处跑,多安稳啊。
朱厂长也是这么认为的,压着周将的辞职报告。
“你还是再想想吧,周将,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当初说实在的,要不是你主动退出,厂长的位置也不一定能轮到我,我是知道你的能力的,这个厂子也是离不开你的。”这么多年经历了不少的事情,人对自己只会有更清晰的认知的。
周将坐在一边,他想没人能体会到他的心情,他只是觉得自己骨子里就应该是做生意的。
“朱厂长,这就是抬举我了,我自己什么水平还是知道的,其实是我自己想出去多看看,毕竟我也四十多了,家里没什么负担,闺女儿子都考上顶好的大学,弟弟妹妹也都在北京过好日子。”
朱厂长听明白他的意思,人家这出去就不是为了钱,毕竟也不缺钱。
“行,既然你决心要这样,我也就不再挽留你,我会向上面打报告,不过这也要一个月左右的。”
周将都知道这个流程。
“是,多谢朱厂长这么多年的栽培。”
朱厂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不用谢,咱们两个都是互帮互助的。”
三月底,周将的手续算是全部办完,他以后就不再属于国棉厂的人员,也是彻底自由。
周将收拾了东西,抱着纸箱里的东西,从国棉厂办公室里一步步的走出去,这个位置也是他一步步的往上爬来的。
厂里好些人其实都得过周将的帮助,大家都觉得他是个真正的好人,一时也有好些人来送他。
周将站在国棉厂的门口,抬头看着上面的牌子,清晰的写着安平县第一国棉厂,他给大家鞠了一躬。
“大家伙不用送,咱们以后有缘分还会再见的。”
周将成为了安平县第一个主动提出辞职的工人,还是个副厂长,这件事情在安平县讨论了很久。
河山沟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河山沟也没人去问周洪山两口子,因为没必要,既然周将不想在厂里上班,那肯定去投机倒把是好的,他们甚至还想上门问问能不能带着他们一起去呢,钱赚到手里才是真的,而且国家都鼓励了。
周将五月份就直接南下,带上了这些年他交给余秀敏存着的所有钱,不到一万块。
余秀敏送他到大巴车的时候,一直哭的不停。
“你自己这一路上照顾好自己,赚不赚钱的不重要,你安全就行。”又想起来那次周将第一次带车队北边收东西的时候,那种心情,她是真的难受。
周将看她哭着的样子,这些年他们也是聚少离多。
“别哭,等到我以后稳定下来,咱们就一直住在一起,不分开了,好好的过咱们的下半辈子。”
余秀敏嗯了一声,赶紧擦擦自己的眼泪,“我不哭,你别担心我,别操心家里,我肯定帮着爹娘都干好,你在外面就顾好自己就行。”她不想给周将添麻烦,眼看着大巴车从那边晃晃悠悠的驶了过来。
周将轻轻叹了一声气,他这辈子娶余秀敏是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好,我相信你,你在家等我回来。”他说完就大步登上了刚刚打开车门的大巴车,然后直接走到车的后面靠窗的位置,给余秀敏挥手。
车门又吱呀一声的合上。
余秀敏再也没忍住,大哭了起来,又怕周将看到,背过身去,她不想让周将担心。
周将在车上低着头,一颗泪也掉了下来,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擦掉,给他时间,不用几年,给她一个更好的生活。
余秀敏回去的时候眼睛还是肿着的。
田耽没去送他,看着余秀敏哭的样子,洗湿了毛巾递过去,“擦擦脸,周将是最让人放心的,他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余秀敏接过来毛巾,还是想哭,“我知道,但我就是舍不得他。”
田耽拉着她的手,“他想去,我们都知道,这是他很多年的梦想,让他去吧,现在苦上几年,以后你们就能好好团聚。”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赚大钱
周家人被时代的风吹散在祖国大地的各个角落里。
周温跟周实回到学校都已经很快的进入到工作实验中, 为了祖国的飞速发展的各个方面添砖加瓦。
周实在数学计算室的老师是国内知名数学家高路庆,也是国内计算数学奠基人徐老的学生,今年刚刚被评为中科院院士,自己调侃自己是及其幽默的中年人, 五三年考入北京大学数学力学系。
他站在计算数学室门口冲着里面招手, “周实, 你来一下。”
周实戴着眼镜睡眼惺忪,他昨天晚上忘记回宿舍了, 直接就在这里睡得, 有暖气也不冷,随便拿一件军大衣披了一下,他戴上眼镜,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早上六点半, 揉了一下眼睛,又揉揉自己的头发。
“高老师,怎么了?”
高路庆上下打量着周实,鸡窝一样的脑袋, 稍微有些嫌弃, “你又没回去?”
周实嗯了一声, “我昨天太晚就随便睡了一会。”
高路庆背着手, “你去收拾一下, 我带你去跟科学院的开个会,还记得我之前给你提到过的未来智能领域的巨型机系统吗?”
周实瞬间就来了精神, 忙不迭的点头, “我记得呢, 那我现在就回去洗漱。”他说完就一路小跑着没了人影。
高路庆就这么看着他, 也不知道方家那个闺女是看上他什么了,除了一张脸长的好看,脑子聪明些,还有什么优点,不过眼里心里就只有数学也算是个优点吧。
周实一路小跑着,他脑子里都是老师跟他说过的智能领域,那是个全新的世界,老师在七八年提出来的克服美国巨能机的内存不足的问题,是得到了美国人的高度赞同,还被收录记载过。
他今年也希望能够出国去看看的。
方柚抱着画本刚刚准备去美术室,猝不及防的跟人撞了一下,她的颜料全部都洒在了地上,还有自己的衣服上,一瞬间乱七八糟的。
周实也摔倒在了地上,只是看了一下对面的人,顾不的手腕上的疼,先把对方扶了起来。
“对不起,我刚刚跑的太快了。”他看着地上因为自己洒掉的颜料。“多少钱,我赔你,同学?”
方柚站起来才发现这个头发乱七八糟的人是谁,“不,不用,你不用赔,你是不是现在赶时间啊?”
周实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颜料洒在衣服上,一般都洗不掉的,“还好,你这身上的衣服也不能穿了,一共多少钱,你告诉我。”他没自己买过衣服,也不懂颜料。
方柚抬头看他一眼,觉得他这样真可爱,原来传闻中数学系的天才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她觉得自己更喜欢他了,因为不像是飘在空中一样。
“没事,真的不用,没多少钱。”
周实总觉得对方有些熟悉,但始终想不起来,他还是要坚持赔偿的,但把自己身上的兜都掏了一个遍,也没找到一毛钱,他身上压根就没钱。
“同学,你跟我说一下你的名字跟系,我一会有个着急的会,开完就去找你。”
方柚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我叫方柚,中文系二年级。”
周实点头表示记下了,“我是周实,数学系三年级,那我先回去了。”他说完又小跑着回去了。
方柚看着他跑远,转过身还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春日阳光下的他的背影都那么好看,然后乐滋滋的蹲下来收拾自己的画本,还有颜料,他记得自己的名字,还认识自己,这些颜料掉的不冤,只是他真的很可爱,也让她心动的更加具体。
她抱着画本直接回了北大的教职工宿舍。
方柚的父亲是教授物理的,当年考入的是清华大学,叫方旬,母亲是歌舞剧团的,很漂亮,现在也是在歌舞剧团叫徐如香,两个人就只有方柚一个女儿。
徐如香今天没有排练,所以回来的时间比较早,听到开门的声音,转头就看她似乎身上都脏脏的。
“哎呦,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方柚把鞋子换上,“妈妈,我高兴。”
徐如香被下放□□年,虽然看着显老不少,但回来这几年调整的还不错,对女儿很宠爱。
“你是傻了吧,都弄成这样还高兴,这裤子是我给你按照南边流行的样式做的,还有这围巾,都是羊毛的,你知道多贵不?花了妈妈一个月的工资。”她数叨着闺女,又觉得十分的无奈。
方柚跟妈妈之间的感情很好,她心疼爸妈下放经历的磨难,所以平时都是格外的贴心。
“对啊,妈妈,我刚刚不是准备去上课吗?然后就被人撞了。”
徐如香单手提着闺女的脱下来的外套,“这估计洗不掉了。”然后看到闺女胳膊肘上似乎还撞的青了一块,心疼的不得了。
“是周实,周实撞得我,他跑太快,然后他就要赔我钱,结果身上又没带,问了我姓名,他终于记得我了。”
徐如香知道闺女喜欢周实,爸爸也知道,她跟老方两个人都是十分的开明,女儿喜欢就让她喜欢,她年轻十八九岁就像花一样,喜欢别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更何况周实确实出色,很多人也都喜欢他。
“那肯定让他赔,我给你算算多少钱。”这要是能做成女婿也就算了,做不成女婿,还是要算算账的。
方柚看着妈妈在认真的算着数字,笑的跟朵花一样,她都悄悄喜欢周实两年了,从七八年九月份入校开始,他终于能记得自己是谁。
周实回到宿舍里换了衣服,洗了把脸,就又跑到了老师的办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