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不收房租我已经很占便宜了。”
听到他这段话,许窈觉得这才合理了一些。
杭嘉行:“那就确定这套了?”
许窈点点头。
杭嘉行:“那成,你确定搬过来的时间,我跟他说下,钥匙先给你。”
许窈没接钥匙,反而有些狐疑地看向杭嘉行,“队长,我怎么觉得你跟你朋友好像急着把房子租给我似的?”
她接着说:“队长,你朋友在海市吗?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跟他签个合同,明确一下权责,这样万一之后出什么问题也有个依据。”
杭嘉行愣了一秒,像是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随即神情自若道:“你等等,我打个电话问问他。”
许窈看着杭嘉行走到靠近阳台的那扇落地窗前,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四指并拢挡在手机前:“咳,是我,是这样,我战友决定租你的房子……”
不多时,杭嘉行就挂了电话。
“他人不在海市,最近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回来,合同我问过他了,他说可以传真过来。”
许窈心中仍有些疑惑,直到签合同时,看到户主姓林,心里最后一丝顾虑也放下了,爽快的签完了字。
约定好在国庆搬家。
-
杭嘉行本打算送许窈回去,但后面接了个电话,脸色忽然就沉了下来,说是有别的事要忙。
同他告别后,许窈去了一趟银行。
就在方才,银行系统发短信提醒她有笔钱到账了。
大概是部队批放下来的退伍费。
许窈到柜台后查了下余额,算上她原来卡里还有的两千多块,一共是——
273628。
许窈怔了一下,久久没有回神。
金钱上的困顿好像突然有了出路,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可她心底某个角落却忽然变得有些空荡荡的。
身后一个大妈见许窈许久没有动作,在后头嘀咕了一句,“要取钱赶紧的啊,怎么这么慢?”
回过神,许窈思索两秒后跟柜台工作人员说道:“麻烦帮我转下账。”
她往青岩福利院的账号上汇了十万。
走出银行大厅时,许窈还有点恍惚。
主美批了一天的假期,她没立马回公司兢兢业业继续上班的打算。
可海市这么大,一时间她居然不知道该去哪儿。
许窈漫无目的地开始闲逛起来。
直到密密麻麻的点点凉意落在脸上,她才猛然间醒过神。
原来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看上去像薄雾又似白纱。
她停下脚步,到路边便利店买伞。
忽然间,目光透过玻璃门扫到对面一家花店,看见店家摆在外头开得正好的白雏菊,微微凝神。
良久,她走进花店,随手选了一束白雏菊。
“老板娘,多少钱?”
“……”
-
南山公墓。
阴雨之下,整座公墓好像一个陷入沉眠的人。
唯有间或吹来发出呜呜回响的风似它呼吸一般,打破了此地的寂静。
许窈在保安亭做好登记后,撑着一把黑伞沿山道上的沥青石板拾阶而上。
凭记忆停在了一处墓碑前。
伞下她的脸色有些白,眸光扫了一圈,落到墓碑前两束并排放着的花束上,微微一顿。
其中一束半干不干看起来有些时候了,另一束却不然,花瓣上甚至还沾着水珠,像是刚放下没多久。
许窈表情有一瞬的欣慰感伤,随即挑了下眉。
她弯腰放下白雏菊,跟另外两束并排摆整齐,语气有些惊讶,“太稀奇了,我还以为就你这狗脾气大家早把你忘了,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会来看你。”
“对了,今天我来找你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想告诉你,我收到退伍费了,都快赶上你当年的抚恤金了。”
顿了下,许窈自顾自笑笑,然后接着往下说。
“你看你死的时候也才上尉,我都当过少校了,是不是比你厉害多了?”
“不过,哥,我就不继续损你了,说到底咱们也是半斤八两,你飞不了了,我也一样。”
许窈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她好像有许多话想说,却又无从开口。
那点泪意憋了回去,只留下有些泛红的眼眶。
雨势渐大。
如注般砸在伞顶发出密集短促的声响,随即顺着伞檐连成一线,最后坠在白雏菊的花瓣上四散开来。
许窈沉默下来。
在许晔的墓前停留了一会儿。
下山路的时候,许窈走了另一边。
却意外在这头大门的保安亭见到了杭嘉行。
他站在屋檐下,脚边是七八颗随意散落的烟蒂,眉头紧锁着,沉着脸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许窈走过去,看了眼满地烟头,收了伞问道:“队长,你怎么也在这儿?”
不是说朋友找他有事?
办事办到墓园来了?
杭嘉行见到她愣了一下,扔了烟,用脚尖碾两下,表情好了许多没再那么阴沉:“过来看一个过世的战友。”
却没问许窈为什么来墓地。
听到缘由,许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也只是说了最无力的两个字。
“节哀。”
无法释怀的时候就只能自我安慰——
这世上所有的死亡,都是一场久别重逢。
-
离开南山公墓后许窈便回了舒寒音家。嘉
洗完澡出来,发梢淅沥沥往下滴着水,许窈拽着毛巾擦了几下。
随手拎起手机,却发现收到了汇款通知。
裴心又把那十万块给她退回来了。
她手上动作微滞,单手点开裴心发来的微信消息。
【非衣】:幺幺,福利院最近已经拉到赞助了,还有政府的帮扶,不用再给我汇钱了,你自己存着吧。
许窈顿了下,在编辑界面里打下几行字。
【幺幺】:好。
【幺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过了一会儿,裴心忽然拨了语音通话过来。
许窈接起。
温柔知性的女音响起:“幺幺,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许窈一时讷讷,不知道说什么。
裴心又说:“以后别再给我们福利院汇款了,现在真的不缺钱,许晔要是还在,肯定也会叫你自己留着钱去买漂亮小裙子的。”
刚说完,裴心那头先怔住了。
许窈想起公墓前那两束并排躺着的花,嘴唇嗫嚅几下:“嫂、心姐,你今天是不是去看我哥了?”
裴心沉默下来,没有回答。
许窈悄悄叹了口气。
她还清楚的记得,七岁时她第一次见到裴心的情形。
那是许晔高二的夏天,许窈当时没去上学,在家跟着爷爷学画。
天气热得一天得洗好几次澡,换好几趟衣服,蝉鸣也比往常更聒噪些。
许窈妈妈当时在家休假,她是军医,脾气又硬又固执,大夏天的还要求全家人喝热开水,许窈更是她重点关照对象,一点凉的都休想碰到。
那段时间许晔放学后都会偷偷给许窈带冰棍,然后她在回家前的路上吃掉。
有天傍晚,许窈像往常一样蹲着点在巷口等许晔回家。
没多久,就见到许晔背着一个扎马尾辫的漂亮女孩子出现了在了巷口。
许窈张口喊了句:“哥。”
闻言,女孩子立马不好意思的想要跳下来,拍了两下许晔的肩膀:“放开,你妹妹看着呢!”
许晔却抓着她的脚脖子不放,眼风扫过许窈,嗤了声,语气吊儿郎当的:“怕什么?她又不是外人,我就不放。”
随后扭头冲许窈勾勾手指:“以后见了就叫嫂子,听见没?”
女孩顿时涨红了脸,羞赧地把脑袋埋进许晔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