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宗掌门在苏流穗的劝说下终于收起了对她失去意根的痛惜,将三人带到云圣峰,在古柏森森围绕的两座天下第一墓前停了下来。
“言城主,当日之言,今犹在耳,我们确实没有脸面在在两位前辈面前谈论武道,今日来此,是借两位前辈的脸面来取信与你,我辈武者即便没能继承先辈遗风,但也不敢在两人面前说半句假话。”昕言点头之后,他转向夏萤问道:“你觉得我们学武为何?”
夏萤一愣,想不到掌门居然先考虑到了她的疑惑,于是她坦然答道:“学武自然求行正压邪,除恶扬善,持我意道,以证天地。”
“所以各大门派是正,要压着耀日城的邪?”青玄宗掌门晃着胡须:“凌云前辈到死都在护着昕天圣城主,是护着邪?”
夏萤此前的认知凌云爱惜昕天圣的才华,不忍心他死后被人打扰。
“逍遥界并没有那么多恶需要武者去除,武者也是人,有人除恶,也有人行恶,恶人学了武也不会变成善人,武道的出现更是方便了恶人做更恶之事,除恶首功在于文道,意证天地才是武道该做的事情。”
夏萤依旧不解:“那每年那么多被监察司追捕的恶徒逃进了明州,还不足以说明那里是藏污纳垢之地吗?”
昕言冷声接过话头:“他们到不了耀日城,明州群山足以让他们草木皆敌,明州没有一寸土地留给心怀恶意的人安心歇息。”
他又问青玄掌门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武道要联合对付耀日城的事情。”
“昕天圣前辈死后,武道曾经想要彻底清除耀日城,进了明州被群山险异吓退,无功而返。”青玄掌门缓缓道来,“这次也同样如此,昕言城主落崖之后,我主动提出重新评估耀日城的决议,就是希望他们多花些时间了解状况,没想到短短百年时光就有人将旧事忘得一干二净。”
“哪里需要百年,十年就能让他们养好伤口了,否则我们城主继任之前还得走一趟武道打他们一顿长记性?”昕言对此不屑,“你们有你们的办法,觉得武道可以商量,我们耀日城也有商量的办法,用拳头。”他两手一合,身上气势凌厉起来,“此祸有我引起,也当我来解决。他们已经二十年没有尝过耀日城主拳头的滋味了,这次的事情,我本就不是想要按照你们的办法来求和为贵,他们可以来,我耀日城也不会和百年前一样避而不战,我做他们的对手,在青州与明州交接之处天屏山上,昕言一人,约战逍遥界武道,我若退进明州半步,就算我输,任由你们处置。”
青玄掌门急忙开口制止:“言城主,不可意气用事,就算你武功盖世,挑战整个武道也未免太过勉强,如今登记在武盟的入意武者便有二十七人,城主如今威名正盛,天光礼之上号称第一耀境,为了打败你,往低了算也会有七八个入意武者去,城主只身对敌,难免有疏于防备的时候…”
昕言大笑打断了青玄宗主接下来的话:“你做掌门,自然学不得我如今轻松自在,夏萤,我告诉你,学武除恶扬善只是借口,除的只是自己看不得之恶,扬的也是一己之善,这些人,只不过想学得天下无敌,好看谁不惯就打谁,我就看他们不惯!”
这是那个日上中天才起床连头发也不束起就出来见人的懒汉?夏萤看着此刻意气风发的昕言,眼中竟然流露出些许痴迷,她用力晃头将懒汉形象的昕言从脑中摇出来,心中暗自告诫自己,又不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了,要想着以后才是,跟这种懒汉过日子还不如死了。
“师姐你脸红了哟。”苏流穗看得真切,她上前来悄声打趣道:“终于有人在你心中比得上冷霜师兄了吗?”
“呸,别提那个人,好好的监察使不做,跑去给人当护卫。”心思被人发现,夏萤恼羞成怒地骂了一句。
少女们话题被带歪,埋头窃窃私语,再也聊不到那些男人们讨论的宏图霸业,天纵风流上面。
直到昕言出声叫苏流穗,两人才迅速分开站好,但是掌门和昕言都已经转过头看着,显然已经听到了两位少女谈论的事情。
青玄宗主连忙开口打消两人的尴尬:“咳咳,流穗,昕言城主的意思是借你天光剑一用。”
那把剑已经失去了灵性,连柴刀也不如,昕言要来干嘛?
苏流穗抱剑甩头:“不借。”耀日城已经弄坏她两把剑了,如今连坏掉的剑也不放过?再说天光剑只配自己和若佩哥哥用,旁人想都别想!
“我要以天下高手的武意来打磨它,你可以想象天光剑将来,有天光滋养,第一高手的心血开锋,补地大功,再加上十数位入意高手的武意打磨,必然焕发自身灵性,你习武难以寸进,我就将天下高手的武意都夺来存在剑里,到时候所有高手的招式都能信手拈来,做那天下第一又有何难?凭自身本事取来玉侠令追上昕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昕言信心十足,他不相信天下有人能拒绝这样一把神兵利器的诱惑,白羽剑算什么?天光剑在他手上将焕发出掩盖世上所有兵器的光芒!
苏流穗看看剑,又看看昕言,还是摇头:“我不。”
昕言没有办法了,他并不精熟剑法,天光剑又失去锋芒,如果带上天光剑与人争斗,他施展武技的威力会大打折扣,这般提议是想要将耀日城欠下的恩情还上给她,不料还是被拒绝了。
青玄掌门也来劝道:“流穗,你放得下,出乎我们意料,宋师叔估计也不会想到你会做到如此彻底,等他回来见到你现在这样,不知道会多伤心,舍剑之道是他提出来的,你想看着师叔为此自责吗?你可还有大把时间呢,需知放下是豁达,拿起是担当啊。”
“我会想办法补上的。”想到刚才掌门见自己时候就差哭出声了,苏流穗有点犹豫,宋爷爷见到不知道怎样呢,可别像掌门这般把持不住才好,未免宋爷爷伤心,得赶紧找承山峰下前辈补上剑中精神才是。
“流穗,你是个大姑娘了,应该自己做主。”青玄掌门叹息道:“你只知道放下了,却没想过把握住,很多本该是你的东西,也会因为这样离开了你。”
“把握住吗?”苏流穗低头看看手腕,握剑的手用力一抓,抬起头时候眼中已经满是坚毅:“你是说高手武意能打磨剑锋吗?”
“入意高手。”昕言补充道,“并且你要入意才能激发出他人武意,然后才能借用武意打磨。”
苏流穗已经舍去意根,学武在意的方向上已经没有可能了,只有精研“技”。
“一个月后,我就在天屏山上约战武道高手。”昕言希望她快点决定。
苏流穗突然发觉了他话语里的漏洞:“你不是能随时发动意招么?快拿出你的武意来给我磨磨!”
刚才还在想着劝苏流穗的昕言差点没有噎着,真当武意是磨刀石呢?意炼懂不懂?很高深的技巧知道吗!景州铸剑师为打一把意炼的武器丢掉命的都有,我堂堂前耀日城主,如今天下第一高手要以十几位入意高手的武意来给你锻炼一把剑居然还推三阻四?
看着跃跃欲试的苏流穗,昕言放弃了。“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把,最多我耀日城护你一辈子来还上这份恩情。”他转头问青玄掌门:“我要修行捡起以前的本事,这个月就住附近,不会给青玄带来麻烦吧?”有两位曾经的天下第一注视,昕言才觉得自己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青玄宗主表示不介意之后,昕言便借了守墓弟子的房子居住,那守墓弟子也乐得清闲,多出的时间可以到演武场和人比试增长技艺,还能离开冷清的云圣峰,住到热闹的承山峰,有何不乐意?
“流穗,你…哎。”青玄宗主见多了人情世故,哪能没看出来苏流穗已经心动,但是考虑到昕言安危,一个月之后天屏山之战说不定是他的生死难关,所以才没有将天光剑交出去。
一人挑战整个武道,那注定是昕言这辈子锋芒最盛的时刻,由那时候的昕言意炼的神剑,将来百年内整个武道都将围绕此剑而转,这把剑没人不想要,唯独苏流穗会因为涉及到他人安危而放弃。
“宋爷爷呢?”苏流穗岔开话题,她此时最担心的就是被宋山缺看见。
“他去收拾你们刚才议论的冷霜了!”提起此事,老掌门顿时生起气来,对苏流穗的惋惜都因此冲散,可见这位名为冷霜的青玄弟子多令人气愤。
夏萤听到心中急了,连忙追问:“冷霜师兄他不是给流霞郡御当护卫了吗?怎么还惹出事来了?”
“他替流霞郡御杀人!”青玄宗主怒不可遏,青玄三峰绝技不是为了给人用来做登天云梯的,冷霜在青玄宗的时候将武绝剑学得炉火纯青,比夏萤还早到监察司,一年内办了几件大事,算为青玄宗挣了脸,夏萤也是崇拜他的作为才选择了当监察使,不料冷霜自己辞去了监察使之职,给炎州流霞郡御当护卫去了。
炎州人性子烈,这位流霞郡御的位置都是靠着拳头争来的,不知道有多少仇家,去给这样的人当护卫不是自找麻烦么?为了钱财连命都不要了?
说得好听点是人各有志,不好听就是趋炎附势,天光礼之后居然传来他在流霞郡惹了命案,虽然那人是主动找郡御麻烦,被护卫杀死也无可厚非,但是作为青玄弟子这般心狠手辣就不行,于是前两天宋山缺主动去流霞郡找这位杰出弟子问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