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她一抬头,就看到来人,是林旭和他女朋友。
昨天办入住时,看了她的身份证。
人叫白雪。
说实话,她的长相和穿衣打扮倒是一点儿也不白雪,叫鲜艳比较合适。
白雪在小店里扫视了一圈,看到文诗月时一展笑颜。
她跟身边的林旭说了句什么,便自顾自地先走了过来。
“是你啊美女。”白雪朝文诗月一笑,很是自来熟地就着她旁边的凳子坐下,“巧了,咱们刚好凑一桌。”
文诗月朝她这方挪了挪碗,把桌面的位置给他们腾出来,对白雪笑了笑。
白雪问:“这家味道怎么样?”
文诗月:“还不错。”
林旭点了吃的,在其他桌几个姑娘的注视和窃窃私语下走到文诗月那一桌,就着白雪旁边的空位置坐下。
“早啊。”林旭朝文诗月闲散地点了下下巴,算是打招呼。
“早。”文诗月也随口应了声。
四方桌子的其中一面挨着墙,三个人刚好呈三方鼎立的状态,白雪跟林旭聊起了今天的游玩行程。
文诗月默默地嗦着粉,决定当一个隐形的灯泡,赶紧吃完赶紧撤。
可是对面那张脸真的让她怎么也隐形不起来,粉也有点儿淡味儿。
一定是感冒的问题,她想。
文诗月伸手去拿泡菜碗里的勺子,一掀起眼眸,正巧对上了林旭含笑的双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着这张脸形成了什么可怕的条件反射。即便再过多少年,对上如此相像的一双眼,这心还是不受控地紧缩了一下。
哪怕明知道这根本就不是那个人,哪怕她其实早就已经放下了那个人。
记忆这个东西很神奇。
仿佛无论再过多久,你以为本该遗忘的人或事,你以为本该不再出现的情绪,再重新与之相似或重合。
它总有本事找到缝隙,猝不及防地将里面的沉睡唤醒。
文诗月若无其事地将视线移到酸菜碗里,给自己的碗里挖了一勺泡菜添味儿。
与此同时,拼桌两位的米粉也端了上来。
白雪一边吃着一边看向文诗月,又跟她搭话:“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文诗月。”
“你名字跟你人一样。”白雪停了停,不吝夸赞,“文静,如诗如月一样漂亮。”
“谢谢,你也很漂亮。”文诗月社交礼仪性地回夸。
白雪咧起红唇笑着:“我叫白雪,他叫林旭。”
文诗月一听,脱口而出:“我知道。”
“对对对。”白雪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昨天是你给我们办的入住,你记性真好。”
文诗月咬着米粉没说话,但她认为这跟记性其实关系不大。
似乎好像出门在外交换了姓名,又同住一个屋檐下自然而然会从陌生人变成了朋友定律。
白雪跟文诗月就这么聊了起来。
其实大多数都是白雪在提问。
打哪儿来?来多久了?旅游还是有工作?要呆多久等等……
文诗月不是那种主动跟不熟的人没话找话的人,认识她的人都说过她这人表面看上去文静,还有点儿冷。熟悉了以后才明白冷是慢热的保护色,她也没那么的文静。
她今儿嗓子还不舒服,实在是不愿意多说话。
可惜这个白雪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乐此不疲的问题一套一套的。
就是吧,让人莫名产生一种错觉,搞的她像是在被警察问话似的。
坐在对面的林旭全程没搭腔他们姑娘间的话题,而是埋着头吃他的。
男人吃东西不如女人的细嚼慢咽,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跟白雪说:“我出去等你。”
“又去抽烟。”白雪有些不满地娇嗔一声。
“乖,有人在呢,别闹。”林旭毫不顾忌还有第三人在场,人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睨了眼文诗月。
“行了,你去吧。”白雪努了下嘴。
林旭笑了笑,起身的时候自动把凳子往后带。
因为腿太长的原因,动作带到脚尖直接抵上了文诗月的脚尖。
文诗月咀嚼的动作因为突如其来的接触戛然而止,捏着筷子的手下意识一紧,触电般地将脚往里缩。
她同时抬起头,林旭已经站起了身来,微微耷拉着眼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无声又无辜地歪头笑了一下。
显然,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和抱歉。
反而给人一种“我就是故意的,你能奈我何”的意思。
“慢慢吃。”林旭明目张胆地盯着文诗月,这话是对她说的。
文诗月无语,她自认不是偏见。
但是,从昨晚到现在,他的种种所作所为绝对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人也是可以貌相的。
她几不可察地蹙了眉,神色有些排斥。
然而林旭看在了眼里,人没收敛不说,又是一笑。
“知道了。”白雪回道。
文诗月十分荒唐的扭头看向白雪,你男人当着你的面给别的姑娘放电,你到底管不管?
然而,白雪压根儿就没在看林旭,而是自顾自地吃着,吃的很是开心满足,嘴角都吃的上扬了起来。
居然视而不见,这姑娘的心比她眼前这碗还要大的大啊。
……
文诗月是跟白雪他们一起回的客栈,不是同路,就是顺路而已。
进门后到了中间庭院看见岩香弯着腰在浇花。
岩香听着动静转过头看去,一眼就瞧见了这三人行,倒是愣了一下,才直起身来。
“早啊。”她笑着朝三人打招呼。
“早。”
岩香又问白雪:“今天要出去玩吗?”
白雪点点头:“对,我们收拾一下就去。”
岩香转眼瞧向看上去精神并不比昨天好的文诗月,问:“你呢,今天天气好,要出去采风?”
文诗月新闻专业毕业,但打小就有摄影天赋,也是兴趣。不过众所周知这玩摄影穷三代,于是她副业玩玩摄影。
高一意外得过一个国内的摄影奖,大学时还给《国家地理》拍过片。
参过展,拿过国际奖,曾在业内轰动过,却也很快沉寂。
毕业后就一直在一家国内知名的网媒工作,就在前不久辞了职。
没日没夜的忙工作,总算停了下来,便打算找个地方走走,勐镇就是她掷飞镖掷到的。
机缘巧合,又刚好接了个旅游新媒体的活,题材对的上。可以将这里的风土人情,好山好水带回去交片。
岩香是见过她的长/枪短炮,一问之下果然是专业人士过来旅游采风。
文诗月揉揉犯困的眼睛,说:“我先上去吃个药补个觉再说吧。”
岩香见文诗月的精神状态很差,于是让她赶紧回屋睡觉。
“有什么事记得叫我。”岩香说。
“好,知道了。”
……
文诗月这一天是睡过来的,人迷迷糊糊,睡了又醒,醒了简单地吃了个午饭,又回房睡觉去了。
就感觉怎么都睡不够似的,越睡越沉,越沉越想睡。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入目之处,全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窗外晒进来一片烟白月光,清辉幽静,再无白日里的喧嚣鼎沸。
那感觉就好像,天地间徒留她一人行至往来,那种细细密密的压抑和孤独感油然而生。
文诗月坐起来一阵眩晕,口干舌燥,嗓子烧的火辣辣的疼,还有点儿忽冷忽热。
她一边摸手机看时间,一边摸额头。
——23:40
额头好像有些发烫。
手摸不出个什么确切的真实,文诗月几乎在用意志力下床,打算找岩香借体温计量量。
她出门下了楼,只感觉眼前所见都不是静止的。
灯光在晃荡,楼梯也在晃荡。
她整个人同样在晃荡。
整个世界好像都在一并晃荡。
文诗月摇摇晃晃地迈下最后一节楼梯,转过来就看到台阶下的抽水井旁的藤椅上坐了个人。
那人在她的眼里也在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