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德妃被禁足永和宫,无诏不得出宫,根本不足为惧;而胤祯又在宫宴上闹出如此丑事,宗室世家的即便不是都清楚,却也知道这皇位绝不可能会由他来继承。想必就这个原因才能让胤禩这般用心地为他周旋吧!
若早知如此,为何不用心留下胤禟和胤俄,他们不管是自身的能力和背后的势力,无一不比胤祯强,而现在没有了他们的支持,他反而对一个废物更加用心了,真是可笑。
越想八福晋越为自己感觉到不值,付出了这么多,竟得不到一丝真心……
八福晋呆呆地看着头上的帐幔,良久才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喜嬷嬷道:“姑母那边可有回复?”
“福晋……”喜嬷嬷面色一凝,犹豫片刻,才吞吞吐吐地道:“咱们送去的帖子都被退回来了。”
“什么!”八福晋猛地坐起身,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本以为只要自己真心实意地认错,宜妃多多少少还是会原谅自己的,谁知一切都是她想得太过理所当然了,“看样子,本福晋这是自作孽,才沦到今日这样的地上的。”
眼泪从八福晋的眼角滑落,此时的她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理直气壮地要求一切,更无法像从前那般执拗地认为胤禩就是她苦心寻找的良人。
父母早逝的她,一直想找个能让她安心依靠的人,特别是在岳乐去逝之后,这种想法变得加强烈起来,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千辛万苦挑选的夫婿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是不是当初她只要听从了宜妃的劝告,选了别人,今日她就能是得到真正的幸福?
“福晋,这事并不是你的错,虽说当初亲近德妃的确下了宜妃娘娘的脸面,但是最后福晋不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选择了帮九阿哥吗?”喜嬷嬷到八福晋身边的时间不长,有些事情并不清楚,知道的只是近期的事情,所以只当是宜妃心中有气,并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真的么?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八福晋拽着怀里的锦被,语气里透着一丝落寞。
她的确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了胤禟一把,可是在此之前,她也因着胤禩的隐瞒做错了许多的事,真算起来,也仅仅只是两不相欠,谈不上和好如初。
“嬷嬷,你说本福晋是不是做错了……”近乎呢喃的话语无不在预八福晋心中的迷茫和悔恨。
她为了胤禩可谓是倾尽一切,不管是外祖父留下残部还是她拥有的一切,她都毫无保留地用在了他身上,可惜她的付出并未换来同等的对待。前有他护着两个侍妾的失落,后有他利用自己的心寒,若说前者她能理解,那么后者她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多年的夫妻之情还比不上这还不知道能不能到手的许诺和支持。
真是可叹可悲又可笑。
“福晋……”
“不必多说,这一切都是本福晋咎由自取。”八福晋满眼伤悲地闭上眼,心里满是懊恼悔恨。
这世间之情并非都没有条件,以前她肆意挥霍亲人对她的关怀,从不去管他们是不是会伤心,直逼得他们统统远离才知道后悔,她这也算是自作自受。
“这是怎么了?”一个温润儒雅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让屋里的人不自觉地看向他。
背对着阳光的胤禩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怎么看都不会觉得他是那种负心之人,可八福晋却能感觉到自己曾为他疯狂跳动的心在慢慢冷却。
胤禩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大步走到绣榻前,伸手拭去八福晋脸上的泪水,语带温柔地道:“福晋是在怨爷这些天都没有过来吗?”
怨吗?
八福晋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
对,她是怨的,也是恨的。
“爷问这话做什么?难道爷还想妾身笑着道谢不成。”八福晋一脸讥诮的望着胤禩,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陌生。
不,不只是陌生,更像是她从来没有看透过他。
胤禩表情讪讪的,显然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是他做过了,但是为了大业,他也只能这样选择,毕竟不管是势力还是影响力,他都没有办法同太子和大阿哥等人相提并论,即便支持他的人并不少,底蕴却着实差了不少。
“福晋,这事是爷的过错,但是你应该明白,爷已经没有退路了。”胤禩握着八福晋的手,苦口婆心地解释道。
“是没有退路还是不想退。”八福晋抽回自己的手,她发现昔日让自己觉得温暖的大掌,此时却再也不能给她温暖了,“爷,你要子嗣,妾身无能,只能放手,可是爷,现在这一切算什么?爷是在告诉妾身,妾身最后的作用就是为德妃当个挡箭牌么?”此时的八福晋越说越悲愤,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尖锐起来。
胤禩看不同以往的八福晋,面色一怔,似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记得去年引发谣言也不见她如此激动,这次怎么就……
一头雾水的胤禩也不想想,上次的事和这次的事看似都是谣言引起的,出发点却是别人,而非他这个在八福晋心里占着最重要的位置的夫婿。
“福晋,你……”
“罢了,爷还是什么都别说,这事咱们顺其自然吧!”八福晋闭上眼,心里却满满都是无奈。
第124章 上香
“四哥,此事你有何看法?”胤禟看着坐在一旁的胤禛问。
德妃落败被禁,不管是胤禟也好,胤禛也罢,都觉得这个就是最好的结果。谁知他们肯退一步,别人不怎么领情,似还想着翻身之后找后账,如此,胤禟肯定就不愿意了。
“九弟,德妃娘娘这次怕是把咱们都恨上了。宫宴之事成了压倒德妃和老十四的最后一根稻草,若换成一般人,怕是再难翻身,可德妃却有办法让精明的八弟为了她的声誉牺牲八弟妹,这事怕是不简单。”胤禛冷着一张脸,谈及德妃母子时再不像从前,有一丝波动。
“九弟,以后涉及德妃娘娘和十四弟,都不必再顾及我。”胤禛面色平静,语气平缓,“因果报应,非我等能改变。”
“四哥这是下定决心不再插手了?”
“恩。既然德妃娘娘不认爷这个儿子,那爷便只是佟额娘的儿子。”
胤禛比谁都重情,特别是母子之情,为此他付出良多,却不想付出这么多最终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结果,现在胤禛大有一种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感觉。
胤禟闻言,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九弟难不成以为为兄是在你说笑不成。”胤禛一脸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种事他还能骗他不成。德妃于他是亲生母亲不假,可母子之间的情分却连半分都没有,胤禛付出这么多依然得不到半点回应,难够会有些心灰意冷。再加上乾清宫中,德妃亲口拒认他这个儿子,胤禛这才算是真正断了维系这段母子之情的的想法。
胤禛信佛,相信因果报应,也相信缘分天定。这世上求而不得的事多了,他早已不是个渴望母亲怀抱的小孩子了。
胤禟听了她的话,笑了笑道:“四哥,不管你是怎么决定的,弟弟还是那句老话,留德妃母子一条命。”
胤禟算是看出来了,德妃母子看重的不是别的,是权是利是名声。这人死了,一了百了,啥事没有,可要是活着,还亲眼看着自己在乎的重视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失去,那滋味应该不错吧!
“九弟,四哥承你的情。”胤禛眼里闪过一丝感激,尔后,郑而重之地起身向胤禟鞠了一躬。
胤禛心眼不大,若是他不是德妃的儿子,他肯定比胤禟出手更狠,而胤禟看在他的面子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手下留情,要说胤禛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骗人的。
“四哥,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样可是看不成我老九。”扶着胤禛,胤禟一脸不高兴地道。
“九弟,四哥是真心觉得对不住你。”
“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四哥,这事跟你无关,你不必把什么事都扯到自己身上。”胤禟既然决定要支持胤禛上位,就定不会让他心里留有任何的疙瘩。
胤禛如今还未有一争之力,自然不会想到胤禟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同日后有关,心里一阵感激,对他也更亲近几分,比之打小就跟在他身后的胤祥也不逞多让。
“好,以后四哥就不提了。”胤禛见胤禟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由地将话题换了回来,“九弟,你说这八弟的侍妾到底是真小产还是?”
胤禟闻言,眼里过一丝精光,随后点头应道:“既然不能肯定,那就让人好好查查,若是真的最好,若是假的,咱们可不能让八嫂凭白背了这个黑锅呐!”
胤禟对八福晋受不受委屈真心不关心,在八福晋屡次算计于他的时候,他便知道他这个表妹是彻底跟他离心了,即便宫宴之事她最终还是选择帮他,他却不想再跟她有所牵扯了。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即选择从胤禩身边离开,就没想过再回去。
“九弟既然有了想法,那便去做吧!”胤禛对德妃母子已经没有丝毫耐心了,唯一的底线就是他们能老老实实地活着,其他的他早就不想了。
八福晋却不知胤禟他们的打算,自从吐血之后,她原本好转的病情一下子又加重了,整个人病秧秧的,哪还有往日的英姿飒爽,整个就是一病西施。
“福晋,你这是何苦呢?”喜嬷嬷望着一脸静默地望着窗外雨幕的八福晋,眼眶微红。
八阿哥过来,她们都高兴,可是福晋心里苦,性子又倔,对着八阿哥一直没个好脸色,八阿哥坚持了两天,见八福晋依旧一副冷脸,也不禁气得拂袖而去,这几天都宿在其他侍妾那边。
“是啊,我何苦呢?”八福晋听着窗外的雨声,心中一阵烦闷,却不悔自己的决定。
胤禩从过来她这院子,就一个劲地强调自己的苦衷,她有什么不明白,无非就是想她把这苦果给咽了。
她为什么要咽下这个苦果?
难道就因为她爱他,她就得放下自己的尊严和底线么?
八福晋来都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她认定胤禩,便无条件地为他付出一切;她认定胤禟背叛,她便想尽办法报复于他;现在她对胤禩心寒无比,自然也不会再放任自己为他付出一切。
“福晋,这女子何曾斗得过男子,主子爷既然已经过来了,您就不要再跟主子爷闹脾气了,以免便宜了后院的那群小妖精。”喜嬷嬷即便知道后院的侍妾都被灌了绝子汤,却也不想有人分了自家主子的宠。
“便宜别人?呵呵,爷何曾真的如我所愿,反正我也不能生,又何苦再背上一个残害子嗣的悍妇名头。”八福晋双手紧扣,一脸讥诮的自嘲道。
若换成从前,但凡是为了胤禩,别说悍妇,就是恶妇的名头她也毫不在意。可惜现在一切都变了,她的牺牲既然换不来真情,那便什么都不要做,任其发展,管他是个什么结果!
清漪院里,胤禟搂着婉兮,陪着她摆弄棋谱。
“爷听说你想去寺里上香?”胤禟将手中的棋子摆到棋盘上,嘴唇凑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不能去吗?”婉兮略带疑惑地回头。这上香什么的事不是他允许的么,现在这副模样,是要反悔么?
话说胤禟没少带婉兮出门,不管是元宵看灯,还是偶尔去庄子,胤禟都陪着,可以说但凡是婉兮开口的,他都有满足,唯独这上香,胤禟一次都没陪着去过,用他的话说,经常跑寺院的除了胤禛这种没情趣的人,男人就不该去。
“还是爷突然对上香有了兴趣,想陪妾身一起去。”
胤禟凤目微眯,瞧着双臂缠着他脖颈的婉兮,大掌轻抚她白皙娇嫩的小脸,指尖在她粉嫩的嘴唇流连,“怎么?娇娇这是想爷陪你去?”
婉兮闻言,微微一愣,她真没这个想法,不过胤禟要是愿意陪她去的话,她也不介意。
“爷若是愿意,妾身也不介意。”婉兮埋首在他的怀里,语带娇嗔地道。
对上她水光盈盈的眼眸,胤禟忽然有些想亲亲她,他也的确这做了,吻得霸道而投入,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他这才放开她。
“爷这几日有事要办?就不陪你去了,下次有时间,爷再陪你去。”胤禟含着她的唇瓣,用牙齿磨了几下,才道。
婉兮见他这样说,并没有缠闹,八福晋的事情越闹越凶,好些天了都没个消停,仿佛是有人故意纵容一般,中途若无变故,八福晋这黑锅怕是背定了。不过现下听胤禟的意思,似有手的意思,不管是何用意,婉兮这个看热闹的可是一点都不嫌事大。
潭柘寺乃京城最大香火最为顶盛的寺院,自康熙二十五年起,康熙亲拨库银1万两整修过后,潭柘寺便成京城最大的皇家寺院,皇室宗亲的女眷要上香,大多都选择这里,婉兮也不例外。
比之前世难得出门一趟的情景,现在的婉兮除了不怎么参加后院女眷举办的那些花会、茶会的,外面能去的,该去的,她都去。
此时,婉兮神情庄重地跪在蒲团上,神情庄重而虔诚,她重活一世,不管是何原由,她都心存敬畏,甚至默默在心里祈求上天能让她安稳度日,胤禟、孩子和她的家人都能平平安安。
“侧……主子,要不,抽支签吧!”听雨一时嘴快,还差一点就叫错了。
能到潭柘寺来上香的女眷,多半都是有皇室宗亲,虽说婉兮的身份不低,却也高不哪里去,为了不惹麻烦,婉兮便示意听竹她们在外直接称呼她主子。
“也好。”婉兮应了一声,侧身接过听竹递来的签筒,动手摇了起来,待签从签筒中蹦了出来,一旁的听雨立马上前捡了起来,“主子,看这签文就知道一定是好签。”
听雨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嘲笑声,“哪里来得土包子,连签文都没看清楚就敢自称是好签,照你这样,还要别人解签做什么,都自个随便解一解不就得了,可笑!”
婉兮转过头,发现来人是个陌生的少妇,正站在不远处一脸讽刺地指着她,大声取笑。
“放肆!我家主子岂是你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能取笑的。”听雨对京里的女眷多有印象,但凡是不能招惹的她都有关注,而眼前的这个少女穿着打扮虽然看着不错,首饰妆容也是京里最流的款式,可是举止却十分地粗俗,甚至带着一丝风尘之气,瞧着就像落地的野鸡硬是插上满的羽毛装凤凰。
婉兮眉梢微挑,一脸的莫名其妙,眼前的少妇她压根就不认识,也懒得跟这种没眼吵,能来皇家寺院上香,还能让寺里单独为其空出地方的能是普通人,而眼前这个少妇连什么人都没弄清便出言不逊,就品性,若背景不高,迟早玩完。
“行了,咱们走吧!”婉兮在听竹的搀扶下站起身,伸手拿过听雨手中的签,转身直接往一边走去,根本不理会那人。
按说婉兮此举完全是退让,可惜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丫鬟,婉兮才走两步,这丫鬟就直接冲着她们嚷了起来,“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们夫人跟你说话呢,你走什么走,一点教养没有!”
第125章 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