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玲珑丢下手里的抹布就奔到后院去了,冲着凤轻彤低声耳语几句,凤轻彤扬眉,漂亮的丹凤眼讥诮地微挑,“走,去看看。”
若她没猜错,来人恐怕是吃了闷亏的六公主凤倾城派来的。
“安平郡主何在?”一个男声响起,带着一股子挑衅劲儿。
“你谁?”
素裳少女掀开帘子从后院进来,那眉宇之间的浑然傲骨、笔挺脊背之下的不屈刚毅,尽显无疑。
凤轻彤身后跟着一胖一瘦两个丫鬟,毫无行礼的意思,一脸淡淡地望着前来的公公。
“奉圣上旨意,请安平郡主入宫叙话。”
凤轻彤一怔,大清早的,正是朝会的时辰,召见自己是何意?
前世没有这桩事儿,凤轻彤思考片刻,便点了点头,就准备穿着身上这身白色的素服,同太监入宫。
那太监见凤轻彤竟敢穿孝服上殿,脸色十分精彩。
“公公,不是说皇上在等着?”凤轻彤歪歪头,“还是……不急?”
那公公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没有没有,皇上急着呢,满朝大臣都在等着郡主殿下。”
“哦,那便走吧。”凤轻彤故作不知衣裳逾矩,给了玲珑一个眼神,便带头走在前面。
胖嘟嘟的玲珑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笑眯眯地送到这传话小公公的手中。
“公公,不知皇上召见我家三郡主是为何事?”
眉开眼笑的小太监将银子揣进兜里,嘴上不住地道谢,这才说起了正事儿。
“不瞒姑娘,贵府在十字街开设脂粉铺子与民争利,被宁大人捅到了御前,非逼皇上发落呢。”
玲珑和回头来看的凤轻彤对视一眼,凤轻彤明眸划过一道精光:“宁大人?”
“是,正是当今左都御史宁敬元大人。”
宁敬元?
凤轻彤寻思了半晌,都没想起来自己跟这位宁大人有什么过节。
他为何突然向狗皇帝检举穆王府?
也许……只是意外?
思及此,凤轻彤突然停下不走了。
“公公,我突然身子不爽利,恐怕没法跟您前去御前对峙了。”凤轻彤一脸焦急,捂着腹部,忙不迭地喊玲珑扶她回铺子里。
“哎,哎!安平郡主,您这是抗旨不尊啊!郡主!来人哪……”
小公公话音没落,就见那如霜如冰的冷冽凤眸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人如同掉进了冰窟窿,竟是让小公公半晌都没说出后面的话来。
玲珑扶着凤轻彤,两个人脚下生风,很快就钻进了铺子里。宝萝双手抱臂,站在店门口。
瘦小的萝莉少女,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小太监和侍卫想动粗,奈何人家是有封号的郡主,又是皇亲国戚,万一伤着了,再被皇上问罪,人头不保。
可若是任由她跑了,回去该怎么交差啊?
“小姐姐,您别让杂家难做了,回去了奴才小命不保啊!”
“你去跟皇上如实禀告,就说郡主突然患了痢疾,实在离不得茅房,你只好先回去复命。”
宝萝对自家小姐搞事情的属性早就心知肚明,此刻打发小太监不过几句话的事。
“这,这……好吧!”公公想到袖子里还滚烫的银子,索性拂袖而去。那一队护卫也跟着浩浩荡荡地离开。
这下可气急了玲珑坊和珍宝阁的人。
感情这气势汹汹而来,是一堆纸老虎啊!
等宫中一行人走远了,宝萝便也走进店里,还顺势关上了门,不让后来的客人进店了。
金蝉见宝萝的行事,只清淡地抬了抬眼皮,就继续该干啥干啥了。
宝萝掀开帘子走进后院,就见自家小姐凤眸沉吟,双手抱臂,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小姐。”
“人打发了?”凤轻彤抬眸,口吻平淡。
“打发了。”宝萝点点头。他们若不识趣,宝萝断然不会留手,跟他们打就是。
说完,宝萝一脸古怪地望着从袖子里摸出点心准备喂进嘴里的玲珑。
玲珑探出手,示意宝萝也要?
宝萝摇摇头:“跟银子装在一起,不脏吗?”
“……”爱吃不吃!
凤轻彤白皙的指尖轻轻摩擦着下巴。浑然没有抗旨不尊的忐忑。
她心中隐隐有些疑惑,左都御史宁敬元跟穆王府从未打过交道,碰巧赶上的可能性很大。
那么,究竟是无意撞见了“来盒脂粉”,还是有人刻意引左都御史前来找茬儿?
锐利的丹凤眼划过一道精光,凤轻彤从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巧合。
虽然告御状的人是个没来料想到的人,可这一切,还是六公主凤倾城的授意。
“呵,倒是出息了。”学会“借刀杀人”了是吧?
“去,把这批客人照料完就关铺子。”凤轻彤当机立断,“来盒脂粉”得关门一阵子了。
“是。”玲珑一脸可惜,遵从小姐的吩咐去办。
皇宫,正殿之上。
小太监哆哆嗦嗦地将宝萝教给他的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一字不落地道来。
说完之后,他的脑袋恨不能伸进裤裆里,好让自己彻底没有任何存在感。
龙椅之上,威严凉薄的中年男子抿了抿唇,看向义愤填膺的宁敬元:“宁大人,既然安平郡主身子不适,便来日再议如何?”
宁敬元心中不快,只觉那安平郡主如同地痞之流,竟然寻了个由头抗旨不尊。
当真是,当真是嚣张跋扈!
“皇上,此事可大可小,若不能及时查处,以后宫中皇亲国戚人人效仿行事,京城内的商贾百姓岂不是没了活路?”
宁敬元忙不迭跪在地上:“还请皇上三思!”
皇帝心头略喜,面上却无奈至极:“也罢。祁曜,下朝后,你亲自走一趟。”
“属下遵命。”祁曜冷着脸单膝跪地领命。
不知是不是错觉,朝中众人俨然听出了几分……跃跃欲试?
祁大人跟穆王府有仇哪?!
啧啧,安平郡主惨了。
散朝后,宁敬元一边往殿外走,一边暗自寻思着勋贵与民争利之风断不能长,否则……
突然,宁敬元思绪断了层,仿佛感受到了一股浓浓冷冽的气息,削着他的头皮而过。
他本能抬头,就看到前方身形高大俊朗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祁大人,好死不死地走到了宁敬元的前头。
男人手握绣春刀,是本朝唯一一个可以破例带刀进殿的都指挥使。
不等宁敬元收回视线,那双冷厉如墨的寒眸骤然锁死了宁敬元,冷冷地盯着他,仿佛毒蛇攻击前的警告。
“祁,祁……”
从未被同僚用这般可怕的目光威胁,宁敬元连“祁大人有何贵干”这句话都说不全了。
岂料话音刚落,祁曜便立刻收回视线,仿佛压根没看过宁敬元一般。
左都御史大人仿佛脚下生了根,直到祁曜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处,他这才仿佛有了走路的力气,后背汗津津地往家走。
一路,宁敬元都没想明白,他到底哪里招惹了那个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