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大郡主凤淑彤院落内仍亮着孤灯一盏。
女子闺房中,大郡主的贴身侍女红袖正在为自家主子梳头。
“大小姐这些日子总是操持王府账目,当真辛苦。”红袖一边梳发,一边为主子按摩解乏。
大郡主凤淑彤舒服地闭上眼,低声说道:“三妹日夜操劳,我这点子辛苦,当不得什么。咱们府中进项变多,也多亏了三妹的脂粉铺子。”
为了能让穆王府夹缝之中求生存,三妹睡过几宿好觉?
“只是可惜了。”想到今日那张请帖,大郡主凤淑彤轻叹一声:“王府要守孝,同永庆侯府的亲事,怕是艰难。”
永庆侯府世袭功勋,同穆王府渊源颇深。三妹凤轻彤与许卿阳乃是父母之命、早早就定下的娃娃亲。
这些年,两家因着姻亲关系,始终维系着往来。
前段时间穆王府重丧,永庆侯府还曾派人送呈哀思,虽没有亲自吊唁、也算尽了心力。
“前段时间许二公子被圣上派遣前往江南,督办河运之事。这好不容易回来了,邀三妹参加诗会,我看她态度冷淡得很。”
说到这里,大郡主凤淑彤侧过身看向红袖,“倒是那祁大人……”
三妹对他有些不同。
话说了一半,大郡主凤淑彤便止住了话匣子。
“罢了,三妹的事,她自是有主意的。”
“砰!”
“duang!”
“咣当!”
巨大的响动从三妹凤轻彤的院子的方向传来,红袖担忧地道:“大小姐,可是三小姐又……”
“不必理会。”三妹早就招呼过了,那天青老人夜半教授习武,发出什么声音都无需大惊小怪。
大郡主凤淑彤起身回床上:“安置了。”
……
凤轻彤院落。
房顶瓦片震动摔落在地,凤轻彤懊恼地飞身落地。
轻功跟上房揭瓦不同,要做到悄无声息才算小有所成。
凤轻彤练了一个晚上,气喘如牛、翻身落在房顶上的时候,那瓦片就跟不要钱似得砸了一地,当真是三脚猫的功夫,不堪大用。
距离“身轻如燕”,果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啊。
凤轻彤轻叹一声,见天青老人一脸幸灾乐祸,她闷闷不乐地道:“师父要不要吃完早膳再回去?”
“要的要的!”老人家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得:“若能让玲珑丫头亲自下厨,便是极好了!”
“成。”凤轻彤点头,臊眉耷眼地回了房间,摊成一个“大”字。
此刻,凤轻彤突然有些羡慕祁曜的身法,那厮青天白日追捕犯人,身手也跟个猫似得,堪称“武艺高强”。
少女翻身往里侧,小声嘟哝一句:“没事干想他作甚?!”
疲惫袭来,凤轻彤睡着了。
屋外,被晾着的天青老人一时间有些莫不着头脑。
说好找玲珑丫头给他做早膳的呢?咋还睡上了?!
老人家索性自给自足,踱着步子走到玲珑房门前,把那丫头给敲醒了。
距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儿,玲珑迷瞪着眼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听天青老人嘴里轻声哼哼着“脸皮厚,能长寿”的陌生歌谣,一边看他负手而立在院子里打转转。
“师公,你要吃啥?”
“师公”便是宝萝和玲珑对天青老人的尊称。
天青老人身份特殊、不便暴露,便叫了个不伦不类的称呼,自己人知晓便是。
“水晶肘子、酱香鸭,再来二两牛肉一盅好酒。嗯,差不多了。”
“……”大清早吃这么油腻,合适吗?
玲珑认命地拖着胖嘟嘟的身子进了小厨房。
一个时辰后,凤轻彤自动醒来,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裳先打坐几个周天,精神头恢复后,这才走进院子,发现师父那老头儿已经走了。
“师父回去了?”
“是,吃饱喝足送走的。”玲珑笑眯眯地道:“小姐放心。”
凤轻彤点了点头,招呼两个丫鬟去脂粉铺子。
石子街此刻已经热闹非凡,“包子、汤圆、小馄饨”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玲珑一双眼睛发出绿油油的贪婪信号,脚下越走越慢,这是想吃了。
宝萝嫌弃地道:“年纪不大,胃口不小。你今儿早晨才跟师公吃过早膳吧?”
“那是一个时辰前……”玲珑永远不会因为自己的贪吃而有负罪感,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想去拿街边的肉包子。
前头突然落下一锭碎银子,正巧砸中了玲珑的手,她迷惑地顺着银子来的方向一瞧,就见自家小姐打了个哈欠,嘴里催促道:“快点。”
买完好赶紧去铺子里。
“哎!”
玲珑得意洋洋地瞟了一眼宝萝,仿佛在说“看吧主子都让我吃”,便打包了十来个拳头大小的肉包子捧在怀里,一路走一路吃。
到了“来盒脂粉”,玲珑怀里的肉包子就剩下三个了。
她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宝萝忍不住往旁边让了让,嫌弃之色越发明显。
饱嗝都是一股肉包子味。
“来盒脂粉”这两日的生意果然如凤轻彤先前所言,清晨的来人越来越少,铺子里陌生的面孔却越来越多,“来盒脂粉”的名头倒是更响了。
金蝉和两个丫鬟忙活了片刻,铺子里就没人了。
凤轻彤坐在高凳上,双脚不老实地晃着,手里捧着玲珑剩下的肉包子,一口一口地吃,还间或问问金蝉要不要。
一股浓香的汤包肉香跟脂粉的味道巧妙地融合在一处,非但不刺鼻,反而香得更接地气了。
“多谢郡主,不吃。”金蝉怕一张嘴就是一股肉包子味,再把客人吓走了。
凤轻彤耸耸肩,继续吃。
“轻彤。”清越好听的嗓音透着温柔,一身白裳的清俊男子从门外进来,他望着捧着肉包子的少女,弯了弯嘴角。
捧肉包子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漂亮的丹凤眼眨了眨,再看到许卿阳的脸,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
“我回来了。”
就在凤轻彤怔愣的片刻功夫,许卿阳已经默默走到她面前,二人隔着不高的柜面,他微微躬身,露出一个和煦如暖阳的笑容。
“轻彤可有想我?”
“嗝……”凤轻彤毫不见外地打了个巨响的饱嗝,一股肉包子的油腻味道直扑许卿阳面门,代替了凤轻彤的回答。
许卿阳的脸瞬间绿了,他勉力维持着嘴角的笑容,硬生生地忍住了捂鼻子的动作。
金蝉偏过头,嘴角已经勾起淡淡的笑容。
装作擦桌子的宝萝和玲珑肩膀一耸一耸地偷乐,憋笑得脸都涨红了。
凤轻彤毫无所觉似得歪了歪头:“你猜?”
“轻彤还是这般顽皮。”
许卿阳宠溺一笑,点了点桌子:“午后的诗会,你定要来才是。”
清俊的男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数日不见,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锐利的凤眸划过一道寒光,凤轻彤攥紧了包子,连油汁顺着手腕滑落都一无所觉。
就是这副样子。
前世,许卿阳就是这副温柔缱绻的样子,哄得她走上“满门抄斩”的覆灭之路!
他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