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公走进御书房后的偏殿,打开五斗柜,打开了精致的锦盒,里面还剩下不到十枚丹药。
宋公公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将锦盒端了出来。
“皇上,丹药来了。您……”
“端水来。”皇帝没有给宋公公继续开口说话的机会,沉声道。
服侍皇帝将丹药服下,宋公公看着皇帝的气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他悄然松了口气。
“皇上可好些了?”
“嗯,廖大师的丹药果然名不虚传。你且下去吧,朕再看看。”
宋公公见状,忍不住开口劝阻:“皇上,这种非军机大事,不若交给太子殿下去做吧,您也不必这般辛苦。”
“太子这些日子半死不活地跟朕怄气,除了请安什么差事都不接手。朕若是把奏折都给他批阅,他还真以为朕离不得他了!”
能立太子,他也能废了这个混账东西!
“太子殿下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关心皇上的。不然怎么会借五殿下的手奉上丹药呢?”宋公公忙不迭给主子爷宽心。
皇帝轻哼一声,压下胸口的气郁,继续使用朱批修改奏折。
宋公公叹息一声,不敢再言,躬身守在主子跟前。他心头却想着,那么多皇子,分给哪个来做不行?
这般岁数了,陛下还是如此要强攥权,实非社稷之福。
祁曜深夜被召见入宫,心下还有些诧异,这么晚了皇上还没歇下?
“祁曜来了,靠朕近些说话。”
皇帝熬了半宿,此刻仍旧神采奕奕,浑然不似前两日的萎靡,就连蜡黄的容貌都变得生机勃勃。
这种蓦然生出的精干模样,祁曜非但没觉得好,反而有一种圣上的身子骨已经耗尽精血、开始回光返照的味道。
“怎么这么看着朕?”皇帝眉眼意味不明地追问道。
锐利的眸子沉敛下去:“皇上身子大好了,属下替皇上高兴。”
祁曜面色肃煞地吐出一句“肺腑之言”,让皇帝的心头一软。
赤子之心难能可贵啊。
圣上望祁曜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些。
“祁曜,你是朕一手栽培出来的,如今这凤朝国的天下都是你替朕守护的。未来,你也要如此行事,辅佐新君哪。”
若是听到前番之言,说不定祁曜还会稍微感动下,听到“辅佐新君”之后,祁曜心下忍不住冷哼一声。
宫中这些个皇子,上到已经痴傻的大皇子,下到心机深沉的七皇子凤珹,无一例外,都对祁曜表面拉拢、背地欲杀之而后快。
只是有些人没能力杀祁曜,有能力的被祁曜反杀了。
“属下只忠于皇上,忠于凤朝。”祁曜没有接茬,一言表忠心。
皇帝眼底划过一丝满意。
祁曜这把刀,刀鞘永远都在他的手中。看到祁曜,就像是看到自己最为满意的作品,那是他精雕细琢的杀人之刀。
“西域王的马贼势力铲除干净了么?”
皇帝温情脉脉了片刻,总算腻了,开口问起差事的后续。
祁曜心下暗自松了口气。他也不习惯皇帝温情脉脉的样子。
还是这样好。
“已经铲除殆尽。”他抬起头,迟疑了下,又重新低头。
“有话不妨直说。”
“安平郡主的走商曾在西域帮属下报信儿,能把马贼几个窝点一锅端了,她也有功劳。”
此次铲除西域王的暗势力,穆王府也有功。
“出力当赏。”皇帝抿唇,一想到那个气人的丫头,他的脸色逐渐变得冷凝。
“属下赏脸去穆王府用了顿膳。”祁曜一板一眼地道。
“安平那个死丫头最近倒是安分了不少。看来退婚之事,到底是打击她了。”
皇帝很满意祁曜对穆王府的不屑。又想到许卿阳办得“好”事,口气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祁曜眼底划过一抹欣喜。
凤三郡主才没被影响呢。
那抹喜色迅速从祁曜眼底消失,速度快得让皇帝以为是他眼花了。
等到祁曜离开,皇帝终于忍不住哑然失笑,看向宋公公调侃道:“他二人过节这么深了?”
凤轻彤退婚,祁曜竟然那般高兴。
宋公公讪讪地鞠躬道:“奴才不知。那安平郡主跟祁大人杠上也不是一次两次。真论起来,安平郡主得罪的人可太多了。奴才听说上次夜宴,安平郡主还砸了五殿下一身马粪呢!”
“哈哈哈,这话不假。”皇帝误将祁曜的打心眼里高兴误认为君臣一心,再加上祁曜主动启禀,皇帝更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皇帝神清气爽、心情愉悦之下,越发觉得老五寻来的丹药好得紧,廖大师不愧是当世名师。
他即刻下旨,命宋公公给五皇子凤玚送赏。
五皇子凤玚得赏赐的时候一脸懵,被宋公公小心指点后才明白,原来是因为廖大师。
“多谢父皇隆恩,本就是太子和儿臣该尽的孝心。还请宋公公先回宫,等到本殿下收拾洗漱之后,亲自去谢恩。”
宋公公笑着道:“五殿下请留步,老奴这便走了。”
接下五皇子送上的分量十足的荷包,宋公公笑得一脸褶皱,低声提点道:“皇上最近身子骨不大好,上了岁数,总是有些乏力。殿下若是能多去探看一番,也能多得几分信任。”
五皇子凤玚眼底划过一抹精光,随即又塞去一张银票,低声道:“多谢宋公公。”
“殿下折煞老奴了。”宋公公再度笑得见牙不见眼,顺手将银票藏好,可见是个收银钱的老手了。
目送宋公公离开,五皇子凤玚眼底划过一道暗芒,低声喃喃道:“终于到了本殿下出风头的时候了。”
既然得不到兵权,能得到父皇的倚重也好。
“太子殿下,对不住了。”五皇子瞟了一眼父皇的那些赏赐。
太子永远不会知道,这份赏赐是腐蚀储君之位的跗骨之蛆,早晚让他大业难保!
宋公公快步从五皇子府邸出来,他掏出银票一看,是个一百两面额的,忍不住撇撇嘴。
论给赏银,还是穆王府实在啊!
安平郡主气人是气人了些,但是给银子一向十分爽快,千两的银票说塞就塞。
“啧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宋公公抬手揽过拂尘。
该提点的话他已经按照安平郡主说的提点了。至于五皇子凤玚争不争气,得看殿下有没有那份“心”了。
众人皆以为自己是棋手,却不知各自在棋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