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老铁头盯着马钎子憋红的脸,梗着脖子不撒手。
言下之意是,必须要马钎子认错才放人。
真酷。
愿意这般袒护心上人的男子,是个值得托付的。
凤轻彤对老铁头好感倍增。
她看戏看上了瘾,素白的小手轻托下巴,歪头继续瞧。
祁曜仍旧一言不发,锐利的墨眸静静盯着下方事态发展。
“我说老马,你赶紧认个错!城主千金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咋能如此埋汰人?”
开口说话的铁匠也不喜马钎子那破嘴,但好歹是条人命,总不能真让老铁头因为泄愤把人宰了。
铁匠们都知道老铁头的轴脾气,这位是典型软硬不吃的主儿,必须按他的规矩来。
“我,我错了……”马钎子为了保命,努力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看你看,老马都知错了!老铁头,看在都是乡里乡亲的份儿上,你放他一马,啊?”
“是啊是啊,以后保管不许他胡说!”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求情,再加上马钎子确实道了歉,老铁头的铁拳猛地松开,马钎子脱力摔了个屁股墩儿,激起地面一片灰尘。
“咳咳,咳咳……”
新鲜的空气骤然从鼻孔进入,马钎子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着,喉咙的灼烧感火辣辣地疼。
他脸上皆是劫后余生的畏惧和愤恨,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数丈,生怕老铁头那个疯子再冲上来攥住他的脖子。
“没事吧,没事吧?”铁匠们赶紧将马钎子扶起来,大家表情都有些后怕。
差点儿啊,马钎子这条小命就折在老铁头手里了。
老铁头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神色冷漠地重新回到角落里闭目养神,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被教训了一通的铁匠矿工,再没人敢提“城主千金”四个字,山洞里只余“呜呜”的刮风声。
躲在上方的凤轻彤和祁曜屏住呼吸,静待众人离开。
风雪停了,老铁头兀自走出山洞,其他人讪讪跟上,洞中只剩凤轻彤和祁曜。
二人轻盈落地,凤轻彤漂亮的眉眼划过一丝了然:“看来,城主千金并不是单相思啊。”
老铁头这般炼铁成痴的人,对城主千金颇为袒护。
“他这样的表现,就是喜欢一个人了?”祁曜冷不丁冒出一个问题。
“嗯,不是一般地喜欢。”凤轻彤轻声喃喃道。
打动老铁头的突破口有了。
凤轻彤灵机一动,决定跟着老铁头他们去寻玄铁矿。
“哦。”
祁曜神色冷淡,棱角分明的下颌崩得紧紧的。
“哦”是同意的意思么?
秀眉微挑,凤轻彤也顾不得祁曜那忽晴忽雨的小心思了,兀自去追老铁头的队伍。
祁曜心下好不失望。
他都计划好了,趁着天青老头白神医不在旁边呱噪,带着凤轻彤在山里多转几日,一解相思之苦。
偏偏半路杀出个老铁头,将他的如意算盘搅得稀碎。
“你不来?”穿着黑色大麾的少女站在雪地里眉眼疑惑,歪头望着半晌没跟上来的祁曜。
“……来,”祁曜黑沉着脸,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慢行。
两队人马在苍茫的雪地里留下两排脚印,很快被暴风雪掩盖,再没了痕迹。
老铁头轻车熟路地带人抵达矿区,掏出令牌后通行进了山洞。
“这一片都是矿区吧?”凤轻彤看着老铁头一行钻了进去,她跟祁曜选择留在外头探勘地形。
矿区附近没有人烟,但只要凑近山脉,便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不绝于耳。
“挖矿不易。矿石开采出来还不够,还需经验丰富之人筛选矿石的等级分类运出。漠北最好的矿石将分出三成送入京城,剩下的漠北十六城按规矩分配。”
如果祁曜没猜错,老铁头就是来干筛选矿石、运矿出山的活计的。
“矿石中,开采玄铁矿最为特殊。”
玄铁矿极为坚硬、被誉为“矿石之王”,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切出一整块玄铁用来熔制武器。
“老铁头便是切石、铸铁的个中翘楚,对么?”凤轻彤感慨道。
感情找到老铁头和玄铁矿还不够,得劳烦他亲自割下矿石来,才能铸造青锋刀。
凤轻彤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铸刀也能搞出这么多事来,不愧是她。
百步已经走到九十九,凤轻彤不会半路放弃的。
“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他们新发现的玄铁矿。”裹着大麾的少女低声喃喃一句,毛茸茸的衣领扫着她白皙的脸颊。
祁曜觉得那毛大麾太烦人了,像是在他的心上来回扫。
“新矿不在这里。”祁曜主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漂亮的凤眸瞧过来,一眨不眨地盯着祁曜的脸,他心下得意正欲细说,便看到一队人马正鬼鬼祟祟地朝这边靠拢。
“有人来了。”
暴风雨突袭,所有来人的痕迹都被掩盖在风雪呼啸声下。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人马已经快走到矿山附近了。
那队人马形迹可疑地在矿山附近徘徊了片刻,放下东西便干脆撤走,只留一人留守。
风雪阻挡了视线,看不清这些人到底放了些什么。
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们要干嘛?”凤轻彤秀眉微蹙,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祁曜耳根一抖,他当机立断一把将凤轻彤打横抱起,使出毕生最快的速度逃离矿山。
“砰!”
巨大的爆炸声传来,碎石飞溅而出狠狠砸中祁曜的后背!他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顺着爆炸的冲击奔向安全的地方!
“祁曜!”凤轻彤心神一紧,她被男子用力地按在怀里,饶是看不到身后爆炸的红光,也听见了那闷雷一般的巨响!
有人炸山了!
“轰砰!”
巨大的热浪奔腾而来,仿佛要将逃跑的二人淹没。
祁曜用尽浑身力气,脚下一运气,顺着那股炸裂的被扇飞。他用力抱紧怀里的女子,顺着热浪被狠狠砸在地上,于风雪之中滑出去数米才停下!
“祁,祁曜。”凤轻彤整个人都被祁曜罩在身下。
饶是落地的最后一刻,他都紧紧地护着自己。
清亮的凤眸一湿,凤轻彤下意识地伸出手,摸到男子后背一片温热。
他受伤了!
炸山的声音那般巨大、热浪恨不能将人吞噬,祁曜为了护住自己承受了所有伤痛。
“祁曜你醒醒……”
巨大的恐慌从心底蔓延而出,被压抑的情感如同破茧的蝴蝶煽动着翅膀,飞向不可预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