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轻彤很害怕。
她怕祁曜受伤太重;怕再没机会还掉曾经承过的情。
怕……二人的关系仅止于此。
凤轻彤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心,她想跟祁曜有以后。
“我没事。”如夜如墨的深眸缓缓睁开,倒影着少女含泪的凤眸,祁曜不禁一怔。
她怎么……哭了?
“你醒啦。”
紧绷的秀颜蓦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冰山融雪、大地回春,凤轻彤眉眼的丧气骤然消散,她用力搂紧祁曜的腰:“伤得重吗?能不能动?”
“……你有没有事?”
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难得流露真情,一双深邃如墨的眼贪婪地盯着凤轻彤的笑颜,“可有受伤?”
被他护得那么严实,怎么可能受伤。
凤眸略显羞涩地转向一旁,她低声嘟哝道:“你很沉。”
男子浑身一僵,才想起来他还压着小女人呢。
大掌立刻撑住身子就准备起来,冷眸盛满暴露心思的无措。
“你后背受伤了,慢点。”凤轻彤的声音里透着从未有过的轻柔,听得祁曜浑身鸡皮疙瘩直掉。
“你怎么了?”剑眉微蹙,祁曜惊觉小女人对他的态度好像跟之前不大一样。
“……没怎么!”
怎么着,说话温柔点还不适应了是吧!
凤轻彤朱唇紧抿,起身检查了祁曜后背的伤势,发现他左肩头被碎石撞得血肉模糊,那正是凤轻彤方才碰到的地方。
“我帮你处理一下。”少女就着干净的雪帮祁曜清理伤口,又用金疮药涂在伤处,扯开裙摆缠紧,又帮他套上外裳。
这一通忙活,二人额头都出了薄汗。
“多谢。”祁曜起身拍了拍外裳的灰尘,就像刚才没受过伤似得。
凤轻彤略心疼地看着,心想祁曜以前办差受伤了,是不是也跟今日这般独自撑着,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糟了,”祁曜扭头一看前方已经被炸平的矿山:“老铁头!”
发生了如此剧烈的炸山,凤轻彤和祁曜狂奔数里仍受到爆炸的波及,还不知山内人是否能够生还。
“你别过去,我去!”凤轻彤脚下一点便往前冲。
必须要救下老铁头。
“还不能去!”祁曜低吼一声,哪里来得及拦住凤轻彤?
凤轻彤冲进崩塌的山腹之中,祁曜薄唇紧抿紧随其后。
他锐利的视线扫了一眼前头的雪山,山脉已然开始震动。
爆炸不仅让山矿被夷为平地,爆炸声即将引发雪崩。
“这个女人!”
祁曜咬牙切齿地追上去怒声道:“要山崩了,先躲起来!”
“老铁头还在地下!”凤轻彤可以躲,但没了老铁头,铸造青锋刀就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事。
父王留给她的最后一点念想也没了。
凤轻彤一想到前世今生父王都给穆王府留足了后路,皆因她的愚蠢才一步步错失生机,她就内疚得难以自拔。
她必须重铸青锋刀,为父王报仇!
“你冷静一点,”祁曜终于追上凤轻彤,铁臂将女子攥进怀里。
“放开我,我必须要铸造青锋刀。”也必须救老铁头。
凤轻彤执着坚毅的眸子定定地望着祁曜。
他因自己而受伤,凤轻彤不忍挣扎,以免加重祁曜的伤势。
“保住你自己,才能有青锋刀。”
凤轻彤明眸一颤。
祁曜说得不错。
少女当机立断,立刻跟着祁曜躲进小山的凹处!
雪崩的速度不亚于方才的爆炸轰炸。伴随着雪崩而至,前头的路立刻被头顶的雪淹没。
方才还温吞美丽的大雪如同汹涌疯狂的刽子手,迅速淹没了这一片矿山,速度快得没商量。
又残忍,又壮观。
凹处位置狭小,凤轻彤和祁曜几乎脸贴着脸、身体贴着身体挨在一处,才勉强没受到雪崩的波及。
此刻,她不是穆王府的安平郡主、祁曜也不是天子宠臣锦衣卫都指挥使。没有立场对立、权势纷争。
他们只是相互取暖、等待生机的普通人。
接连受挫的点儿背二人组又躲了起码两炷香的功夫,确认再无雪崩震动之声,才将山凹处的雪刨开钻了出来。
苍茫天地重新恢复平静,方才因为爆炸而发生的雪崩让这一片天地像是重新被洗过一般,只剩下纯净的白。
接连死里逃生,凤轻彤突然轻笑一声,那双灿然的凤眸再度绽放绝艳的美丽,清冷的容颜变得温暖。
那是祁曜熟悉的美丽。
他薄唇微勾,也忍不住低笑出声。
“走,救人。”凤轻彤便收敛笑容,运起轻功再度冲向矿山的所在。
接连两次看到凤轻彤的笑容,今儿受的伤赚了。
祁曜身手比凤轻彤强,追上小女人只在转瞬之间。
锐利倔强的凤眸望着被夷为平地的矿山,目光微沉。
“打算怎么救?”
祁曜料到,以凤轻彤的倔强,必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看到老铁头断了气,她是绝不会放弃的。
“祁曜你说,矿山既然主要在地下,方才那么大的爆炸会不会可能只炸烂了山体,但老铁头他们躲在地下还能有一线生机?”
若能将地面坍塌的碎石推开,再深挖数尺,说不定还能救出人来。
“……我来。”祁曜也不废话,就准备运功借力,按照凤轻彤说的,将那些坍塌碎裂的山体推到一旁。
即便他知道,老铁头等人活着的可能性并不大。
“你别来。”凤轻彤拉住祁曜的手,神色复杂地道:“伤患好好养伤便是。”
“啰嗦。本座行事,无需郡主同意。”祁曜抬手,固执地准备运功。
素白的小手从大麾中抽出一支信号烟花朝天放了。
祁曜扭过头,一脸无语地盯着她:“你还带了信号烟花?”
凤轻彤双手负立:“说了让你歇歇。”
使唤师父干活它不香吗?
凤轻彤上前两步拉住祁曜的衣袖:“你已经受伤了,妄自动用真力只会让气血逆流。”
就当为了她,珍惜点小命行吗?
“……”祁曜张张嘴,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他听了凤轻彤的劝,也没强行运功推去山体碎石救人。
褪去了之前的急躁慌乱,凤轻彤此刻冷静了许多。
她相信,以老铁头惦记城主千金的心态,矿山被炸的时候不一定会坐以待毙。
想见在意的人,是每个痴情之人最大的求生欲。
“啧啧,大老远的让小老儿赶过来,乖徒弟,你不会是请师父来喝西北风吧?”
老头儿油腔滑调的讨嫌声,听在凤轻彤和祁曜二人耳中是万分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