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曜好奇心作祟,她越不说,他就越想知道。
男子不动声色地又挨近了些,得了少女一个白眼。
“挨那么近作甚?”
祁曜装聋作哑,偏偏靠过去。不说是吧?那就坐得更近些。
两个人暗自较劲儿,各不相让。
少女身上独有的浅淡香气从大麾处流淌而来,祁曜贪婪地深吸一口。
那浅淡的香味如罂粟花一般令人不可自拔。
回到客栈,玲珑和宝萝一看到双手伤势颇重的二人,又是打热水,又是寻神医,忙得团团转。
“祁大人不是说会保护小姐吗?”
宝萝通红着眼,口吻不免多了几分怨怼。
“为了保护我,他伤得更重。”凤眸微敛,“我们差点死了。”
宝萝吓得双手一抖,险些把整盆子热水都扣在地上。
“奴婢马上去给祁大人送水送药。一会儿让白神医给他也瞧瞧吧?”宝萝自知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道。
“嗯。”
祁曜以为他不说凤轻彤就没觉察。这厮受了内伤。
凤轻彤武艺小有所成,祁曜的伤势瞒不过她。
玲珑帮凤轻彤清洗双手,宝萝依言打来一盆热水,留下一句“祁大人稍候片刻”,就去忙活照应自家主子。
祁曜不可置否,放下绣春刀,一个人处理手上的伤势。
修长有力的手掌草草地在热水里一过,祁曜便掏出一瓶粉末就着手上的伤口一撒了事。
坐在不远处的凤轻彤秀眉轻蹙,“这就上好了?”这厮陪着她挖矿折腾了这么久,伤口不知粘了多少矿粉碎石,他不细细处理一下就上药了?
“嗯。”祁曜浑不在意地应了一句。
糙汉子。
“不行,你……”凤轻彤话音没落,便被气愤的娘娘腔给打断了:“都能耐了是吧!一个两个把手伤成这样,是去找矿还是去挖矿的?”
“砰”地一声,白苏气哼哼地搡开大门,身后跟着灰头土脸的天青老人,和比天青老人好不到哪里去的小六和春娟。
“小六、春娟,你们的手怎么也……”看到小六也如此狼狈,凤轻彤心头蓦然沉了沉。
“我们想帮郡主姐姐找新开出的玄铁矿,结果发现有人埋伏炸矿,正准备喊人呢,那矿便被引爆了。”
小六叹息一声:“点儿太背了。”
“为了救人,我和小六哥就去挖矿了。可惜……没能救出几个活口。”春娟一瞧郡主姐姐的手也这般模样,便知大家遭遇了一样的事。
一时间,屋内人的心情都有几分沉重。
“白公子来得正好,快帮小姐上药吧!否则我家小姐这双手废了,哪里还能使得了青锋刀。”
玲珑见大家心情低落,赶紧开口转移话题。
白苏看了一眼凤轻彤的手,伤口外翻严重、伤口内细沙遍布,十个秀气漂亮的指甲已经染满黑灰,劈烂的不在少数。
完全不像养尊处优的郡主小姐的手了。
“嚯,你挖矿还挺拼命的。”白苏嘴上不饶人,心里却心疼好友得紧,立刻从包里掏出一根看不出品相的枯草丢进水里。
枯草旋转了几圈儿被泡发起来,那污水便逐渐清澈了。这一幕看得玲珑和宝萝稀罕得紧。
“不用你们清洗细沙碎石,便这样泡着,别断了温水。三炷香的功夫那些污糟东西自然就出来了。”
“多谢白兄。”凤轻彤眯了眯凤眸:“那草还有吗?给祁大人来一株。”
众人这才惊觉,屋子里还有一位险些毁了双手的糙汉子。
祁曜闷不吭声地端坐着,身旁放着一盆污水。他的手已经握紧了绣春刀,板着脸面无表情。
“看什么看?!手伸出来!跟个煞神似得……”自打知晓祁曜绝不会伤害凤轻彤的身边人,白苏的胆子就大了不止一点点。
白苏不满地扭头瞪了一眼凤轻彤:“本神医都快成你凤轻彤的专属御医了。”
“白御医医术高绝,天下无人能敌,能者多劳嘛。”
凤轻彤的高帽子张嘴就来,听得祁曜心下好笑。
他深知凤轻彤的好意,不忍拂了小女人的关怀,默不作声地伸手让白苏看个清楚。
“啧,你这般处理就完事了?是不是想早死早超生啊?!咦……”白苏查看伤口的时候,顺便给祁曜把了脉,一双眼睛瞪圆了。
祁曜直眉蓦然冷蹙,冲白苏用力摇头,可惜已经迟了。
那厮跟嘴上有炮仗似得,噼里啪啦地全都说了:“这走狗前段时间就受了严重的内伤,本该好生调养一番才能恢复。结果今日又催动内力导致伤上加伤。”
白苏意味不明地道:“若你再不根治暗伤,不出三五年便会武功尽废,任人鱼肉了……”
“可惜了。”天青老人捻着胡子:“这祁后生身手不凡,若真废了武功,当真可惜。”
这话是说给凤轻彤听的。
三五年么?
凤轻彤略一沉吟,脑海里浮现出祁曜救她时那惊慌失措的俊颜。
“白苏。”凤眸盯着白苏,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我要祁曜长命百岁。”
他不能死,也不可以再受伤。
屋内人骤然一静,就连祁曜都有些诧异地望着小女人。
她不舍得让自己死,是么?
“你在威胁本神医?!”白苏喃喃地说了一句,捂住了胸口。枉他把凤轻彤当知己,她居然为了个狗男人凶自己……
“不,我是在请求你。”素裳少女忘记了正在泡发的伤手,缓缓起身:“请你保祁曜长命百岁。”
天青老人美滋滋地捻了捻胡子,祁后生“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玲珑和宝萝对视一眼,咧嘴偷偷乐。
春娟也乐颠颠地碰了碰小六哥的肩膀。
整个房间里只有白苏最无措。
他被凤轻彤正式的态度给搞尴尬了,浑然忘记了刚才是自己先矫情的。
“知道了知道了!本神医出马,定能保他长命百岁,根除暗伤。”
刚毅的眉眼软化了冷淡冰霜,丹凤眼扬起潋滟的弧度,不点而红的朱唇绽开一个笑容:“多谢。”
女子的笑容如寒冬乍暖的初春带着万物复苏的温暖,一如少女侵略性的艳丽,独特而美好。
祁曜如夜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少女,眼底的温柔能溢得淹没整个漠北。
她舍不得我死。
这一认知让祁曜心里形如枯槁的小树苗在瞬间蹿成了参天大树,还得意地抖一抖枝叶,恨不能立刻开花结果。
天青老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道幸好乖徒儿不常笑,也太勾人了些。
“别笑了,你还是板着脸吧。”白苏没好气地摸了摸胳膊,“笑起来还怪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