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轻彤之前一直有疑惑,五皇子凤玚已经跟漠北城主府结了仇,但不论是那次发生矿难逼迫城主府交权、还是这次的兵临城下,老五的行动不仅快、时机也总是刚刚好。
牧艾灵方才的问题,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印证了管家在兵临城下的时候不在城主身边,是为了不被战火波及。
当然,也有可能是管家一直躲在暗处等着挟持牧艾灵,好向五皇子邀功。只不过老铁头先一步带走了牧艾灵。
想必老五在第一次来城主府时,就已经收买了管家。
“我刚才的感觉没错,管家不仅在窥探城主府事务,而且准备伺机而动,给老五报信儿。”凤轻彤抿唇望向祁曜:
“他见我们怀疑他了,才狗急跳墙选择杀死我们其中一人垫背。”
祁曜轻嗤一声,“他谁都杀不了。”
那点子小伎俩,杀鸡还差不多。
“我很小的时候管家就在府中当差了,他是看着我长大的……”牧艾灵低声喃喃着,望着地上早就断了气的中年男子,难以接受被亲近的人背叛的事实。
再迟钝,牧艾灵现在也回过味来了。管家是叛徒。
他背叛了生养他的漠北城,而选择了五皇子许诺的“荣华富贵”。
凤轻彤转身揽住牧艾灵的肩膀,淡淡地道:“足够大的利益诱惑,就能驱使人六亲不认。别看了,去瞧瞧你爹吧?”
“……嗯,多谢郡主,多谢祁大人,你们又救了我一命。”牧艾灵不再看地上的尸首,白着小脸向二人道谢。
她知两位有事要单独说,知趣地告退了。
凤轻彤朝小姑娘挥挥手,示意她安心去。
“你准备怎么办?”祁曜再没看地上碍眼的尸首,如墨的眸子静静地望着纤瘦的少女。
凤轻彤杀了五千太子府兵,不仅扫尽五皇子的颜面,也与太子结下了死仇。
善后可不容易。
素裳少女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也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兵来将挡吧。”
祁曜沉敛片刻,点点头道:“我去看看五皇子的情况。”
今日在城主府被凤轻彤折辱,只怕老五不会善罢甘休。
“好,那你……多加小心。”
男子眼底含笑,戏谑地瞧了眼凤轻彤,即刻施展轻功跃出城主府。
“……”这走狗刚才瞧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凤轻彤懊恼地咬了咬唇瓣。
她就不该跟高手说什么“多加小心”这种废话。
“哇,每次看到祁大人的功夫,奴婢都忍不住想‘哇’。”玲珑一脸羡慕地捧着肉脸,笑嘻嘻地跟宝萝从走廊那头迎上来,一脸轻松欣喜。
看来漠北城主活下来了。
凤轻彤紧绷的心也不由地松快了些:“带我去看看牧城主。”
“哎。”玲珑忙不迭走到前面引路。
“哼,”不服气的宝萝攥紧小手。“功夫高有什么了不起,祁大人有奴婢力气大吗?”
玲珑一脸古怪地瞧了瞧小伙伴:“这种事上……咱们就别较真了吧?”
为了在小伙伴面前强行挽尊,宝萝在经过一个凉亭的时候,捏碎了人家的石几。
“……”玲珑一脸无语,“我说,你捏碎了不要赔的吗?这可是城主府。”
宝萝天然呆地反问:“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天、地。”玲珑伸手指了指天,“抬头三尺有神明。”玲珑又指了指旁边的凤轻彤:“小姐也看见了。”
“……”宝萝忍不住伸出手又捏碎了一个石凳的一角,玲珑立刻闭嘴。
挽尊成功。
凤轻彤无语摇头:“赔吧,照价赔。”
宝萝学着自家小姐的模样,得意地背着手,撵上前头的二人。
城主府内院。
“……累死老子了,赶紧赶紧,春娟,给本公子端水洗手!”
白苏治疗外伤的手法有些血腥,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天青老人打了个哈欠吐槽好友:“你小子是不是手法退步了,竟然用了这么久?”
“那是我的事吗?刺伤了命门还要让老子把人给救回来!哼,你知不知道本公子是在跟阎罗王抢人?”
阎王让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白苏是在逆天而行。
天青老人不知道怎么的就点燃了这厮火爆脾气,索性不再说话,伸手抓起一旁碟子里的点心往嘴里喂。
老铁头双手抱臂站在一旁,心道幸好牧艾灵这会儿不在,否则闻到这么浓郁的血腥味,又得哭红了眼眶。
“吧唧吧唧……”嚼得正香的天青老人看了一眼神色默然的老铁头,笑眯眯地问道:“你不吃吧?”
老铁头岿然不动。
“看来是不吃。”
天青老人顺势将整个点心碟子都放在自己的怀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你认识他,为什么不回来。”老铁头突然开口,而且十分难得地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天青老人的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再度嬉笑一声:“你说啥?”
他不愿意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老铁头深知,这老东西是真没将母亲的生死放在心上。否则认识神医白苏,怎么不把人带到这里来?
“你错怪他了。当年死老头儿找到我师父的时候,我师父大限将至,没活几天就死了。”
神医白苏看了看天青老人:“他是为了你母亲特意去寻得神医谷,只是不赶巧。”
天青老人跟白苏成忘年交的缘分,就是从神医谷第一次会面开始的。
当知道师父大限不能出门看诊后,这老东西哭成了狗。
那是白苏记忆里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天青老人对老铁头的母亲,是真心的。
这也是上次在客栈提及老头儿八卦后,白苏再没出言讥讽过的原因。白苏甚至为一时嘴快内疚了许久。
不该提的。
“你不是还在么?”老铁头难得反问了一句。
“我来了,可是迟了。”神医白苏淡淡地道:“以我当时的医术,根本做不到根治你娘的病症,只能给她续命一段时间。”
最后还是会死的。
老铁头转过头,很认真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头子。
怪不得,大夫说娘亲没几日好活,又回光返照似得坚持了几个月。
是天青老人和白苏来漠北为他母亲续了命。
糟老头子还心不在焉地吃着点心,嘴角的笑意却没了,眼底是压抑的悲伤。
以前老铁头从不相信娘亲说的,天青老人爱着她。
在他眼中,这个混账就是欺世盗名的混账,欺骗了母亲的感情然后一走了之。
不想,他竟为了母亲去神医谷求医了吗?
听说神医谷是世上最难寻的所在,需经历无数天险才可抵达。
原来娘亲当年说的都是真的。
“值了。”
老铁头转向天青老人,“我娘临终前说,她这辈子爱过一个盖世英雄,值了。”
为爱郁郁而终,并非自作多情一场。
一切都值了。
老铁头一句话让天青老人立刻湿了眼眶。
门外悄然站立着的牧艾灵、凤轻彤主仆三人,也皆不自觉地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