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帝和萧太后临朝之后,大刀阔斧撸官换任、清肃萧氏逆党,虽然保全了萧氏一族最后的颜面,可是百官都瞧得出来,萧氏盛极而衰,萧帝只怕再也不会姑息他们了。
萧太后和萧帝重新将大权归于手中,曾经的萧氏刺头被萧太后和萧帝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兵不血刃地交了权。
这一刻大臣们总算回过味来了,感情之前多年母子二人看似争锋相对,实则母子连心,就为了今日能暗搓搓地将整个萧氏家族掀翻。
多年筹谋,一招决胜负。
场下的大臣们除了顺从,只有恭敬。
尘埃落定,朝堂龙椅之上的萧帝与萧太后的目光在空中默契相触,随即缓缓移开。
暗潮汹涌的动荡内斗,总算在今日画上句号了。
下朝后,萧帝搀扶着萧太后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大局已定,只剩下一个隐患……”萧太后望着萧帝:“影卫令牌。”
萧帝抿了抿唇,没接话。
“哀家知晓你心中所想。天青老人牺牲哀家也颇感遗憾,只是他年事已高,时日无多了,原也怨不得你。”
可是影卫乃国之根本,若将其送给凤朝国,到底有些过了。
萧太后见萧帝仍旧一言不发,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罢,当皇帝本就有太多的不得已,影卫之事,就交给萧帝自行处置吧。
天家母子对话的功夫,便有人启禀,说晋钟坚求见。
“传。”萧帝和萧太后对视一眼。
晋钟坚一脸疑惑、小心翼翼地捧着锦盒走过来,看到当今圣上及太后忙不迭恭敬行礼:“微臣见过皇上、太后娘娘。”
“平身。”萧帝精明狡黠的狐狸眼闪过一抹寒光,神色淡淡地问道:“晋大人有事?”
“不是……啊,是。”晋钟坚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他将手中锦盒恭敬奉上,低声说道:“开元长公主殿下命人将此物交予微臣,说让微臣觐见转交予皇上。”
他忙不迭抬起头来:“微臣已经查验过,就是一根金簪,并无什么特别……”
“金簪还不特别?”萧太后似笑非笑地接了一句。
萧国女儿家若中意什么人,便会将金簪相送。
这分明是定情信物啊。
萧帝的脸色却骤然一白。
他拿过锦盒打开一看,确实是一支金簪,金子的成色明显有年头了,已然不再泛着灼灼金色,反而是那金簪内嵌着的珠子,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十分好看。
“呵,”萧帝苦涩一笑,将锦盒合上,珍而重之地放入袖兜里。
“怎么?”
萧太后诧异地望着脸色越发难看的儿子,“皇帝,你不高兴?”
“这不是定情信物。”萧帝的脸色越发难看,眸子里的晦涩难掩失落。
这也是凤轻彤再也不想见他的佐证。
她终究是怪他了。
“难道……”萧太后立刻恍然,难道这就是影卫令牌?
瞅瞅儿子那生无可恋的表情,萧太后便知道,恐怕是真的了。
她挥挥手冲晋钟坚温和地道:“你做得很好,退下吧。”
“是。”晋钟坚没觐见的时候,一颗心七上八下,此刻觐见了,却更没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得,是不是需要尽快告老还乡了?他对自己的脑子产生了深切的怀疑。
晋钟坚离去后,萧太后望着萧帝,“你倒是个有眼光的,”这样精明又爽快的女儿家,堪当一国之母。
“可惜了……”可惜了开元长公主不仅有心上人,而且绝不能嫁给萧国。
他们二人终究殊途。
萧太后望着怔怔出神的萧帝,轻叹一声,默默地转身离开,让皇帝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不怪皇帝喜欢她,就连哀家,都很难不喜欢她。”
凤轻彤卷走了萧氏的财富,却归还了影卫的令牌。
萧太后轻笑一声:“真是个不吃亏的主儿。”
萧国朝堂内外的事,凤轻彤一行已然不再去管,他们的马车缓缓地朝着萧国和凤朝接壤的所在而去。
凤轻彤坐在马车上,望着抱着同款骨灰盒的祁曜和春娟,“真要这样?”
祁曜要跟乔林去一趟漠北,将天青老人一半的骨灰埋在心上人的附近。而春娟则会将剩下一半骨灰撒在路上,让老人家见识这沿途的风光,自由而行。
“嗯。”祁曜握住凤轻彤的手:“别担心。”
他乔装过去,不会被发现的。
凤轻彤握住祁曜:“你一定要当心。”她再也没法承受任何失去了。
“哎呦,你俩腻歪不腻歪?”坐在一旁啥都没分着的白苏没好气地怒声道:“老头儿都搁坛子里呆着了,还免不了吃你俩的狗粮!”
凤轻彤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望着外间掠过的风景,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
“是啊,不能让师父总是吃狗粮,他都要跟师娘聚首了。”轻轻摸了摸祁曜怀里的骨灰盒:“你可替我照顾好师父啊!”
“一定。”祁曜如墨的寒眸郑重承诺道。
马车上的众人再没说话,距离萧国越来越远。
是夜,凤轻彤一行各自歇下,白苏在里间歇息,正梦见握着了金姑娘的手,美得他笑出了声,就被声声“公子、公子”轻声唤醒。
白苏没好气地睁开眼,就瞟见小六一脸古怪地道:“萧帝来了。”
“他还敢来?”白苏眼睛一瞪,尖刻的娘娘腔都拔高了不少。
小六赶紧捂住白苏的嘴:“春娟还睡着呢……公子,萧帝说想跟你聊天,见不见?”
“不见!”白苏没好气地轻哼一声:“害死了老头儿还不够,跑来现什么眼?”
他也知道,客观来讲此事不能全怪萧帝。
可他生气、难过、舍不得。
失去天青老头儿的源头就是萧帝。
受迁怒是萧帝活该。
“师兄,我说几句话就走。”
白苏脸色一僵,这厮若称“我”,就肯定是私事儿了。
小六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家公子的脸色,见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就轻手轻脚地出去请萧帝进来了。
萧帝穿着一身夜行衣,风尘仆仆,想必是赶了一整天的路才追上他们的马车。他消瘦了些,脸色也不大好,少了几分身为帝王的尊贵、多了几分失意的狼狈。
白苏到嘴边的责怪都变成了一句不耐烦的责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师兄还是这么没耐心。”萧帝嘴角挤出一个笑容:“这一次……多谢你们了。”
“老子没出力,要谢谢隔壁。”白苏没好气地扭头抱臂,傲娇得一批。
枉他千里迢迢而来,生怕萧止轻这个混账是中了盅、中了毒,其实呢?
全他妈的是套路!
还套走了忘年交的老命。
白苏眼眶一热,轻扬下巴,将鼻子里的泪意狠狠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