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知府磨刀霍霍准备揪出幕后的人。
云夕则是看着厨房的人熬煮了整整两大锅的药,等熬煮好了后,让人将这些药汤端到马车上,送到医馆之中。
医馆中大概留着几个的老大夫,还有几个官差。只是这些官差明显都离病人远远的,似乎生怕被他们给传染上。每个病人都躺在床上,一间屋子摆了十张床,每个床上躺着两个人。男的一间,女的一间,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生气,似乎都已经任命了,只有麻木和茫然。
其中一个官差看到云夕,连忙行了一礼,“夫人,这样的地方,哪里是你这样的贵人该来的、万一不小心被传染了可怎么办?”
云夕抬脚走了进来,说道:“不会被传染的,他们得的并非瘟疫。”
一个老大夫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眉头紧紧皱起,“可是这症状就是瘟疫啊。”
这几个老大夫留在这边给这些人看病,显然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所以云夕对他们还是颇为尊重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你再重新把脉,注意腹部那位置。”
年迈的大夫连忙过去诊断,不同于云深和云七能够很快诊断出来,他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松开搭在病人手腕出的手,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还真不是瘟疫,是身子中有虫子。”
云夕道:“刚刚过来给他们看病的是我从京城中带来的大夫,医术不比宫里的太医差,他也说了,这些人都是因为身体中有廉虫的缘故,这虫子在体内的症状同瘟疫很像,这才让他误解了。”
“我已经让人熬煮了药,将这些药剂喝下去,杀死体内的虫子,很快就会好了。”
那些原本奄奄一息的病人听到自己还有得救,眼中焕发出光芒,就要挣扎着起来。
几个老大夫脸上露出羞愧得表情,“终究是我们学艺不精,才会连是不是瘟疫都没认出。”
云夕语气轻快,“哪里是你们的问题。那神医云七一开始也以为是瘟疫,毕竟这虫子藏得太隐秘,没有专门去寻找根本就发现不了,他先前也误诊了,直到今天早上觉得不对劲,重新诊断后才发现错误。”
“即使是宫里的太医,没有人提醒的话,也想不到这头上来的。谁让它和瘟疫的症状一模一样呢?几位先生能够不顾自己的年纪和身体,亲自留下来给大家看病,这份医德便已经胜过了大多数的大夫。”
她几句话说的这几个大夫眉开眼笑的,只觉得面前这位夫人真是再可亲不过了。
他们还想帮忙端碗过去喂这些病人。
云夕哪里能让几个老人家在自己面前做事,直接让云大等人过去,至于霜降和银丹,她们负责女的那间屋子。云夕心中明白,对于这些病人而言,他们所需要的是信心。
所以她也告诉大家,喝了药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还拿李大人举例子。
“李大人可是这次的钦差大臣之一,他今天喝的药可是和你们一样的,我出门的时候,看他已经好了不少了。”
她这话十分具有说服力,让不少人的神色都松快了起来。钦差大臣那是什么身份,就连知府都得恭恭敬敬的。他喝的药,那还能有差的吗?底下的人也不敢让他身体出了差错啊。
还有几个更是说道:“没想到我也有和钦差大臣喝同一碗药汤的时候啊。”
“是啊是啊,我们身体肯定会好起来的。”
“只希望这洪水早点退下啊。”
云夕看着气氛已经不像是一开始那般死气沉沉,嘴角不由地勾起。
她对几个大夫说道:“我另外让人送了药材过来,若是不够喝的话,那就再熬煮一下,你们也不必亲自动手,那些官差也不是吃闲饭的。”
几个正在舀着药汤的官差连连保证自己会好好做事。先前他们之所以敬敏不谢,也是因为以为这是会传染的瘟疫,既然是身体生虫子了,那他们就不担心了。
云夕看着所有人都喝了一碗后,又让人从马车上抬下了好几袋的大米。生病的人还是多吃点好东西养养身体的好。
做完了这一切她正要离开,两辆马车开了进来。马车外面都是披着一层白色的纱,风一吹,似乎随时要随风而逝的样子。
云夕一看到这做派,便猜到只怕又是那宁霏要来了。
她的预感那叫一个准确,下一秒,身着白衣的宁霏从马车内下来,脸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圣洁表情。
她的视线落在云夕身上,似乎有些惊诧,“云夫人。”
被点出身份,云夕却一点都不惊讶,她也觉得宁霏事后会调查出她的身份。更不用说他们那天晚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后面不少人都醒了过来。见过钦差大臣,甚至同他们聊天,对这些老百姓而言,本身就是值得吹嘘的一件事。
云夕只是点了点头,问道:“宁姑娘也来了吗?”
从这车内,她嗅到了颇为熟悉的几种药材。
几个白衣女子将一桶药汤搬了下来,宁霏道:“我听闻他们吃了些治瘟疫的药后,都没效果,想起我们教中有个方子十分好,便让他们熬了一些过来。”
云夕的鼻子灵,加上一整个早上都是闻那几样药材的味道。所以这药汤一拿下来,她便已经知道了里面的成分——无非便是雷丸、牵牛子这些,只是少了那几种调养身体的药材。毕竟那些药材更花钱一点。
她眸光冷了几分,说道:“这只怕并非治疗瘟疫的药吧,而是杀虫的药剂。不过倒也对症,这些人本来就不是得瘟疫,而是身子里生了虫子。”
她目光落在宁霏身上,说道:“将她们都给我带回去。”
宁霏听到她说到虫子的时候,脸色微变,等听到云夕说将她们抓起后,更是维持不住那仙子的做派,“你,你这是做什么?”
云大、云二、银丹和霜降直接将这些人放倒在地上,她们摔在地上,原本洁白的衣服染上了泥土,看起来分外狼狈。
宁霏更是死死地瞪着她,眼中闪过怨恨,“云夫人,您怎么能够无凭无据就抓人?”
云夕冷笑一声,说道:“你倒是厉害,还没把过脉,便知道这些人不是得了瘟疫,还能对症下药带了这些药过来。可见你事先便知道这虫子的事情。”
她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了李司也曾经喝过她当初送来的所谓去湿气的药,心中越发笃定,“你借用白衣教圣女的身份,将那些虫子放入药中,借着施药的机会,让老百姓们吃下,导致他们得了这样的病,然后再装作善良无私地赠药,收揽民心。”
宁霏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的,她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位云夫人居然能够将所有的事情都猜测得八九不离十,她嘴唇动了动,有气无力地辩驳,“我是白衣教的圣女,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云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嗤笑道:“白衣教的圣女?你这是在说笑话吗?你大概不知道吧,当时将红姑带到皇宫面见陛下的人正是我。白衣教的圣女和教主我都是见过的,唯独不是你。”
“还有在冒充之前,先打听一下吧,白衣教的圣女武功高强,身负雪凝功,你再怎么学,也是学不出来的。”
“你们冒充白衣教,给民众下蛊,欺瞒大众,居心叵测。”
她不想再听宁霏说什么,直接让云大等人将她们捆绑起来,为了以防她们吵闹个不停,云夕随手将一些布塞在她们嘴里。
既然都已经将她们给抓捕了,那就趁热打铁,直接将那宅子一锅踹。
红希得了她的吩咐,点头道:“我立刻回府带着人马过去。”
那些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将她们一网打尽再简单不过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多带些好手过去才是。
银丹正要将宁霏等人塞进马车里,一块泥直接砸了过去,砸在宁霏的发髻上。
“丧心病狂的贱人!亏我以为你真是个好的,谁知道你却如此恶毒,为了自己的名声,将我们害成这样?”
“就是!”
“原来我之所以得这病,都是吃了你给的东西。像你这样肠子烂了的人,怎么不去死?”
这些老百姓们听了云夕之前的话,再想到自己生病以后的痛苦,将所有的仇恨都迁移到了宁霏等人身上。他们强撑着从床上下来,随手抓出泥土砸了过去。
银丹为了避免误伤,连忙先闪开来,也让这些人好好发泄一些。这些人差点因为宁霏等人的私心被弄死,只要不过分,云夕都不会阻止。
几个女孩子没一会儿就被砸得像是从泥土中捞出来的一样。其中一个妇人更是嫌不够,直接冲了上去,长长的指甲往宁霏的脸上抓,“我抓烂你这张勾引人的狐媚脸。”
“长得人模人样的,心却如此恶毒。”
宁霏吃痛地想要躲闪,可惜身子被捆绑着,根本没法挣扎。加上她嘴里还塞着布,想叫出声都没办法。
这大娘怨气不是一般的大,抓了宁霏还不够,其他几个人的也一起给抓了。鲜血混合着泥土,看起来分外的狰狞。
云夕冷眼旁观这一幕,这些都是宁霏她们自找的。
等他们发泄完,一个个气喘吁吁地在旁边喘气后,云夕才让人将这些根本看不出原来样子的女人押到马车上。
等她回去后,红希却还没回来,云夕也只知道她除了带了十个好手过去,还另外带了二十个衙门中的官差过去。这么多人在,应该不会放跑半个人。
葛知府等人从红希口中知道只言片语,只是详细情况终究不清楚。一看到她回来,立即迎了上来,“夫人,这几个便是白衣教的成员吗?”
云夕道:“她们不是,她们只是冒牌货罢了。”
她将在医馆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下。
葛知府的神情严肃,语气透着几分的愤怒,“我原本只当她们是好的,却不知道她们所谋深达,甚至不惜利用无辜的老百姓。”
昨天到今天中,因为这虫子便已经死了两个人。显而易见,对于这群人而言,为了自己的利益,生命算什么?
云夕道:“我离开前也问过了,得了这病的,每个都喝过她们送过去的药汤。”
她只是还不清楚,指使宁霏的人是谁?不过没关系,那么多人,总能撬开几张嘴。
葛知府沉着脸,“将这些人全都给我压进大牢之中。”
云深却阻止了他,说道:“还是将她们交给我们吧,丘州应该有官员同她们勾结在一起。”不然这些人也不能发展得那么快。
葛知府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黑了黑,却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云夕在府里等了好一会儿,红希依旧没有回来。按道理来说,那些人并不难解决,早该回来了才是。
她心中不由生起不安的情绪,不会不小心翻船了吧?万一那边真有高手在就不好了……云夕坐不住了,站起身,打算亲自带人过去看看。
万幸的是,红希回来了,只是身上沾染了些血迹。
“夫人莫要担心,这些血迹不是我的,我只是没想到其中也有几位身手还不错,险些阴沟翻船。”她说道:“这次在那宅子中,倒是搜出了不少的金银财物,另外我们还找到了几个瓶子,瓶子中养着不少虫子。”
红希将一个樟木箱子抱了出来,打开箱子,露出了里面五个浅紫色的瓷瓶。
云夕拿起其中一瓶,打开一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虫子。若是密集恐惧症的人见了,只怕会起鸡皮疙瘩。
葛知府看到这些,手紧紧握成拳头,“城里的瘟疫果然是这些人搞的鬼。”
“人赃俱获,我看他们还有什么话可说。”葛知府恨不得将这些人给千刀万剐了。
除了这些虫子以外,还在那宅子找到了不少杀虫的药材,可见这些人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随时上场。
那宅子所有的人都被押了下去,葛知府也下令让人将宁霏等人通告全程的百姓。
云夕提醒道:“别忘了说她们并非真正的白衣教。”她可不想白衣教的名声被毁。
葛知府点点头,对他来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等云夕进屋以后,红希也闪了进来,明显就是有话要说。等关上门后,红希从怀里掏出了几本的账本,放在桌上,她生怕被人听到,还特地凝音入耳,“夫人,这些是我在宁霏的屋子中找到的,她将这些藏在了花瓶中。我生怕那些官差中有谁的眼线,所以不曾让别人知道这事。”
云夕点点头,翻开账本,第一本和第二本的账本上记载的都是给他们提供货物的一些商家……毫无疑问,从这两本账本下手的话,能够顺藤摸瓜找到不少的线索。
等翻到第三本的时候,云夕的神情越发严肃,第三本上所记载的却是丘州不少官员家中的阴私之事。比如张千总家中的义子实际上是他的私生子,只是被他收作义子。比如丘州守备的妻子前几年病逝,真正原因是因为这位守备的母亲同儿媳妇关系不睦,形同仇人,这才偷偷在儿媳妇药中动手脚,比如杜同知借着职务之便,收受了不少的贿赂,在去年更是收下一个富商给的五千两银子。
云夕一页页翻下来,心情越发的沉重。看来宁霏野心不是一般的大,掌控这些秘密的他们无疑可以借此威胁不少官员。
上头所提到葛知府,也只是说他贪杯,最爱普州的高度醇酒。
云夕抬头看向红希,说道:“这几份账本关系重大,牵涉不少,幕后之人肯定不愿账本落在我们手中,定会想方设法拿走。”
她灵光一闪,嘴角不由勾起了淡淡的笑意,“不过这样也好,我们正愁揪不出那人呢。”
她说道:“先让我们的人守在这宅子,守个两天,等两天后再撤掉人。在这两天以内,我们尽快将这三本账本重新抄写一遍,再将原件送回去。”
等他们的人撤走,幕后之人肯定会忍不住派人去将账本给找出来。云夕将原件放回去也是为了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
云夕接下来两天时间都在抄写这账本。其实这项工作交给云深更合适的,这人模仿起账本那叫一个以假乱真,只是云深这两天事情不少,还真抽不出时间来。
云夕以养身体为理由,窝在房间中抄写账本。
另一边宁霏等人的行为被葛知府公布后,也的确在丘州掀起了一阵阵的波澜。不少先前吃了她送来东西的百姓身体都诊断出了廉虫,一个个对宁霏恨得牙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