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位家教老师全部是她妈托关系请来的全省顶级名师,每节课的课时费一千起步,而且是当堂结算,每次上完课后陈暖冬都会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花钱买罪受,其实她一点也不想补课,也曾委婉地向她妈表达过自己的内心真实想法,然而她妈的回答却是:“高考完你就再也不用上课了,而且花的钱也不多,家里也不差这点钱,你只需要好好学习就行了。”
她永远是这样,按部就班的规划一个优秀的女儿,却丝毫不在乎女儿的内心怎么想。于是从那次之后,陈暖冬再也没跟她妈提过任何关于补课的事儿,老师来,她就上课,老师走,她就下课,完全按她妈要求的做。
周一上学,学校要求高三年级的学生每天早上六点五十必须进班。早晨六点的闹钟一响陈暖冬就起床了,然而掀开被子一看才发现自己来大姨妈了,弄得满身满床都是,急忙跑去卫生间花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才把自己洗干净,期间她妈还来催过她好几次,等她换好衣服背着书包跑出卧室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迟到倒计时。
她们家的房子是复式,陈暖冬的卧室在二楼,刚一跑到楼梯口她就愣住了,因为看见了坐在一楼客厅里的林季川。
“你怎么来了?”陈暖冬一边匆匆下楼一边惊讶发问。
林季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抬手把书包甩到了右肩上:“不是说好一起上学么?”
“我什么时候说好跟你一起上学了?”陈暖冬风一样的从他面前跑向了门口的鞋柜,急忙忙地换鞋,“马上就要迟到了你怎么不先走啊?”
林季川不慌不忙地走到了门口:“我像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么?”
陈暖冬:“你还真像。”
不等林季川自己反驳,陈暖冬她妈就追到了门口:“人家小林都等你二十分钟了,你就不能对人家态度好点。”
林季川:“就是!”
然而还没等他嘚瑟够呢,穆亚芳又训了他一句:“把你书包背好,吊儿郎当的看着像什么话,而且再这么背书包还要背出高低肩了。”
林季川立即乖乖地把书包端端正正地背好了。
穆亚芳又对他说道:“别担心迟到,你陈叔叔今天开车送你们俩上学,已经在楼下等你们俩了,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你带着暖冬去买点东西吃,她今天不舒服,给她买热的,她懒省事惯了,阿姨就把这任务交给你了。”
林季川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吧阿姨,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陈暖冬扭头看了她妈一眼,一言不发地打开了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是林季川特乖巧地对穆亚芳说了句:“阿姨我们走了,拜拜。”
穆亚芳点头,还叮嘱了一句:“上课好好听课,别开小差。”
林季川再次乖巧地回答:“知道了!”
等他走到电梯间的时候,陈暖冬没忍住朝着他翻了一个大白眼:“你怎么一来我们家就装三好学生?”
林季川一本正经地回:“那我别人家小孩的高光人设不能倒啊。”
“戏精!”
一出单元楼陈暖冬就看到了她爸的车,等两个孩子坐稳了之后,陈瑞铭缓缓踩下了油门,同时笑着说道:“暖冬,今天小林要是迟到了,你可是要请人家吃饭啊。”
陈暖冬不乐意了:“我凭什么请他吃饭?”
林季川振振有词:“还不是因为等你。”
陈暖冬:“我也没让你等我!”
林季川干脆就不搭理她了,直接对陈瑞铭说道:“叔叔你听见了么?她天天就是这么对我的。”
陈瑞铭一边开车一边说:“前天晚上你阿姨还说我把她惯坏了,但我都惯了她十八年了,估计她这坏脾气也改不了了。”
林季川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立即回道:“那就别改了,我忍忍就行了。”
陈暖冬又白了他一眼,不满道:“你又装好人!”
陈瑞铭却满意地勾起了嘴角,觉得这小子一如既往的机灵懂事。
开车比骑车快了不少,再加上清晨路上车少,陈瑞铭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把他们俩送到学校了,然后就开车走了。
陈暖冬站在马路边目送着她爸的车掉头离开,然后长叹了口气,小声对林季川说:“今天就要出二模成绩了,我不想上学。”
林季川问:“没考好呀?”
“不是没考好,是考砸了。”陈暖冬又叹了口气,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无奈道,“走吧走吧,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和淋漓的鲜血。”
林季川被她逗笑了,犹豫了一下,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对说道:“面对什么惨淡人生呀,考不好就考不好呗,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我们家对童养媳没太高要求,会花钱就行。”
陈暖冬听见“童养媳”三个字就觉得他是在扯淡,转身就走,但还不忘了催促他一句:“赶紧走,马上迟到了,我可不想罚站。”
林季川站着没动:“你先回班吧,我去给你买饭。”
“别买了,马上迟到了。”陈暖冬回身看着他催促道,“赶紧走!”
林季川不想再让她耽误时间了,故意说道:“你以为我光是给你买啊,我还给我女朋友带呢。”
陈暖冬一脸懵逼:“你不是刚分手吗?”
林季川:“新的不行么?哥这么优秀,能缺女朋友么?”
陈暖冬蹙起了眉头:“你可真……”她不知道应该说他真好面子还是真蠢。
“跟你有什么关系,赶紧走,别耽误我事儿。”说完林季川就朝着学校旁边的小超市走了过去。
陈暖冬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转身朝着校门走了过去。
小超市门口有一颗梧桐树,树干粗大,要是站在树背后的从前面几乎看不到人影,林季川路过这棵树的时候才看到树后站着一位女人,但是吸引到他的不是这女人长得多漂亮,而是她那一头扎眼的浅紫色长发,不过他并没有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到这个女人的身上,随意扫了她一眼就走进了超市。
当他买好东西从超市出来后,这女人还站在树下,这时他才发现她一直在盯着他看,嘴角还挂着一抹难以明喻的轻笑,似是得意、似是不屑、又似是轻蔑,但无论是那种情绪的笑,林季川都不喜欢,然而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女人却突然从背后喊住了他:“那妞是你女朋友么?就是刚才跟你一起下车的那妞。”
林季川脚步一顿,回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有事儿?”
浅紫色头发的女人耸了耸肩:“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跟你说盯紧点你的妞。”
林季川眉头一蹙:“你什么意思啊?”
那女人道:“没什么意思,好心提醒你,那妞不安分,别被绿了。”说完,她就走了。在转身的那一刻,赵明珠心中的得意再也掩饰不了了,志得意满的笑容恣无忌惮地在脸上绽开了花,原本只是想来视奸这妞,没想到还真的让她抓到料了。
不要脸的小贱人,敢跟老娘抢男人,老娘就教你怎么做人。
……
一中附中初三年级规定学生早上七点就要进班开始早自习,顾盼每天早上六点二十就要起床,顾望起的比她还早,每天五点半就起了,先听半个小时英语,然后再去给自己妹妹做饭,做好饭再喊她起床吃饭,等顾盼出门上学的时候,天也亮的差不多了,顾望会站在院子里抱着收购来的二手英语书背英语,直到八点开始做生意,然后才会放下手中的书。
不过今天计划有变,顾盼出门之后他没有继续学英语,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打开了电脑。昨天他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写了个创业策划书的初稿,今天九点要去找李源,所以准备在九点之前把创业策划书再修一遍,初版策划书越是完善,李源就越好给他提意见,两个人讨论起来也就方便。
大约八点半的时候,他把修改好的文档考进了u盘里,拿着u盘去找李源,然而刚一走出院门,他就看到了正准备往院子里走的赵明珠。
赵明珠刚才又特意回了一趟家,化了个妆,选的是砖红色的口红,还用唇线笔勾勒出了唇部线条,双唇看起来红润饱满极具诱惑力,见到顾望后她轻轻勾了下唇角,目光中带着潋滟秋波:“呦,这么早要去哪呀?”
顾望对她的态度一向冷漠,就当是没看见她一样,继续锁门,赵明珠冷笑了一下,揶揄道:“就你那点破东西,谁还稀罕偷啊?”
顾望没理她,上好锁后转身就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他身后的赵明珠突然开口,一针见血:“你喜欢那妞。”
顾望的脚步一顿,然后回过头,面色阴沉地看着她,冷冷启唇:“你想干什么?”
“呦,瞧把你吓得吧,看来是真喜欢呀。”言及至此,赵明珠叹了口气,随后听似自嘲实则讽刺地开口,“我还能干什么呀,人家那么有钱,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哪是咱们这种人惹得起的啊,我可跟你不一样,我有自知之明,惹不起的人我不惹,高攀不起的人我也不攀。”
顾望知道赵明珠不怀好意,可是“高攀”两个字就像是针一样刺进了他的心里。
她是公主,他本来就配不上她。
见顾望没说话,赵明珠冷笑了一下,志得意满地继续说道:“你喜欢那妞,那妞喜欢你么?你算个什么东西,人家凭什么就看上你了?有钱的男人玩女人,有钱的女人玩男人,到最后啊,还是有钱人和有钱人在一起,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像你这种穷光蛋,永远不可能吃到天鹅肉!哦,对了,你也不光是个穷光蛋,还是个有故事的穷光蛋,三年呢,小富婆一点也不介意么?她要是真喜欢你,怎么可能不介意?还不是玩你。”
赵明珠字字如针,每一个字都刺到了顾望最难以面对的事实上。
他很穷,除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什么都没有,她真的不介意么?而且她是公主,就算她愿意跟着他,他也不能接受,因为他什么都给不了她。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她。
赵明珠再次开口:“我刚从那妞学校门口路过,看见她和一小帅哥从一辆车上下来了,迈巴赫呢,这辈子你能赚到一辆迈巴赫的钱么?对了,小帅哥真挺帅,一看就是有钱人,还去超市给那妞买零食呢,我问他那妞是不是你女朋友,他也没否认,所以我好心劝你啊,把眼擦亮点,别再被富婆玩了,有钱的女人啊,比有钱的男人还坏,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顾望可以罔顾他人对自己的嘲讽,但却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公主,原本淡漠的神色突然阴沉了下去:“我看,你是想死。”
第18章
周一上午, 各科老师陆续下发了二模考试的答案,对完答案后陈暖冬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自己要完蛋, 再加上大姨妈作祟, 小腹坠疼得厉害, 课间操干脆直接请假了,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教室里面怀疑人生。
身上没劲儿,所以她一直在课桌上趴着,原本想睡一会儿,但肚子疼得她睡不着, 只好清醒着挺尸, 同时愁肠百结地思考等成绩出来后该如何跟她妈解释这次没考好的事儿。
高三教学区北边就是操场, 为了班级荣誉, 各班跑操时都会将口号喊得震天响,完全淹没了整个高三教学区,每隔几秒钟,陈暖冬的耳朵里都会传进一声整齐洪亮的“一、二、三、四!”, 直至林季川的声音在她脑袋上方响起, 她才惊讶的坐直了。
“陈暖冬。”林季川的声音不大,隐隐还透露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陈暖冬茫然又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你没去跑操?”
林季川站在她座位旁边的过道上, 开门见山地质问:“你前天晚上去给谁过生日了?”
陈暖冬愣了一下, 回道:“朋友。”
林季川:“男的女的?”
陈暖冬突然明白了林季川的来意——兴师问罪,可是你凭什么来找我兴师问罪?这种被拷问的感觉又让陈暖冬想到了那根紧系在自己身上的风筝线,继而深吸了一口气, 一字一句反问:“跟你有关系么?”
林季川再次想起了今天早上那个染着浅紫色头发的女人对他说得一番话,心里猛地窜起了一股火气,怒不可遏地喊出了她的名字:“陈暖冬!”
陈暖冬没再搭理她,重新趴到了桌子上。
林季川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直至有人回班,他才对她说了句:“放学一起回家,以后也是,每天都是。”
林季川走了之后,陈暖冬一直在桌子上趴着,额头紧紧地压在胳膊上,鼻尖紧贴桌面,呼吸平稳、规律,内心却暴躁不安,像是有一股炽热的岩浆在翻腾。
身上缠的风筝线、二模的考试成绩、高考的巨大压力……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催化剂一般一点点地激发了她心头那座积怨已久的火山,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林季川对她的感情和态度。
她不是个傻子,从今天早上看透林季川对她撒的那个谎之后,陈暖冬就明白了她哥说的是对的,林季川喜欢她,就是太骄傲了不愿意承认而已。
可是她不喜欢林季川。
更让她倍感压抑和束缚的是,她们全家都喜欢林季川,还摁着她的头去强迫着她也去喜欢,这让她越发地感觉自己像是活在一个早就被规划好的世界里,没有任何自由和选择,身上的那根风筝线扯着她去哪里,她就必须去哪里。
风筝线似乎在越缠越紧,陈暖冬有些喘不上气了,原本平稳规律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她是个人,不是只风筝,更不是吊线木偶,她也有自己的感情,她不想这一辈子都被掌控。
她有自己喜欢的人。
她想去为自己争取一次,哪怕就一次。
她都已经十八了,总不能一辈子都被风筝线缠绕着,不论结果如何,最起码试过。
心头的那座小火山突然爆发了,陈暖冬瞬间屏住了呼吸,下一秒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化学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全班人都在看着她,陈暖冬全然忽视了他们的目光,淡定地说了句:“我要请假。”然后自顾自的离开了教室。
班主任办公室就在教室后面,或许是因为今天老赵心情好,或许是因为陈暖冬的脸色确实不太好,老赵格外开恩的给陈暖冬批了半天假。
顺利拿到假条后,陈暖冬从容不迫地离开了班主任办公室,今天早上没骑车,出了校门后她直接打车去了顾望的废品收购站。
收购站大门紧闭,两扇门上还上了锁,她这才想起来顾望今天要去找李源讨论创业策划书的事儿,于是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李源的维修店。
李大帅比维修店内亮着灯,顾望和李源正并肩坐在玻璃柜台后面盯着电脑改策划书,玻璃门突然就被拉开了,两人同时抬头,见到来人是陈暖冬,一个比一个惊讶。
“你怎么来了?”先开口的是顾望,“怎么没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