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伞尖划向脸庞时, 上官飞燕的一颗心是提到了嗓子口, 她真怕乐远岑下手的动作重了一分,那么被毁去的就不只是人.皮.面.具, 她也会破相了。
上官飞燕怎么可能不紧张,换做其他女子可能还要在人前装一下善良, 但她真怕了乐远岑笑得更温柔, 每多一份温柔说不定她就要多受一份折磨。
上官飞燕想到这里转而狠毒地瞪向叶秀珠,冷笑着揭开了独孤一鹤之死的幕后真相, “贱人!你都敢欺师灭祖了,我怎么能不来杀人灭口。你敢做初一, 我不能做十五吗!”
峨眉三秀闻言不愿相信地看向了叶秀珠。其实她们都在疑惑,叶秀珠为何认识上官飞燕,她们本该毫无交集才对。
马秀真沉默了片刻, 压着愤怒与心痛地问到,“二师妹,是不是因为霍天青?一个男人就让你要了师父的命吗!外人怎么看师父都不重要,但他是抚养我们长大的人, 你怎么下的去手!”
叶秀珠惨白着一张脸朝后跌冲了几步,她恍惚着摇着头,“师姐,我没有,从没有想要师父死。你要相信我,我只是告诉了他, 师父何时到珠光宝气阁而已。”
“如果没有你传出详细的时间消息,霍天青怎么能先一步耗去平独鹤的一半内力。那么西门吹雪又怎么能成功地杀了他?”
上官飞燕忍叶秀珠很久了,这个女人压根不配与霍天青在一起,哪怕是叶秀珠的一厢情愿也不可以。今夜既然被识破了,她怎么可能让叶秀珠好过。
上官飞燕一边忍不住抓绕着身体,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叶秀珠,其实你早就知道霍天青与我的关系,你以为你做了这些,他就会喜欢你吗?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竟是霍天青。”陆小凤闻言苦笑了起来。霍天青明面上的身份是死去阎铁珊的总管,而他的另一层身份是天禽门的唯一继承人。
霍天青才给陆小凤下了战书,为的就是阎铁珊之死。
陆小凤前来讨一个公道才让阎铁珊死了,他是死在丹凤公主手下,但死了就是死了。作为阎铁珊的管家,霍天青需要为阎铁珊做些什么,一战了断恩怨。
然而,天禽门的人随即也找上了陆小凤,说出了霍天青的另一层身份,他们不能失去天禽门的下任掌门,所以这一战不能打,或者说陆小凤不能赢。
陆小凤理解霍天青的做法,也明白天禽门众人的担忧,此事正在悬而难决之际,谁能想到眼下却被戳破了从来没有丹凤公主,那个请他讨回公道的丹凤公主,一直都是易容的上官飞燕。
所有的一切都与上官飞燕有关,阎铁珊、独孤一鹤的死是她一手设计的,那么所谓约战又是几分真假?
陆小凤思及此看向了花满楼。
花满楼之所以会卷入此事,就是因为他认识了上官飞燕,得知上官飞燕在被青衣楼追杀,想要能够查清幕后的真凶。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逃不过一个情字。
在听到叶秀珠叫出上官飞燕的名字时,花满楼就自嘲地笑着闭起了眼睛,他不愿意去相信隐约的猜想,却终是要面对这个事实。
一份好感与浅浅的喜欢,这种感觉不同与他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那个秘密隐晦到让人茫然,但上官飞燕带来的欢喜却是真实可以触摸。偏偏,这种欢喜是一场精心的欺骗。
忽然之间,花满楼听着细雨淅淅,他的心竟无半分伤感了。
一年多以前,他被赠与了《忘情天书》,始终差一点无法参透关键。此时,他却是顿然明悟了,跨过了那一步之差,触摸到了天书之中的天地之意。
花满楼缓缓睁开眼睛,他听着上官飞燕不断抓挠身体的声音,对着陆小凤笑了笑示意他不必担忧,继而望向了一旁的乐远岑,“乐捕头,能不能请你免了她遭受此罪?”
上官飞燕抓绕身体的手僵住了,她不敢再去看花满楼。此事之中,若说是无辜之人,花满楼算得上一个,她压根不会求花满楼为她求情。
乐远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出好戏不断上演,演到此处,她不可能看不出上官飞燕与花满楼之间有过什么。不过,花满楼的神色很是平静,不见丝毫伤心,也不见半分怒意。
“花公子,你并不是他。”乐远岑说着上前一步轻抚上了花满楼的脸,她认真地看着这张过于相似的面容,心底却越来越确定花满楼不是他。
这一年多的死生经历,她总该有所长进,不只是武功上的长进,也是对天地之意的领悟。
这就是一种直觉,不再似初见时因为着相而心生茫然,因为茫然只能妄加猜测。现在她越发觉得花满楼与楚留香除了面容相似并无关联,他们的灵魂并不相同。
乐远岑想着就笑了,“你不是他,那么又凭什么让我改变主意?”
花满楼感觉到轻抚在脸上的手带着一种淡淡的温柔,但这是与他无关的温柔,因为他心底的迷雾也在缓缓散去。他们曾经因为恍惚而错认过,但总会有迷雾散尽得知真相的一刻,这是他的直觉。
“乐捕头,我确实不是他。”花满楼知道乐远岑所想,他之所以开口求情是因为一份不忍,不仅是对上官飞燕,更是对乐远岑。
花满楼看不见却还是望向了乐远岑另一只手里的伞,一把伞道尽了她的冷心,“但是我尚且怀有希望,希望迷雾散尽。难道你不希望有一丝的可能让破镜重圆,能够再续前缘?”
“我从来都不信。”乐远岑笑着收回了轻抚花满楼侧脸的手。
她不是不希望,而是不信有这种希望,是不能去相信存在一线生机。而今,信与不信都不再重要了,顺其自然就好。
“不过,我给花公子这个面子,看在她让你有所领悟的份上,我也能发一发善心。何况,让她一直扭着抓着也不利于问话。”
在场的众人,估计只有陆小凤隐隐约约懂了两人的谈话,他就看到乐远岑弯腰靠近上官飞燕,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三下。
“啊——”上官飞燕没能忍住剧痛叫了出来。体内的奇痒是瞬间消失了,但脊柱上仿佛钉入了尖利的细针,痛到让她一下就流下了虚汗。可是脸上的雨水、汗水、泥水混在一起,压根就看不清了。
“你该庆幸我不喜欢用毒,所以本该是喂毒的附骨针只让你奇痒难耐。每日六次,每次会持续一盏茶的时间,它沿着血脉运行,越是用内力抵挡,痒得越是剧烈。这都不算什么了,总比你刚刚一刻不停的痒,要好上千百倍。”
乐远岑说着一把抓住了上官飞燕仍不死心朝她扇来的两只手,“上官姑娘,你还是别动气的好。冒充金鹏王朝公主,谋求王朝遗产,意图挑起大明的边境之乱,如果不是你给我添乱,我现在应该在海边感受蓝天白云之美,苦命的人是我才对。你既然敢做,为何不坦然地面对失败,我还能敬佩你的心狠手辣。”
乐远岑说完就松开了上官飞燕,她颇为无趣地摇了摇头,看向被冷落很久的陆小凤,“陆兄,我奉命来此只为了凑个热闹,见一见青衣楼楼主,顺带给你捎几坛酒,其余的琐碎杂事都不必管。眼下这闹的,我才见到你就又出力又赔钱,真是误交损友了。接下来,你们该报仇的也别忍着,该问的也就问清楚了,我最后还能出个好主意。”
求你别出主意了!
陆小凤可不认为乐远岑能有什么好主意,多半是坑人不偿命的主意。
“什么主意?”西门吹雪也不知是什么心态竟然接了话。也许是他吃瘪到内伤,就难免也想让别人也试一试此中滋味。
乐远岑第一次用赞同的目光看着西门吹雪,没想到他这么捧场,那以后对他稍微好一点了,不把他满脸柴灰的画公之于众了。
“以我的愚见,现在揪出上官飞燕就拽出了霍天青。这背后到底怎么一回事还不清楚,三位遗臣还剩了一个霍休了,能怀疑的人,还是要大胆地怀疑一下。
既然我们抓到了上官飞燕,就把消息散播出去,心痛的或是心狠的都会找上门来,等他们自投罗网就都明白了。至于真的丹凤公主去哪里了,刑讯逼供不是我擅长的。”
乐远岑就对叶秀珠极尽温柔地笑了,所言却与温柔无关,“叶姑娘,你要不要亲自试一试?我看上官姑娘很在意容貌,逼供就是挑犯人的弱点下手。不过,你恐怕下不了手划花她的脸,上兵伐谋,动手也落了下乘。
霍天青总会来的,即便不来,他知道自己被上官飞燕供出来了,心里该怎么想?是所爱之人背叛了他,还是从头到尾利用了他,你应该很能感同身受。生不如死才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你觉得呢?”
叶秀珠咬着嘴唇没能开口。独孤一鹤死了,她的师父死在了她的背叛下,真的能够不自责不悔恨吗?
情之一字让人一念入魔,爱上霍天青的那一天起,甘心为他利用的那一天起,她就失去了自己。而今,可不正是生不如死。
乐远岑无视了上官飞燕敢怒不敢言的眼神,技不如人那就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