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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织沫忽然泣不成声,却不敢放声痛哭。
  她从来没有和人提起过当年这些事,连阿难也未曾提起过。她不知道,不知道为何今夜对着莫忘南就突然这么地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和他在一起,就像他有魔法一样,会让她无所顾虑地去选择相信他。
  “有没有想过,远离繁华,筑一间依山傍水的竹屋,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他开口,声音低哑,略带疲惫。
  陶织沫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也会有这样的憧憬,他也是累了么,像是和自己经历过一样的疲惫似的。
  她擦干眼角的泪,摇摇头。
  “为什么。”
  “我要救阿难出来。”她果断道,眸中已没了刚才的脆弱。
  “你是为了救阿难才接近他?”他声音低沉了下去。
  “是也不是。”
  “还是,雍王身份高高在上,若有了他的宠爱,你便可以回到以前的日子了?”他语气隐有嘲讽,“你有没有想过,他会娶你吗?”
  “他会娶我!”陶织沫突然情绪有些激动,站了起来,“他说过要娶我的!他说过等我及笄,便娶我过门!而不是纳我为妾!”
  “你天真了。”他也站了起来,冷道,“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娶你一个流落在外三年的相府庶女为妻。”
  “他会娶我的,他爱我。”陶织沫固执道。
  “他若爱你,他也可以纳你为妾,将你留在她身边。你就这么不喜欢当妾侍?”他忽然笑道,“当雍王的妾侍也可以享受不少荣光。”
  “你不懂。”
  “那你说来我听。”
  陶织沫不语。她与南宫辞的爱恨,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做他的妾,还是做我的妻,你选择。”莫忘南开口。
  陶织沫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不觉好笑,“我为什么要嫁给你?我又不爱你!”
  “那你爱他?”他眸中闪过光。
  陶织沫一顿,爱?毋庸置疑,可是,让她在这个时刻在他面前承认她爱南宫辞,她似乎也说不出口,便选择了沉默。
  “你有想过,你爱他什么吗?”莫忘南缓缓开口,“你爱他的人?还是爱他的身份?还是爱他那六年来对你的宠爱?还是爱他那张脸?若有一日,他换了容颜,失了身份,不再对你宠爱,那你可还爱他?”
  陶织沫不语。
  南宫辞,就算他换了容颜,失了身份,就算他沦为一个乞儿,他还是会对她宠爱一生。可是,如今他却失了记忆!失了他们共同的美好回忆!抹杀了他们的过去。
  见她没说话,他也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道:“我身份不如他,一切都不如他。或许,我永远也比不过他。可是,我能许你他给不了的妻位。”
  “莫忘南!”陶织沫正色道,“你不觉得你太冲动了吗?”
  “我冲动?”他讶异。第一次,有人说他冲动。
  “是。”陶织沫认真点头,“你与我认识不过多久,就说要娶我为妻。或许你喜欢我,但是你想过你爱我吗?”
  他没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得陶织沫有几分不自在了,他却释然一笑,“对不起,我为今晚的冲动和你道歉。”
  他态度突然这般转变,陶织沫反应有些适应不来。这个莫忘南,真的很奇怪!
  “我估计吓到你了,所以,以后我会慢慢来。”陶织沫看到,在月光下,他弯起嘴角优雅一笑。
  优、优雅?对!是优雅!如果在陶织沫没看到之前,你和她说有个大胡子笑起来很优雅,陶织沫不会相信。但是,她刚刚确实是看见了!或许,是他身上带有一股优雅的潜质。等等!他刚刚的意思是对自己还没死心?
  不过,看他似乎也无意继续刚才的话题,为免尴尬,陶织沫又想了个话题。
  “话说,我很想知道你刮掉胡子长什么样?”
  他悠悠一笑,散起步来,陶织沫也跟了上去。
  “成亲当晚,我就刮给你看。”他怡然自得道。
  陶织沫拧拧眉,成亲当晚?不过,也没说是和谁成亲,便释然了,又笑道,“等下新娘子还以为新郎换人了!”
  “我以为,做得我的妻的,应当是我化成灰她都认得。”他语速放得稍慢,陶织沫隐约觉得他似有所指,却又什么都捕捉不到。不过能确定的是,这个家伙还在打她的主意。
  “你说的月牙湾在哪呢?”陶织沫东张西望的,走了有一柱香的时间了吧怎么还不到。
  “过了这桥就是了。”莫忘南说着,加快了脚步。
  二人上了圆拱桥,便见桥对面有一排暗绿的杨柳树。清风徐徐,柳枝儿像舞女的腰肢般婀娜摆动,在夜色下分外妖娆。
  过了桥后,便见杨柳树后的月牙湾显露出了它的面目。
  皎洁的月光下,这湾湖泊就如一块无暇的美玉,在夜色中散发出淡淡的荧光。许是今夜无星,显得这月色更为柔和。
  夜空中的弯月倒映在这块美丽的碧玉上,为它更添光华。陶织沫甚至觉得,这湖中的月比那空中的月还要更加皎洁。
  “怎样?”莫忘南轻轻开口,显然,没有回答的她已经陶醉在这片美景中了。若是,若是她能取下帷帽。他想,她在月光下的脸会比那月牙儿更美。
  “好美。”陶织沫久久之后,才喃喃道。
  “过去吧。”他唤了声,便背手往湖泊走去了。
  “哦,你等等我!”陶织沫连忙跟上。
  陶织沫仔细看着脚下,生怕踩空摔倒,只是前面走着的莫忘南突然停了下来,陶织沫冷不妨便撞到了他的背。眼看着要跌倒,她连忙抓住了他身上的斗篷,莫忘南虽未转过身,却是伸出一只手绕到背后准确地扶住了她。
  陶织沫站稳后立即埋怨道:“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莫忘南没回答,陶织沫忽然察觉到有一丝危险的韵味——莫忘南前方似乎有人。陶织沫抓着莫忘南的斗篷,从他身后探出小脑袋来。
  果然,柳树下一个男人临风而立,衣袖翻飞。他背对着月光,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色,可那卓越不凡的身姿,她化成灰都认得出来。
  只一眼,她便立刻像个胆小鬼一样躲到了莫忘南身后。
  他刚刚看见她了吗?没看见没看见!陶织沫自欺欺人想着。
  却听得他清柔的声音响起,不悲不喜,“二位真是好雅兴。夜色幽深,湖边漫步。”
  “草民参见王爷。”莫忘南微微俯身,抱拳行了一礼。
  南宫辞没说话,莫忘南仍是维持着抱拳的姿势,如一尊石像,一动不动。
  陶织沫犹豫了下,才从莫忘南身后挪了出来,她要跪他吗?她与南宫辞的关系,现在真的弄得很奇怪。而且,现在在在外面耶,等下跪下去草会不会很扎人,地上有没有石子什么的?夜色太暗,又看不清脚下。
  陶织沫支支吾吾,“民女……参见……”一边说话一边慢动作下跪,似在争取些时间。
  莫忘南突然轻咳了两声,陶织沫不知他何意,是想让她快点跪下,别磨磨蹭蹭的么?
  就在这时,柳树后才闪出来一人,身材因为消瘦而略显高挑,音色略带轻浮,“不必多礼了。”
  这个,是南宫辞的谋士?
  陶织沫此时正半蹲着,不上不下,莫忘南伸出手轻扶了她一下,又抱拳道:“谢路大人。”
  哦,原来南宫辞前生今世的这个谋士姓路呀。
  “谢路大人。”陶织沫也依样画葫芦抱拳。
  “王爷说睡不着,我便陪他出来走走。”路大人说着朝他们二人走来,“怎么二位也睡不着?”
  “没有啦。”陶织沫连连摆手,说得好像她和莫忘南一起入睡似的,“我只是……我只是……只是……”陶织沫一下子,大脑竟一片空白,找不出一个借口来。
  “听闻此处月牙湾夜色极佳,便带陶姑娘出来走走。”莫忘南说得光明正大。
  “哦?那陶姑娘觉得此处夜色如何?”路大人幽幽问道,陶织沫没看他也知道他此时的脸色一定是皮笑肉不笑。
  “嗯……”陶织沫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还不错,就是蚊子多了些,我准备回去了。你们慢慢……赏月吧。”说着她便抱拳准备告辞。
  “我记得,陶姑娘曾经……”南宫辞忽然幽幽开口,“踢过我下荷花池?”
  陶织沫眼皮一跳,忙讪笑道,“哈哈,没有啦,你记错了。”
  “没有?”他负手而立,也不看她,似在回忆,“我怎么记得右相府有个荷花池,上面有凋败的残荷,我从水里爬起来时便看见一个小不点跑得比飞还快?”
  “真的没有,你记错了。”陶织沫打死都不肯承认。
  ☆、第44章 几秋不傻
  那是他们刚认识那一会儿,他老是爱捏她的包子脸,各种欺负她。她那天一时冲动,趁他不注意便狠狠踢了他一脚!
  现在他不是记性不好吗?可是为什么老是想起一些不应该想起的往事?
  陶织沫冷静解释道:“王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才六岁,而且那个时候营养不良,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王爷那个时候已经长得很高了,王爷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很高大威猛的。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的身高只到王爷腰上。王爷您说我们光是身高相差就这么悬殊了,所以那时手无二两力的我又怎么可能把孔武有力的王爷踢入荷花池呢?”
  陶织沫说完,自己都快相信了,又补充道:“王爷可是两岁开始习武的,对吧!王爷这段记忆其实是没错的,我也有印象,王爷能回忆起来我也很开心。不过当时王爷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不信您可以去右相府问一下当时的管家。”
  其实,南宫辞记得没错!只是当时南宫辞觉得实在是太丢脸了都不敢说出去,后面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可以说,陶织沫踢他下水此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所以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只要她不承认,他一个记性七零八落的人,又能耐她何?
  “是……吗?”他终于抬眸看她。
  “当然是了。”陶织沫斩钉截铁道。
  “罢了。”他悠悠转过身,“陶姑娘入京后直接回府。到时本王会亲自拜访,对你我之事做个了结。”他说完便抬脚离开,路大人也跟了上去,留下一脸震惊的陶织沫。
  陶织沫直直地倒了下去。
  “惨了惨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客房里,陶织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个不停。
  莫忘南只是静静地喝着茶。暮雨端坐在一边,面色沉静。采薇则是看得眼都花了,忍不住道:“福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呀!你不说我们怎么帮你呢!”
  几秋躺在陶织沫床上,抱着她的枕头,也好奇地看着她。
  “唉!”陶织沫叹了口气,也不想继续隐瞒下去了,“你们两个知道我的身份吗?”
  暮雨与采薇对视了一眼,采薇试探问道,“你是陶府六小姐?”
  回京这路上,陶凌风来找过陶织沫几次,她们知晓了陶凌风的身份,自然也对她身份猜出一二了。
  陶织沫有些惭愧点了点头,她的名号,帝都可是无人不晓,市井里都流传着歌谣——
  陶织沫,白眼狼!
  少将军,养不熟!
  攀上枝头变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