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纪绣年从不曾说出口?
为什么自己当时一点都没察觉呢?
她是那么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一个人怎么度过那段时光?
她有没有一个人偷偷地哭?
情绪翻滚,也不知道究竟是心疼还是愤怒。
心疼的是一贯隐忍内敛的那人,愤怒的是曾经稚嫩无知的自己。
乐城轻轻叹气,不得不提醒她:周总,段总在会议室等您。
不见。
我们说了,可是她不走。
所以她想怎么样?
她说,让您亲自跟她说。
周琅将手中材料卷起来,烦躁地关上电脑:过去。
纪绣年再次到乐恒集团。
到了顶楼,没见到乐城,只见到周琅的小秘书:请问您是?
纪绣年。宁大的老师。
我想起来了,请问您跟周总提前约过时间吗?
没有,必须预约吗?
也不是,只是周总正在开会。没有预约,乐助理可能没法及时提醒她了。
纪绣年说不要紧,坐下来等。
鬓边两缕碎发垂落,隐约可见白瓷般的下巴,柔美纤细的天鹅颈弯折出极为好看的弧度,单单坐在那里,就自成一道风景。
小秘书给她倒咖啡时,一直偷偷看她。
周琅很久都没出来。
纪绣年要赶晚上的舞蹈课,站起来问:请问她现在很忙吗?
只知道段总忽然过来,找周总有急事。
段总?
是呀,她下午一直在这边。
纪绣年笑意减淡:这份文件可以请你转交吗?
没问题,您要走了?
对,我有事。
您慢走。
小秘书礼貌地跟她道别,心里犹在感慨这位纪教授气质真好,可真是个大美人,哪怕跟周总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呢。
她正这么想着,会议室门开了。
等人进去后,她叫住乐城:乐总助,一位姓纪的老师,送来一份文件。
纪绣年老师吗,她来过?
走了,等了好一会了。
乐城心一沉:糟糕!
他直接推门进去:周总,刚刚纪教授来了。
周琅站在窗前,陡然转身:她人呢?
等了挺久,走了
你怎么不跟我说!
周琅难得对他发火,抓起西装外套就冲了出去。
乐城忙追出去:周总!
从办公室出来,为了赶电梯,周琅差点撞到端着咖啡的秘书,她脸上是从没有过的焦急总之跟平日那个时时刻刻含着明丽笑容,从容冷静,让人无法捉摸心思的周总完全不一样。
员工震惊地看着刚才飞奔的人,眨了眨自己,怀疑自己眼瞎了。
乐城作为一个称职的特助,此刻还不忘维护老板最后的面子,板下脸:看什么看,专心做事。
说完他叹了口气,以后真的得告诉小秘书,可别再把人家老婆拦在外面了。
第20章
周琅一路跑下楼,也没见到纪绣年。
因为呼吸过于急促,喉咙火辣辣的疼。
她站在路边缓着呼吸,回头对乐城说:开车,去宁大。
正值晚高峰时间,路上堵车堵的厉害,半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耽误到一个半小时。
周琅等不及,给纪绣年发消息:
你来找我?
什么事?
为什么没说就走了?
说话!
她打字时,乱七八糟的信息都弹出来,工作群的通知,家族群的消息,还有段嘉如问她,怎么把她丢在会议室就跑了。
周琅一概当没看见。
可她最期待的那个对话框始终干干净净,那人没有回复一条消息。
乐城路上问过小秘书,知道纪绣年晚上是上舞蹈课。
是周琅之前去过的舞蹈教室。
到了教室外,周琅在走廊窗台前站了会,等夜风吹干了她额前的汗,对着玻璃窗理了理衣服,转身问乐城:我看起来怎么样?
乐城点头:一如既往。
周琅深呼吸数下,调整了自己的神情,把手包递给乐城:你到那边等我。
正好到课间休息时间。
周琅拉开舞蹈教室的门,看见纪绣年在教学生练习动作。
她穿紧身白色舞裙,没跟上次那样露出大半片雪白的背脊,只是胸前未免收的太紧了
她站在原地耐着性子等。
纪绣年注意到有学生一直往后看,才回过头,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周琅冷着脸:出来说吧。
纪绣年跟学生说了句稍等,才走出去。
夜风一吹,她刚出了汗,舞裙单薄的有点冷,下意识抱着手臂环住身体:有事吗?
却没注意到因为这个动作,让胸前更加饱满了。
周琅不太自在地多看了几眼,又挪开目光:你下午去找我了?
纪绣年:嗯对,有份文件需要你签字的,我送过去了。
没有别的事了?
哦有一件事。
周琅眼睛一亮,却尽量显得平静:什么事?
过去那边说吧,纪绣年压低了声音,不要让学生听见了。
周琅没吭声,跟着走过去。
是关于高启芮的。
她怎么了?
我提交了检举资料,她这次大概要坐牢。
什么?
周琅没想到她叫她到旁边,就为了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所以?
所以,你不用担心,她不会再来烦你。
周琅沉默片刻才开口:没了?
你还想知道更多细节?
不想,周琅气笑了,我还以为你找我有什么大事呢。
所以她仍不想告诉她,高启芮曾拿流言蜚语伤害过她。
纪绣年没懂她的情绪:就这件事。你来是有别的事吗?是因为重新提交文件审批比较麻烦吗?
周琅冷笑:是啊,麻烦。
纪绣年礼貌地说:抱歉,麻烦贵司工作人员多辛苦一下。
纪绣年!
周琅心里就憋着火,来时路上她一颗心都焦灼成八瓣了,现在被她这么温温和和地疏远对待,心里更加烦躁: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了?
没有,纪绣年答得很干脆,她看了下时间,马上上课了,我进去了。
周琅急了,一把拉住她手腕:不许走。
有事?
纪绣年神色是极其自然的疑惑,像对陌生人的提问,刺的周琅一怔。
出去走走,聊会天。
现在?
纪绣年摇头拒绝:我在上课,这是我的工作。而且现在是晚上,天黑了,有工作上的事情,我们明天白天再说。
还是这么公事公办的口吻。
周琅冷冷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已有学生路过时看到她抓着纪绣年的手,投来吃瓜群众的目光,纪绣年也着急了:好了,周琅,别闹了。
别闹了。
声音温柔宁和,以前她也是这么对她说话的。
周琅不说话,炸起来的毛似乎被抚平了些,松开了手,站在舞蹈教室外面没走。
没关系,她等。
她站在走廊外面等,迟了一节课再来的学生也依旧不少,也有学生路过就顺路围观,一边往里面看一边讨论。
纪教授身材好绝啊。
肤白貌美腰细胸大真的馋了
嘘,我来拍一张,老色批回去当壁纸了。
周琅简直听不下去,沉着脸,装模作样地咳咳两声。
几个小姑娘被她一吓,回过头,见她沉着脸,以后她是查签到的老师,二话没说,赶紧溜了。
周琅揉了揉额角,她今天过来,是给自己找气受的吗?
她一边郁闷,一边盯着教室里看,正好看见纪绣年做了个下腰的动作。
她上次受伤才多久,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吗?
好不容易捱到第二个课间休息,纪绣年出去倒水。
周琅跟乐城说:你想办法,让学生先下课,说后面再补。
乐城:
救命啊,他能想什么办法!
斯坦福金融学毕业的名牌毕业生,周氏集团的特助,遇到自己职业生涯中的最大危机。
可是老板已经开了口,他能怎么办,只能照做不误啊。
于是进舞蹈教室去劝学生。
他毕竟不是方寻,学生没见过他,他说纪老师今天身体不舒服,临时结束课程。学生们不太相信,要不是他长得帅,简直要怀疑他是骗子了。
眼见着板着脸硬邦邦说教不成,乐城想出个缺德主意。
发钱。
一个人两百。
本来没人敢尝试,可是有艺院学生认出他是周院长的助理,又想起周琅跟纪绣年的那一点小八卦,忽然想起刚刚倚在窗台上的那个高挑冷致的大美人就是周院长吧!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爱八卦,三三两两说着小话,很快达成共识,答应了!
一边拿钱,一边看戏。
不管是深仇大恨,还是相爱相杀,都可以!
精彩,刺激!
乐城宛如送财童子,把钱包里的现金散尽了,后来钱不够了,只能微信扫码,转账。
他上辈子还没干过这么缺德的事情!
等纪绣年回来,人满为患的舞蹈房,空了。
纪绣年看向罪魁祸首:周琅,你做什么?
上次以检查设备为理由,那这次呢?
周琅闲闲地问:我怎么了?
纪绣年语气理智地陈述事情:我在上课,这是我的工作。你对我个人有意见,也不要拿学生开玩笑,你让我怎么当老师?
周琅反问她:你非要教这门课?你不是这几年专攻艺术理论吗,跳舞这种课让年轻人来教就好,纪大教授花这么多时间在这上面,不是太大材小用吗?
如何规划我的职业生涯,这是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周琅笑了笑:嗯跟我没有关系。但我还是很好奇,纪教授这么喜欢舞蹈,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没参加过一场专业赛事,也没有得过大型比赛奖励呢?
真的喜欢跳舞,为什么这么多年没参加过专业比赛?
她曾经在各大舞蹈比赛官网搜索纪绣年的名字,却始终是空白。
那时候她在海外,无数失眠的夜,控制不住地想知道她的消息。
不管什么,只要有她的名字。
可不论在浏览器上检索多久,这个人都宛如一滴水融入大海,彻底消失不见。
纪绣年脸色陡然一白。
专业赛事比赛奖励。
那瞬间她像是再也戴不住平日里那张理智冷静的面具,如被人刺中了某个最痛的地方,转身就走。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纪绣年!
周琅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了,想追上去,可直觉却拦住了她。
她站在原地,过了片刻才远远的跟上去。
直到见到纪绣年开车出去,看方向是回家,才慢慢往回走。
从宁大出来,时间已经不早。
薛以凝接到乐城电话,开车去一间酒吧,找到正在喝酒的人:周琅,你喝了这么多?
周琅母亲资助了不少贫困儿童上学,薛以凝母亲本来是周家的厨师,过马路时为了救周夫人去世,后来周夫人留她在周家,养她长大,送她读名牌大学,送她留学,简直把她当半个女儿。
她人聪明,也知道感恩,毕业后进入周氏企业,很快就做到高层。她跟周琅既是朋友,也算半个亲人。
周琅见到她,笑了笑:你怎么来了乐城真是。
心情不好?
是啊,还不允许我借酒浇愁吗?
是不是因为纪教授?
以凝,你现在能不能别跟我提她?
为什么不能提?
不想听,烦。
纪绣年柔和但倔强,她总是悄无声息地照顾着身边所有人,但从不接受别人的善意。她不吝啬于关心别人,却从不好好对待自己。
周琅想让自己别管那么多,可她做不到。
结果就是自己生闷气。
薛以凝看着她:你心乱了。你需要冷静,宋祁那边
停,周琅无奈地摆摆手,算我求你了,你现在能不能别跟我说这些?
你不忍心动手?
我只是还没想好。
薛以凝盯着她: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周琅淡淡一笑:她十六年前抛弃我,我又不是没有心,怎么可能还喜欢她?
她一直在欺负她,故意嘲讽她,让她生气,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舒服一点。
可是她好像也没有那么开心。
那你为什么坚持要回国?问问自己的心吧。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