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是匆匆收拾的,问了淑黛还有几刻先生讲学,她想去如厕收整一下。
淑黛说还有两刻,赶快些应该能回来。
宋欢欢跑了,她身上也没带什么,就一张帕子,在旁边净手的池里沾了水打算擦一擦。
怪羞人的。
还好国子监的茅房修得好,宋欢欢的目光落在扣了锁的门闩上,心里稍微定了。
只是她才没擦上几下,就听见门外有动静传进来,声音很大,不需要细听。
宋欢欢心魂大散,顾不上没擦好的地方,将衣裳穿好,出去看看是谁在外头。
就见到茅厕旁边的满墙绿虎树被人从外面扒开,扒出来一个狗洞大小的口子。
一个光头朝外面往里头钻进来,宋欢欢蹲着,“你是谁?”
听见声音,小光头仿佛惊弓之鸟,要往后跑,宋欢欢揪住他的后衣襟领子拽着。
“跑什么跑什么,没听见我问你话啊?”
跟在陆太子身边久了,说的话总有几分随他的,特别是有几句话,若是男人来说更像。
“我找错地方了。”死活不肯抬头。
宋欢欢才不信,她的目光落在这个被凿出来的洞壁上,不是新凿的,还拿绿墙叶遮掩,显然是早就凿开的洞。
“你骗人,不说实话,我就叫人把你抓起来。”
听见幺女耍坏心眼,这小光头才怕了,连忙说,“别别别,我进来不偷东西。”
“那你进来偷什么?”幺女眯了眯眼睛,“旁边是茅厕,你是进来!!!”
听到她误会,小光头才说。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进来偷学问的。”
“学问?”宋欢欢不太信,但想着他剃了头,又问,“你是和尚么?”
“我不是,我是道士。”
前言不搭后语,宋欢欢更坚信觉得他是骗人的了,“胡说八道!哪有道士剃头的!”
“我也是剃了头才知道道士可以带发修行。”
“你又胡说,你既然说你是道士又何必来偷学问,国子监可不教道士的东西,里头教的都是要科考的。”
小光头真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解释,实话实话道,“那是因为,我不是自愿当道士。”
“我来偷学问,也是因为我想考取进士,想读书,想做大官。”
“你先松开我罢....”他的声音有些弱,“我也不打算跑的。”
“你跑了怎么办?”宋欢欢反问他。
“我要跑了我就不是男人。”
这句话的确有些分量,小姑娘动摇了几分。
先生要讲学了,宋欢欢不能和他僵持多久,只好松开他的后襟领子,小光头顺着洞爬进来,他看起来瘦弱,人却很高,比她要高。
重要的是,虽然没有头发,却长得好看极了,唇红齿白,足足秀气。
若是再有头发,能看得出来,是个读书人的样子。
不知为何,宋欢欢瞧着他的眉眼,总觉得他很眼熟,一二分眼熟,但是找不到是哪里熟悉的由头。
“谢谢姑娘松开我。”
宋欢欢蹲着,他盘腿坐下来,笑得很和善,的确没长一副坏人模样。
“你来国子监多久了?”
“好些时候了,国子监里的先生好,比在外头的书院讲的学问好,今年科考我要去试一试。”
小姑娘问什么,他就答些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他犹豫了一下,不情愿说道,“我叫思谦。”
“思这个姓少见,你不会骗人的罢。”
思谦摆正了身子,登时睁大了眼睛,“我这人虽然穷,但是最讲究诚信了,诚不欺我,从不骗人。”
这番话倒显得小姑娘心胸狭隘,她咳嗽一声,“行罢,瞧着你年龄也不大。”
话一出口,思谦更不服气,“我只是看着不大,其实我已经弱冠了。”
“啊?你二十了呀?”
宋欢欢砸吧砸吧嘴,“太不像了,看你相貌,我以为你十五六呢。”
“姑娘是国子监的人,眼下先生讲学的时辰到了,你怎么还在此处逗留呢?”
小姑娘怪叫一声,“迟了迟了,要被骂的!”
“你待会不要跑,我下学了来找你,若是跑了,我叫人把洞口堵上,让你进不来偷学问。”
听完她丢下来的话。
思谦想,这小姑娘心眼有些坏了。
淑黛在屏风外头东张西望,见到宋欢欢跑过来,提起来的心才稳一些,小声提醒她道,“姑娘怎么又迟了,要是再晚一些,先生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您。”
“迷路了。”
还好跑得快,虽说路上也有腿软了,但也算争气了,没摔。
“奴婢在外头等,您的位置在左下最后一排,猫着些身子进去,不必打招呼了。”
淑黛嘱咐,宋欢欢扬扬手表示好。
先生坐在上头,余光看到陆矜洲身边那小的,临近最后一刻才进来,心下很是不满。
“人都到了。”先生站起来看了一圈,翻开手上的书。
“开始讲学,今日要说的礼制.....”
国子监前头做的都是男门生,后头的是女娇儿,都是不熟的人,宋欢欢低着眼睛不看。
来了新的人,纵使有人好奇,也不敢真对着小姑娘瞧,到底是谁家的。
先生眼里,站在上面.
底下的人眼睛只能落在书目的字上,跟着先生的话走。
先生讲的什么,宋欢欢抓抓脖颈,实在听不懂,她侧着头看旁边人的书目,想看看是第几篇目,谁知道旁边也是个女的,对上那张脸。
眼睛都明媚起来,做她对面的小姑娘,生得好俊俏。
宋欢欢早年间见过的世家女不少,明艳张扬的更不下少数,但是没有哪一个能比得过眼前这个,她身上有养尊处优的贵气能衬托出她的张扬。
她的眉眼生得明媚,不是令人厌恶的那种。
不站着,就能让人察觉到她的来历不简单,小姑娘和宋欢欢一般大。
陆潮汐早间虽然只见到陆矜洲在长廊下压了一个姑娘玩,却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国子监里也有不少姑娘,但是个个都在她眼底下混过,一眼就能瞧出来。
本以为不是国子监的人,是她眼睛花了,殊不知还真是,今儿个新来的。
瞧她脖子上的璎珞,还有那一身嫩黄的衣裙便知道是那个女子,那璎珞的款式少见,上头的坠子,压根不是寻常的。
宋欢欢还没开口,就听见陆潮汐森然开口道。
“我知道你,你早间和太子哥哥在长廊下...做一些事。”
宋欢欢心里一咯噔,叫陆太子为哥哥,眼前这位是公主了。
姑奶奶,对上谁不好,在公主面前,她怎么耍横?
她的靠山,本来就是公主的靠山。
第24章 小道士,你觉着我怎么样。……
面前的女人仿佛玉瓷做的, 她的面皮子生得好,很少有人比得上,饶是她, 在面前也有些败下阵来,这个女人不仅模样生得好, 身段也婀娜多姿。
难怪□□,能招得太子哥哥在廊下压着她。
玩弄。
那样的陆太子,陆潮汐从来没见过,印象里, 她这位哥哥只有冷着脸站直了身的, 什么时候弯过腰。
唔,有过, 在父皇面前,但也没有在这小姑娘面前的弯腰弧度, 何况他还笑着。
陆潮汐说话的声音,只有两人才能听得见, 宋欢欢分明听见了, 但不好回答,便装聋作哑当傻子, 错开她的眼睛收回自己的目光。
也顾不上先生讲的第几页书, 两只细葱一般的手指头, 互绞着玩。
“......”
陆潮汐正思量她要怎么回答, 殊不知她竟然不理人, 说不看她就不看她了,陆潮汐哎了一声,刚要喊宋欢欢,谁知道动静大了一些, 上头的先生已经走到两人身边。
“你做什么?听讲的时候别分神。”
先生手里拿着黑乎乎的长戒尺,敲在人的手心里还是特别疼的,陆潮汐见过,之前有在堂上搞小动作的男门生,就被先生用这方戒尺打手心,打出了眼泪花子。
真打在手心里,她恐怕挨不住第二下。
这般想着,缩回自己的脖子,眼睛盯在书目上,再不敢造次。
“何所谓礼,礼尚往来,往而不来....”
先生再转到宋欢欢这头,她也坐得端端正正找到书目了,脸上很是认真,先生嘴里说着讲词,眼睛在她身上过了几圈才收回去。
有在两人之间,停留了几刻。
宋欢欢个半吊子,在这几刻里,都被迫听进去几句有关礼乐的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