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不仅冻僵了桑露的身体,也快把她的大脑冻上了,她花了好一会时间,才把这一串话的意思理解明白。
时间,现在,地点,西京路,干什么来着噢人,干掉。
夏未霜给她围上围巾,穿上厚且长的黑色羽绒服,套上两层加绒的裤子,再穿一双雪地靴,帽子戴好系上,再来一双棉手套。
这是基础的保暖措施,而后,她把取暖球固定进了桑露的衣服里。那羽绒服内侧被夏未霜缝上了六个兜子,能塞进六个取暖球,这热乎乎的球烧久了,衣服里面的布料都有些发焦。
不过想想,就算烧起来桑露应该轻易烧不死,也就继续这么干了。
装备好一切,夏未霜开了612的门,拉着桑露出门,她叮嘱道:要是身体变形,记得把手套摘了,不要破坏身上的衣服,不然受冻的是你自己。
桑露站在门内,低眉敛目,望着一步之隔的走廊发呆。
怎么了?夏未霜拽拽她的袖子,桑露一脸深沉不说话。
这家伙,估计是怕冷。
夏未霜便用力把桑露往外拽,好家伙,幸亏这段时间,即使天冷也没放下对身体的锻炼,夏未霜的力气大了很多,这才把桑露拽动了一步。
桑露终于成功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房小姐进步了,走出这第一步,后面就顺利了很多。
夏未霜拉着她的手走向楼梯准备带她下楼,毕竟她又不像桑露,能直接跳楼。
起初桑露还顺从地被拉着走,走着走着,拉到楼梯口,一股凉飕飕的冷气迎面拂来。
夏未霜顿时感觉手中的重量一下变沉。
她以为桑露又是怕冷不肯动弹,两只手一块拉着她的手,拔河一样往前拽,拽了一点实在是拽不动了,回头一看,夏未霜愕然看到,桑露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
夏未霜:桑露!
桑露一抖,缓缓睁开眼睛,对着夏未霜打了个极度懈惫疲懒的哈欠,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的脸,甚至还往大帽子深处缩了缩。
夏未霜:
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无奈,夏未霜只好放弃让桑露出马,吭哧吭哧把她推回了612。
一进屋,冻僵的桑露缓缓复苏,她搓搓手站起身,努力睁大眼睛:我出去了,霜霜。
夏未霜:??去干什么?
桑露不明所以:去西京路,干人。
夏未霜:
桑露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表情深沉中还带着一丝神游天外的虚浮,她推开门,迈出去,走了几步。
咵叽,瘫倒。
夏未霜:
夏未霜扭头对煤球道:煤球,帮我把她拖回来。
桑露:呼呼呼。
回暖之后,桑露再度睁眼起身。
等等,你去干什么?
桑露神情深沉:去西京路,干人。
夏未霜:够了,不用了!
桑露疑惑地看向她,不明所以。
夏未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真的不用了,你还是在家里好好睡觉吧。
桑露欣慰一笑,登时软倒在了沙发上。
白倩忍笑道:看来上天是公平的,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指望桑露。
实在不行,咱们自己去吧。魏云琅提议道。
咱们几个目标太大,而且没有桑露,单轮战斗力,肯定比不上对方。要是主动过去,得另想办法。夏未霜道。
不然还是让煤球去吧。白倩说,它变成小猫的样子,黑不溜秋,晚上很不起眼。再说了,我们煤球这么聪明,肯定不会出事对不对?
白倩边说边笑着挠煤球下巴,煤球抖抖毛,嗲嗲地叫了长长的一声。
它跳到桌子上抻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端正地蹲坐好,虽是毛茸茸的猫脸,也能看出那股小骄傲的劲儿来。
对啦对啦,煤球最聪明了,而且到了冬天也很勤奋,绝对比那个醒不过来的大魔王强!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能这样。煤球的智力远超寻常猫咪,只是悄悄观察一下情况,不打草惊蛇,应当不会出事。
想通后,夏未霜摸摸煤球的脑袋,柔声叮嘱道:晚上天彻底黑了再过去,不用靠太近,先观察一下,别和他们打起来。最好能探听到他们这行人的目的,不能的话也没关系,安全回来最重要知道吗?
煤球低低地呜了声,脑袋在夏未霜手上蹭了两下,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了舔她。
而后小点点跳到桌子上,和煤球互相舔了舔毛。大概是两只猫都长期待在612,相处时间长了,感情也变得十分要好。
在天黑之后,煤球便悄悄溜了出去,它走路时悄无声息,隐没在黑夜里让人根本捉不到踪迹。
黑猫,真是天生的刺客。
可在凌晨的时候,白倩忽然一阵心悸惊醒过来。
怎么了?米乐乐迷迷糊糊地抓住白倩的衣角,问她。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不安。白倩紧紧按住心口,无意识蹙眉。
第94章
天亮的时候,煤球还没有回来,白倩站在窗边忍不住担忧。
夏未霜蹙眉,走到她身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好像安慰她也不对,因为自己也同意了煤球出去,不安慰她也不对,因为事情起因是自己的预知。
不等夏未霜想好说什么,白倩反而先开了口:再等等吧。
她并未责怪什么,只是笑着调侃:我忽然发现,有的时候预知能力也不是万能的,不过还好,避开了最开始的危险结局。
夏未霜苦笑一声,道:确实,预知并非是万能的,谁也不敢保证偏离原定轨道的新路线就万无一失。
甚至,说不定还会导致更糟糕的结果,细节决定成败,预知却不会告诉夏未霜全部细节。
上午十点,煤球仍未回来。
今天外面没有下雪,呈现着雪后的清冷寂寥,房顶树梢上的薄雪在日出后化掉了些,淅淅沥沥把地面打湿。阴影当中,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雪仍旧未化,使得眼前的一切呈现出一副潮湿狼狈的景象。
在桑露如今的状态下,己方的战斗力瞬间回到解放前。
魏云琅把两副虫翅盾牌擦了擦,又检查了一下大家手里的武器,确保枪里都有子弹。
夏未霜则回到房间内,吸收了一块晶石,深深呼吸尝试再度启动异能。
现在她动用异能不会很累的最佳时间间隔依旧是48小时,如果短于这个时间,她就会感到吃力头疼,间隔时间越短对精神的影响越大。
不过,提前些时间她还能忍受,之前又不是没这么干过。
只是人到底是一直在变化的,心态不一样,也不可一概而论。她那时逼不得己,也不大想活了,自然怎样都无所谓,如今反倒却多自惜了些,因此平日里没必要便不动用异能。
她这异能与寻常不同,冥冥之中让人不禁敬畏着人力所不可触摸的存在,若现在问她是否仍旧不信鬼神,夏未霜大抵是给不出答案了。
只是,她想尝试用异能看看煤球是否有危险,看看能不能找到好的解答,却在进入状态之前,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算了。
小霜,你看外面!
外面?
夏未霜连忙爬起身向外面看去,正好看到长街尽头,有三辆车向振华大酒店这边过来了。
这群人竟然主动过来了,简直出乎夏未霜的意料。
桑露还靠在暖气片边上晒太阳,表情懒洋洋,似乎已经没有了一切世俗的欲望。夏未霜也不知道她指望不指望的上,推推她,急忙说:
桑露,你先醒醒,有敌人过来了!
敌人这个词刺激到了桑露,桑露刷地睁开眼睛,深紫眼瞳里瞬间充满警觉与冰冷的战斗欲。
她顺着夏未霜的目光看向窗外,当手压到凉丝丝的玻璃上时,桑露顿了顿,默默缩回了手。
夏未霜:走!
这倒霉家伙,平时那么嚣张,现在却被套上了个长期debuff,只能说上天在某些方面还满公平的。
她把桑露拉出卧室,给她套好保暖的衣服,那几辆车就来到了楼前不远处。
我们下楼。魏云琅道,这个房间咱们施展不开。客厅靠窗的地方已经被他的小隔间占据了,而且屋里多暖和呀,他可不想玻璃杯打碎,不仅要灌一屋子冷风还要收拾残局。
几人迅速下到五楼,桑露倒还算争气,在敌人的刺激下,没有出门就倒,顽强地被夏未霜拽到了五楼。
夏未霜等人进到房间内,对着外面的大街。这间屋子没有生炉子,里面是一丝热乎气儿都没有,桑露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把自己整个挂到了夏未霜身上。
当几人出现在窗前的时候,楼下三辆车也停了下来,正对着她们。
安全起见,米乐乐不被允许上前,她左手拿着一把小刀,右手拿着小喷瓶,腰间别着一把手枪,虫翅盾牌暂时不在面前,借给了几个大人。
我们确定就在这了吗?白倩低声道,他们要是开车闯进来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他们要是开车撞进来,我们下楼也拦不住。夏未霜如此说道,况且他们手里的枪支子弹比我们多多了,正面对上对我们不利,在高楼的话还可以躲一躲。
昨天下午的时候,她们暂时疏散了在一楼居住的猫咪,并把一楼和二楼的楼梯堵住了,这些操作用处不是太大,但这群人要是真冲进来,也能阻拦些时间。
楼下的三辆车似乎并没有直接冲进来的意思,甚至在停车后,有一段时间没有动静。
魏云琅皱了下眉,说:他们肯定看见我们了,这是想干嘛?打心理战?
夏未霜一边支撑着桑露,让她不至于睡过去,一边扶着墙壁道:很有可能,敌不动我不动,大不了再耗一阵儿。
在耗的时候,夏未霜仍旧不停地戳桑露,耐心地问她现在感觉如何能不能动。桑露眼睛眯成一条缝,歪在夏未霜肩上,身子软的像是一滩泥。
幸好现在夏未霜的力气比之前大了不少,才不至于被桑露压倒。
楼下的人似乎并没有打算打持久战,片刻之后,车上便陆陆续续下来十个人,各个持枪,瞄向夏未霜他们的位置。
魏云琅低声说了句脏话,道:连先礼后兵的规矩都不懂,垃圾!咋整,他们看起来可不好对付。
虽说几人手里也有枪,也有训练过几次,但这个准头和火力,却是远远不如对方的。
夏未霜无奈道:桑露看起来不行,恐怕指望不上。魏云琅,你去窗边问一下他们有什么目的,现在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却没有直接开枪,我想,他们应该也想交流。
白倩躲在墙后,魏云琅也贴着墙根靠近窗户,拉开窗,一股冷气便涌了进来,让这屋子变得更冷。
桑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上眼皮和下眼皮黏在一块要睁不开了。
没办法,夏未霜只好把她放到一旁的沙发上,让她先躺那儿休息,这个位置,外面开枪的话,应该也打不到这。
魏云琅扯高声音对楼下喊:来的是什么人,你们有什么目的?!
夏未霜再魏云琅对面,同样贴在墙根,她向外观察,发现底下的人大概能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比较规矩,还有一部分比较散漫。没记错的话,散漫的那三个人,是异能者。
夏未霜记得,其中一人应该有瞬间移动的异能,另一人可能拥有身体强化的异能,还有一个异能力不详。
而且除了下车的这些人,车上还有别人,关键现在煤球没有出现,谁都不知道它现在怎样了。
一名持枪且全身防护的男人说道:你们出来,我们是基地的人,现在要征用酒店,请你们配合行动,出来接受安排。
魏云琅扭头对白倩吐槽了一句,他们是不是当我们傻?
白倩点点头:我看像是。
回过头去,魏云琅对着楼下笑嘻嘻道:大哥,你们这样我们很害怕,不敢行动呀。
那男人端着枪,严肃说道:不要嬉皮笑脸!现在还留在城内,居心何在?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夏未霜轻笑了声道:竟然倒打一耙,脸皮也是有够厚的。
魏云琅磨了磨牙:不怀好意,我们要是下去,可就彻底失去主动权了。
夏未霜道:其实现在也没什么主动权,只是他们还有些忌惮我们,所以没行动。
她揉了揉太阳穴,面露疑惑:我就是想不明白,咱们到底是怎么招惹的他们。
这群人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而来,到底受何人主使?
魏云琅继续与楼下的人交涉:我们是被困在这的良民好吗,大哥,我看你们才有问题,是不是冒充基地的人想抢我们?我不信军方这么蛮横不讲理哈!想当初,咱们解放军可是以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为口号
魏云琅在窗边叭叭不停,跟楼下的人拖延时间,但谁都知道,这只是徒劳。
但在此时,夏未霜忽然看到中间那辆车的车顶忽然打开了,一个熟悉的带着隐隐傲慢与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
行啦,夏未霜,我知道你在。让这个男的闭嘴,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顾敏之优哉游哉地从车子天窗升了起来,身后站着一个保镖,怀里抱着一只黑猫。
当看到那只黑猫的时候,夏未霜便沉下了脸色,黑猫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掉一般,但看顾敏之抚摸它的样子,似乎又不只是尸体。
这女人应该还不至于变态到这种地步,但那只黑猫,是煤球。
魏云琅没有见过顾敏之,有些惊讶地看向夏未霜,小声问:你老熟人?
夏未霜苦笑一声,说:勉强算是吧。
得,看起来关系是不太好了。
白倩倒是见过顾敏之,且知道这女人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良善角色:怎么又是她?她忍不住盯着顾敏之怀里的小黑猫看,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夏未霜抬手打了个手势,让魏云琅和白倩稍安勿躁:今天这事儿原来是我拖累了你们,顾敏之这个人不太好对付,我恐怕今天不会善终。不过,她应该只是冲我还有桑露来的,到时候看情况不对,你们就带着乐乐先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