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人贩子嫌松萝眼看着要死了还得赔张凉席,那是巴不得赶紧将松萝处理了。见顾聿想要,意外归意外,倒也爽快,只收了顾聿一钱银子,便签字画了押。
松萝刚就回家时,脸早已浮肿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而现如今白嫩的样子,这还是顾聿耗了不知多少药材和心力才恢复的,不过,松萝的毒并不常见,是以解起来其实相当麻烦,而因着余毒未解的缘故,她脸上现如今还多少带着几分浮肿,与其本身伶俐干练的气势看起来有些违和。
把手上最后一点活做完,苏木的水也乘的差不多了,松萝一进厨房,先是对自家当家的点了点头,随即直接便将地上的两桶水提了起来朝着苏木的屋子走了去。
看着某人轻轻松松不见一丝异样的样子,苏木除了好笑的摇了摇头外,脸上并没有多大意外的神色。
说起来,松萝刚回来时周身的伤实在太多,最严重的是后脑处,是以现今虽然恢复的不错,但对自己之前的事却是忘得七七八八。松萝只知道自己并不像寻常姑娘那般柔弱,可具体为何,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心的坐进浴桶之内,苏木的身子很快便被一股温热包裹住了。松萝把水搬进屋子再倒进浴桶内很快便退了出去,且还十分贴心的把门也带了过去。
浴桶在冒着袅袅热气,苏木背靠在桶边,室内很安静,可她脑中的思绪却十分的繁杂。
来到宋城已经半年,一开始的几个月,她每日忙着只睡两三个时辰,苏林年纪小,为了不让他担心,她的疲惫在小家伙面前还得努力的收起,以至于不过短短两三月,她便又明显的瘦了一圈。
顾聿是逃婚从家中出来的,身无分文又要放着被顾家发现,他们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开药店。好在苏木一开始给他们的定位也不是开一个药店,两个都是有野心的人,所以除开一开始艰难的那几个月外,目前一切倒是都开始慢慢进入了正轨。
她让自己忙碌了这么久,原以为一些事该是放下了才是,可这会儿闲暇下来了,今日仅仅只是听到了一个词罢了,竟然也能让她失神...
半年......
呵——
已经半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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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荃是大内三品带刀侍卫,这次奉命随徐晋出来,一路上,他亲眼见证了徐晋的手腕,道是雷厉风行杀伐果断也不为过,对着这个面上看着阴柔的男人,倒是让他难得生出几分敬佩之感来。
不过,此时看着不知为何站在墙角边不走的某人,汪荃头一次有些糊涂了。
自家这大人,怎么......
按照徐晋的性子,知道其在思量问题,汪荃是断不会上前打扰的,不过,一想到门房传的话,他在一侧犹豫了片刻还是朝前走了一步,硬着头皮道:“......大人。”
墙角的一侧已经听不到动静了,徐晋本还沉浸在自家的思绪中,汪荃陡然的开口,却是把他的注意瞬间拉了回来。
他快速的敛了敛目,脸上神色又恢复到了早前的样子。
“什么事。”
汪荃恭敬道:“门房说,刘知府来下帖子了。说是为了给您洗尘,特意在柳腰阁设了宴。”
“柳腰阁?”半炷香内先后听到两次这个名字,徐晋的眉一皱,“这是什么地方?”
“回大人,听说是宋城的一处酒楼。”
听完解释,徐晋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一分,“酒楼怎的取如此名字?”
“据闻此处是宋城的风雅之地,文人才子尤爱去此处吟诗作对。”
“呵——”汪荃不说便罢了,他这话一补充,徐晋当即便冷笑了一声。
汪荃被徐晋的反应吓得低了低头,见情况有变连忙缄了口。
徐晋抬头看了眼墙面,随即转身朝屋中走去。
一想起自家大人还没给确切的回复,本已决心不再贸贸然开口的汪荃却是不得不重新抬起了脑袋,“大人,这宴......”
徐晋没有回头,却是冷冷道:“备马。”
“是。”
内乱初定,目前天下各方尚不□□定,可宋城作为全国经济往来最繁盛的四大城之一却明显恢复的快上许多。
现如今朝堂易主,由嫡长子赵瑾把持,若无意外,不日便会登基。可自古以来,帝位从未有过身体残缺者继位的先例,因此京城内此时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赵逸年纪尚幼,上月才刚满十岁,母族并不强大,是以在这场争斗中,并不是主力。相反,原本身体孱弱的四皇子赵哲,反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赵瑾一个措手不及。
宋城富庶,赵逸有心趁着两方人马争斗时将此地拿下,因此派出了徐晋前来。
但是,与旁处不同的是,经过一年的战乱,宋城的掌权者早已易主,所谓的知府,不过只是空有名头,真正的实权,已由他人掌握。
这也是为何刘知府会对徐晋如此恭敬的原因所在了。
他堂堂朝廷钦命的知府,权力竟然因一战乱被架空,你让他如何甘心?眼看着有机会将属于自己的权力拿回,明眼人都不会拒绝。
苏木赶到柳腰阁的时候,徐晋已经到了一会儿。柳腰阁不愧是风流才子逗留之地,此处装横确实有几分韵味,整个阁楼呈圆形环绕,中间由一池清水和舞台组成,二楼的人可在倚栏处眺望,若有中意欣赏的艺人,可朝下方抛掷柳腰阁特制的红绸,这一条红绸,价值一两银子,客人抛了多少条,临走时结账便得多付多少银子。
刘知府还在锲而不舍的试探着徐晋喜好的时候,徐晋的注意却早已被隔壁的动静给吸引了过去。
苏木有一段日子没怎么出门应酬了。眼下天下有大定的趋势,她这与军队做生意的计划也就差不多到了头了。
要知道没有战争,意味着不会有那么多前赴后继的人受伤,药草的需求量自然就得锐减,说到底,他们这战争财只能发一时,却不能发一世。
所以,当务之急,想要财源滚滚下去,苏木也不得不考虑考虑转型的可能。
她心底其实已经有了思量,但要实践起来,却还得需要多加观察和准备。此间之所以来赴王员外的宴,一是想看看对方安了什么心,二也是为了今后的打算。
王员外姓王名守成,这边不过才而立之年,却早已大腹便便,油光满面了。
苏木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已经被她练的炉火纯青,看到这位约见自己的人的庐山真面目,她应对的其实十分从容。
“王员外。”
消息说这西街的药商一大一小,大的风度翩翩,小的却面黄肌瘦,看来竟是真的。
王守成心底把看到苏木的样子和他得到的信息快速的做了个比对,面上却是十分娴熟的起身道:“苏当家的今日可是来晚了,来来来,罚酒一杯,罚酒一杯。”
苏木举止优雅的从一旁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苏某近日不慎染了风寒,不便饮酒,这便以茶代酒,敬王员外一杯如何?”
王守成闻言有些不悦,却是笑道:“苏当家的做着药材的生意,还能染上风寒,这是哪门子说法?”
对方话中由话,苏木噙了噙嘴角,随即自顾自的朝对方举了举杯,“医者不能自医,员外可曾听过。”
此间不过寥寥数语,可两方的较量却已在不知不觉中拉了起来。
毕竟还未进入正题,不过是一杯水酒,苏木说的这般泰然自若,作为宴请主人的王守成,
自然没必要一直纠着这个问题不放。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苏木笑了笑,“罢了罢了,小老弟既然身体不适,老哥我自是得体谅不是?哈哈,来来来,石德,给苏小老弟换换酒水。”
被唤到的人闻声走了上前,其一边斟着酒水,一边恭敬的对苏木解释道:“苏当家的,这是芙蓉酒,是我家七夫人亲手酿的,有温养身体,驱寒保暖的功效,你且尝尝。”
苏木这还是头次碰到这种情况,她微愣了一下,嘴角却很快噙起了一抹兴味的笑容,“怎么,王员外来柳腰阁吃酒,还兴自带酒水?”
王守成没有回话,那名所叫石德的人却把话接了下去,笑着回道:“这是我家夫人不满主子次次喝的酩酊大醉,特意酿制又特意吩咐我们带上的酒,未曾想今日倒是给苏当家的备上了。”
“哦?”苏木听完回话,嘴角兴味越发浓厚了起来,“员外御家有方,竟还有此美谈?”
一番话,明明似有所指,可却又说的十分真诚,王守成不好判断苏木的意思,唯有继续笑了笑,“......内子顽劣,小老弟不笑话就好。”
呵——
妾算哪门子内子。
苏木心头嗤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浅抿了抿自己的双唇。
刘知府一个人已经说了小半天话了,可全程坐在上位的那位大人就没怎么回应过他,这让他有些怀疑对方究竟听没听清自己说的话。
“......大人,您看?”
徐晋当然不是没有听见,只是相对于他目前注意的东西,刘知府的话说着着实有些聒噪。他缓缓眨了眨眼,端起了一旁的茶杯抿了口茶水,“这件事我会调查。”
刘知府一听,脸上顿时便扬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如此......”
在这边做了这么一会儿,也算是给足了对方面子,喝完了茶水,再一听隔壁的动静,徐晋将茶杯重新放了回去,“接风宴刘知府有心了,我还有事,便先走一步。”
作为空有名头没有实权的刘知府,对此哪敢有所异议,“......好,好。”
“大人能来,便是在下的荣幸,我送......”
“不必。”徐晋二话不说便拒绝了刘知府未说完的话,他对着对方点了点头,“刘知府请便。”
“哎......”刘知府显然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徐晋却并没给对方这个机会。
王守成是宋城一方富甲,据闻家中是盗墓起家,后来改为了打造兵器,不过,官府并不允许民间大规模私造武器,因而王家的兵器,据闻也是奇门遁甲居多,而非是传统的刀叉剑戢。
苏木本以为这人是想正儿八经与自己做买卖,但谁曾想越是聊天,越觉不对。
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是发战争财起家不假,但这一切都建立在正当途径的基础上,苏木有自己做人的底线,王守成看起来便与她不是一路人,哪怕这里面牟利再大,她也不屑与虎谋皮。
是以此间坐下聊了不过数句,她也就寻了个借口,别了这场邀约。
徐晋正是听到了隔壁开门与说话的动静,才紧接着也辞了刘知府,跟了出来。
他从屋中出来时,柳腰阁这会儿正是热闹,在宫中这么些年,早已闻过了各种好香的徐晋,这会儿再闻着廉价的胭脂水粉,难免现出几分嫌弃之感。
苏木已经从二楼走了下去,徐晋只看到了一个背影,这边刚打算追上去,可谁知却突然听到了一旁屋中传来的谈话,徐晋起身的动作一顿,双眸渐渐深邃了起来。
在王守成面前,苏木最后还是赏脸喝了一杯所谓的芙蓉酒,她这些日子跟着顾聿,一些基本的药理也学了点皮毛,那酒倒是真没啥问题。
松萝见苏木走的比较快,几步跟了上去,“当家的。”
苏木稍稍别了别脑袋,边走边问道:“打听的如何?”
此处不比家中,松萝谨慎的晗了晗首,“有些收获。”
苏木会意,“回家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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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人都解决了。”
徐晋坐在上首,室内的烛火只照亮了他一侧的脸颊,余下一侧则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掀了掀手上的茶盖,“那人的身份探查的如何。”
“回大人,那人姓王名守成,乃宋城富绅,手下有诸多店铺,是王家目前的家主,为人睚眦必报,手段下作,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徐晋不急不缓的呷了口茶,“今日是怎么回事。”
汪荃继续道:“王守成宴请一位药商,这位药商说来也巧,刚好就是住在我们隔壁的那家,消息显示其半年前才到的宋城,但短短几个月间,却把生意逐渐做大,也算是个人物。看情况,似是药商拂了王守成的意,这才让人暗中出手教训药商。”
徐晋将手上的茶杯放了下去,发出一声轻响。
“继续查。”
“是。”
今日若不是他慢了一步,不小心听到了这人的安排,苏木这边会怎样,徐晋也不敢想。
汪荃很快就走了,徐晋独自一人坐在桌前,看着屋内燃烧的蜡烛时不时的蹦出些许火花,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