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个笨丫头不进去,在这里探头探脑的干啥呢?”吴戈的声音冒然出现在身后,把小秋吓了一跳,她手中攥着的一把谷笛也撒了一地。
看清少年桀骜带着尴尬的样子,小秋连跟他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低头看看地上的谷笛,一言不发,转身往里就走。
“哎,你这就生气了?我替你捡起来还不行……哎,你这笨丫头咋还这么小气呐,不就是吓一跳嘛……”吴戈蹲下捡了两个谷笛的功夫,一抬头小秋都走进大门去了,他连忙跳起来去追,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小秋满心的愤怒、气恼,被这个二货少年给打散了,她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停住脚步回头看过来,对上吴戈狠狠瞪过去:“闭嘴!……简直比小脚老太太还唠叨!”
“嘁,闭嘴就闭嘴,我大人大量,不跟你个小丫头一般见识……什么,你说谁是小脚老太太啊?……”
两个人吵吵闹闹地回到宋秀程宿舍门口,小秋才想起自己被闹得昏了头,忘了把鸡杂拿出来了……她没挎篮子,书包也借给自家老娘上课用了,实在没有遮掩之物,然后,小秋只能假装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来。
吴戈一脸见鬼的表情,指着小秋手里的纸包道:“这是……这是什么,你竟然揣在怀里……”
第七十五章
小秋摸出一片鸡肝塞在嘴里,一边吃着一边给了吴戈一个白眼。揣怀里咋了?几百上千年的古代,人们还不都是把东西揣怀里?就是这个时候,还有不少人为了保温,把热馒头热包子揣怀里的,并不少见,好不好!
“咋了?不行啊少见多怪!”小秋怼了一句之后,觉得心气儿都顺了,心里也舒坦了,然后抬手敲门,同时扬起一抹笑叫道:“舅舅,我回来啦!”
亏得小秋‘揣’回来的鸡杂不少,留下吃晚饭的刘芳芳和吴戈却还是一副意犹未尽,没解馋的模样。吴戈甚至直看小秋给宋秀莲留出来的一份儿,却被小秋直接用身体将他的目光挡住。
虽然她还有不少,这一份却不能给人吃,要不然,她老娘原则上就没得吃了!
刘芳芳也注意到了两个小的动作,抬手拍了吴戈一巴掌,笑道:“行了,你小子也没少跟我抢,就别一副没吃饱的模样了,你想吃,以后再来……小秋丫头手香,买的点心和鸡杂都特别好吃呢!”
被誉为‘手香’的小秋一点儿没被夸的自觉,她只是觉得青花大碗突然被发现的这个功能,似乎成了她的麻烦之源。试想想,但凡吃过她的菜的人,都念念不忘过来打秋风,她亏不起,也得麻烦死啊!
还好,刘芳芳和吴戈都算知趣,吃过晚饭,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辞,回去了。
宋秀程则开始给小秋讲解《素问》中的一些生僻字,并带领小秋通读。他的文学造诣没办法跟廖辰比,能做的也就是帮小秋认字,解释一些单字的浅显意思。小秋却仍旧每每找出许多不认识、不懂的字词,向小舅舅请教,目的却是为了督促小舅舅自己学习。
从这一天开始,小秋多拿出一些精力和时间来,关注刘俊红。这一关注才发现,在宋秀程看不见的地方,刘俊红看向小舅舅的目光总是充满了嫉妒和恨意。
小秋最初还不明白这嫉妒和恨意的原因,在看到小舅舅拿着库存账簿做记录,而刘俊红只能和许多劳力抗麻袋的时候,她大概找到了刘俊红嫉妒恨的理由。
当然,她并不觉得刘俊红这份嫉妒有理,这只是低能、懦弱和卑劣的表现,她比之前更厌恶、更看不起刘俊红了!
让小秋比较忧心的是,宋秀程对刘俊红没什么防备,有两次,还带了刘俊红回来吃饭,还让小秋叫叔叔,向小秋和宋秀莲介绍说是他高中同学。
于是,小秋暗暗盘算着,如何让宋秀程看清刘俊红的面目,多一份警惕……即便小秋是重生回来的,她也知道,自己不是神,重生也不是万能的,她怕,在她来不及的时候,刘俊红有心算无心,让小舅舅着了道儿!
很快到了二月中旬,天气愈发和暖起来。
平日里,宋秀程白天都是回自己宿舍,只是晚上睡觉才出去借宿,故而小秋和宋秀莲也没注意他借宿的地方。这一天,大太阳天,小秋把自己和娘睡得被子都搬到门口的铁丝绳上晾晒,又想着替小舅舅也晒一晒被子,就跑去找小舅舅,想去他借宿的房间搬被子。
这一回,小秋才知道,小舅舅借宿的居然是刘俊红的房间。刘俊红同屋的人家离得近,又刚结了婚,基本不在宿舍住,这才让宋秀程有了借宿的地方。
小秋随着宋秀程连同刘俊红的被褥也搬了出来,看着小舅舅抱的被褥又旧又硬,小秋的心思却转到了别处。
她最近发现了青花大碗有个功能,那就是收起来的东西,在碗里的时候,都可以凭精神控制。比如开箱子,甚至开锁,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儿。
粮站每到二十号,是凭证领粮领油的日子,一大早就有许多人拿着粮本子来排队,这一天,卖粮卖油的钱票都会放在一个小箱子里,中午并不会入保险柜,要等到晚上下班,才会拿进去存进保险柜里。
而小秋这些天也跟粮站的叔叔伯伯婶婶阿姨混熟了,小冬还小,不会翻身,只要小秋在门口不远处,听到动静跑回来就不会耽误事儿。大人被困在天天困在屋里还受不住,小秋一个九岁的孩子,就能天天在家看弟弟、洗褯子、做饭,已经极其难得了,特别是几个婶婶阿姨对这个孩子也愿意照应一把,见了她都会说,“小丫头尽管在院子里玩儿,我们替你听着动静,你弟弟醒了就喊你。”
小秋每次都会笑眯眯地道谢,还会把自己捡的‘谷笛’,煮的花生米、盐青豆,捧给婶婶阿姨们品尝,婶婶阿姨们也会给她带糖块儿、瓜子、炒星豆、炒棋子之类的小零嘴给小秋。
粮站负责记账的是四十多岁的会计姚翠萍,负责收款收票的是三十岁出头的出纳刘玉香。姚翠萍丈夫是船厂人事科长,家境相对殷实,人也有些发福,上班时总是乐呵呵的与世无争的样子,待小秋也是最和气的那个。刘玉香的丈夫孙大川则是供销社车队开卡车的,家里收入也不错,只是她丈夫性子有些暴虐,总是怀疑自己出发不在家时,妻子背着他不检点,很有些疑神疑鬼的,还曾经喝醉酒打过刘玉香两次,据说打的挺厉害。
因为姚翠萍与刘玉香一个办公室,小秋与姚翠萍亲近,与刘玉香也就间接地熟识起来,接触下来,却发现这个人看着表面温和,其实是个性格倔强的,这种人说好听的是‘主意正’,说不好听的就是死心眼儿,还很自私,吃了小秋好多次零食之后,才给小秋带了两个核桃来,小秋觉得核桃太轻不对劲儿,砸开一看,桃仁就是枯的,根本不能吃。一个是枯的是偶然,两个都是枯的,小秋反正不信是巧合。
这天又到了领粮的日子,中午时分领粮的人还黑压压的不减少,姚翠萍和刘玉香原本是轮班吃饭,也没法抽身离开。小秋恰好从人缝里钻进来,给两个人送了两块鸡蛋糕过来。
有了这鸡蛋糕,姚翠萍和刘玉香得以垫吧垫吧,就连一贯冷淡的刘玉香也夸了小秋一句。
第七十六章
小秋进来待了一小会儿就走了。
没多会儿,吃过饭的刘俊红仗着自己高中毕业,过来帮忙。(这也是小秋之前观察过的,这位对收款收票的工作很热心,领粮这天要是忙得狠了,他就会过来帮忙。)
姚翠萍就让刘玉香先去吃饭,她留下来,由刘俊红帮着继续卖粮卖油。之后,刘玉香吃完了,又替着姚翠萍去吃了饭……一切似乎很平静,没什么异常。直到晚上下班前,清点一天的钱款票据时,突然发现,钱款票据和账务对不上了,钱和粮票都少了不少。
收钱收票的活儿,也不可能不犯错,之前也有过误差,差个块儿八毛的,也就内部处理了。可这一回差的数额太大,六七十块钱三十斤粮票呢,连粮站站长曲明勇也不敢轻视了,当即下令所有职工不得离开,全站内部搜查。查不到,那就只能到公安局报案了。
宋秀莲这天晚上,照例匆匆回来吃晚饭,顺便喂奶,然后再赶回去上晚自习。
天色仍旧大亮着,粮站的大门却已经关了,还从里边上了锁。
住了这些日子,她虽然早出晚归,却也跟门卫上认识了,喊了两声,门卫上的老于瘸着腿跑出来给她开门,宋秀莲就问:“出了什么事了?”
老于神情严肃地摇摇头,却只催促:“小宋啊,快家去吃饭吧,你闺女早该把饭做好了。”
于连平都不太敢看宋秀莲,因为一锁大门搜查,第一家搜的就是临时寄居在这里的娘几个的房间。不过,让人羞愧的是,人家屋里搜出了些孩子尿褯子、奶粉奶瓶,就是几件衣裳,一些零食、粮食之类的,然后就是从那个大丫头口袋里搜出几个钢镚和皱成一团的一毛钱,大钱粮票影儿都没看见。倒是把那个奶娃儿吓哭了,那个大的也一脸惊慌地抱着弟弟哭,哭的……让人心里不落忍……让人心里有愧,难受啊。
看他如此,宋秀莲也不追问,匆匆赶回家里。
一进屋,宋秀莲就见小秋正往外摆饭,就一个醋溜白菜,然后是馒头和稀饭。小冬则睡得安稳,她进门都没醒。
“娘,你回来了,正好洗洗手吃饭!”小秋欢快地招呼着,宋秀莲却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她略一寻思,然后走过去,捧起了大女儿的脸,果然看见小秋的眼睛微微红肿着,明显是才哭过:“秋啊,咋了,为啥哭啊?”
宋秀莲学缝纫,把个刚出月窝的孩子交给九岁的大女儿,本就不忍愧疚,偏偏大女儿还格外懂事能干,不但照料弟弟妥妥的,还洗褯子做家务做饭,竟是把一家老小都照料了起来。这让宋秀莲更是不忍心,如今知道大女儿哭了,自然格外心疼。
小秋笑着挣开来,反而劝慰道:“娘,其实没事,就是那些人突然进来,吓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