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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大公子冷笑了一声:“不错。我们兄弟二人是特地来知会你们一声——我们妹妹死得蹊跷,不能任由你们就这么遮掩过去!我们要报官!你们今日的新二奶奶还是送回去的好,免得过几天楼姑爷给我们妹妹偿了命,这新二奶奶也要当寡妇!”
  “放心,轮不到我们二公子偿命。”郑娴儿意味莫名地笑了笑。
  朱二公子气冲冲地看着她。
  郑娴儿浅笑盈盈:“怎么朱家竟不知道吗?我先头二嫂子死得一点都不蹊跷,她是被奴才们拿板子活活打死的啊!——小枝,当时打了多少板子来着?”
  小枝忙道:“二奶奶身子弱,八十板子的时候已经没气儿了。老爷余怒未消,叫人又打了几下,凑足了一百才算完!”
  郑娴儿摊了摊手:“到时候见了官,我们楼家也是这套说辞。二位舅爷想告就去告吧!”
  朱二公子红着眼冲了过来:“当真是打死的?你们……你们楼家都是畜生!我要替蓝儿报仇!”
  郑娴儿坐着没动,旁边早有家丁迎上去,飞起一脚把朱二公子踹到了墙上。
  “阿林,你是糊涂了!”郑娴儿不轻不重地斥责了那家丁一句。
  阿林低着头,一句辩驳的话也不说。
  朱家众人看见郑娴儿在府中说一不二,不免暗暗惊心。
  要知道,朱金蓝在楼家当了两三年家,还常常被婆子们抢白呢!
  郑娴儿看见朱二公子爬了起来,便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二位舅爷要报仇,只管来试试。今儿我若在二位手中伤到一点半点儿,朱家必定会满门下狱,你们信不信?”
  “你这毒妇!我偏不信,难道天下就没有公道了不成?!”朱二公子扯着嗓子大吼。
  郑娴儿笑道:“巧了,我们楼家也在等老天爷开眼还我们一个公道!你们朱家的女儿嫁到楼家以后,第三个月下毒害死了我们三公子,也就是我的丈夫;当年年底又下毒害得我大嫂小产了一个男胎,险些一尸两命;第二年打杀婢女两人,致残一人;第三年也就是我嫁过来以后,她又设计诬陷我与人通奸,险些将我装棺活埋;事后我虽侥幸不死,她却谋杀了那个奴才和他的姐姐——对了,把阿祥推下水淹死的,应当是你们朱家的人吧?”
  朱家两位公子的脸色变了又变,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于朱金蓝的所作所为,他们并不是完全不知情。
  毒害楼三公子的事本来就是朱家人给她出的主意,阿祥之死也确实是朱大公子的手段,但是……
  朱大公子摇了摇头,冷笑道:“你们打死了人,然后红口白牙给她安个罪名,以为就可以颠倒黑白了是吗?”
  郑娴儿不理他,又细细地把今年朱金蓝所做的事一件件列举了出来,最后笑着总结道:“这些事,桩桩件件,我们都能拿得出证据。二位舅爷要告啊,麻烦你们早些去告,如今我手腕上被麻绳磨出来的伤疤还没好呢!我正要去问问县太爷他老人家,这平头百姓绑架朝廷正五品诰命是什么罪名?恃强凌逼朝廷敕建牌坊的贞妇又是什么罪名?先头二嫂虽死了,二位舅爷可还活着呢,我看见你们就不高兴,不知道黎县令他肯不肯替我出这口气呢?”
  朱家两兄弟面面相觑,许久没敢接话。
  别的事不说,那绑架的案子,他们是心虚的。
  民不与官斗,这打官司的事,他们哪敢跟楼家玩真的?
  县里已经多年没有大案,黎县令恐怕早就着急了!要知道,治下有方的名声虽然好听,却也使得父母官少了在上头露脸的机会。这件事要真闹起来,黎县令说不定会把他们兄弟两个当真贼给斩了!
  朱家玩不起。
  可是就此认输又不甘心。
  朱大公子黑着脸道:“见官就见官!我也正要问问县里的老爷们,一个立了牌坊的‘贞妇’,淫心不死四处勾引男人是什么罪名?——楼三奶奶,那天夜里你的表现可是精彩得很呐!我看您也是风月一道之中的老手了吧?”
  他满心以为说破了这件事以后对方会无地自容,却不料郑娴儿连眼皮也没动一下,懒洋洋的好像在聊今天的天气:“朱大公子的意思是说你绑架我的那天,我勾引你了?”
  “你自己清楚!”朱大公子鄙夷地看着她。
  郑娴儿皱了皱眉,回头问丫鬟婆子们:“你们信吗?”
  小枝立刻接道:“我猜这位舅爷从生下来就没照过镜子吧!”
  郑娴儿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我猜也是!唉,一会儿我要去祠堂哭一哭三爷去!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怜我在这人世上替他守着寡,还要受那些阿猫阿狗的轻贱!什么歪鼻子斜眼的臭男人都以为我看得上他们了……”
  旁边婆子们忙配合着苦劝:“奶奶您别哭啊,您这样三爷在阴间哪里放心得下!”
  “你、你们!”朱大公子险些气死过去。
  阿猫阿狗?歪鼻子斜眼的臭男人?这是说谁呢?!
  郑娴儿将帕子攥在手里,抬起头来:“朱大公子心里恨着楼家,想给我泼污水进而让楼家不能在桑榆县立足,这心思我也理解!不如咱们就到公堂上去说,谁有什么证据就拿什么证据出来,看看县太爷他相信谁!”
  旁边站出一个弯腰弓背的老家奴来,赔笑道:“奶奶,刚才您二位的话,小人都记下来了。”
  “你是谁?”郑娴儿明知故问。
  那老者笑道:“小人是府上的书吏。您和太太都是有诰命的人,老爷、大公子和五公子又都有功名在身,不管打什么官司都没有让您几位上公堂的道理。奶奶请放心,打官司的事交给小人就好,这一场咱们稳赢!”
  郑娴儿满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拿着你刚才记下的话去报官吧,要什么人证物证直接回来拿!”
  老者欢快地答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等一下!”朱大公子急了。
  那老者顺从地停了下来:“舅爷还有何吩咐?”
  朱大公子瞪着一双要吃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郑娴儿:“我可以答应不报官。你叫楼闿和新媳妇给我妹妹的牌位磕三个头,咱们两府的事一笔勾销!”
  他话音刚落,郑娴儿和她这边的丫鬟婆子小厮们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郑娴儿扯着手里的帕子,凉凉地道:“朱大公子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啊?如今的局面不是我求你们,而是你们在求我!你朱家犯下了几重滔天大罪,你们自己的心里真没数吗?”
  朱家众家奴早已垂下了头,再也没了半点嚣张气焰。
  原本来势汹汹的兄弟两人想起自家妹妹做的那些事,再想想自己也有份参与,心里早已怯了。
  再看看对面郑娴儿一脸悠闲的模样,朱大公子终于咬了咬牙:“罢了!就当两家从没结过亲,从前的事都不必提了!”
  说罢,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带着家奴们转身便要走。
  “慢着!”郑娴儿站了起来。
  朱二公子烦躁地转身回来:“你还有什么事?莫非还想继续勾引我大哥不成……”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
  小枝嚣张地揉了揉手腕:“姓朱的,我忍你很久了!”
  朱二公子险些又要冲上来,还是他大哥黑着脸把他拉了回去。
  “楼三奶奶有何吩咐?”朱大公子咬着牙问。
  郑娴儿眯起眼睛,语气十分不悦:“今日是我们楼家大喜的日子,你们披麻戴孝的闯进来,让楼家在各路亲朋面前丢尽了脸,难道就这么算了?”
  “依你说怎么办?”朱大公子已经快要气疯了。
  郑娴儿拍了拍手,早有小厮捧了个红盘子进来,上面堆了二三十条红绸,艳艳地摆在了朱家众人的面前。
  朱大公子已经很想杀人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郑娴儿闲闲地道:“就是你猜的那个意思。现在,请二位舅爷和你们的奴才都把头上的白布拆了,腰里的麻绳全都换成红绸,然后到前厅给我们老爷、我们二公子和在场的宾客敬酒赔罪!”
  “贱妇,你欺人太甚!”朱二公子气得两眼冒火。
  郑娴儿嗤笑一声,抬手掰起了指头:“我数十声,你们若是还没把红绸换上,我即刻就到衙门口告状去,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我!一、二……”
  “三”字还没出口,朱家的家奴们已经齐刷刷地把裹头的白布拆了下来。
  这事儿分明是朱家不占理,他们家里还有老子娘,谁也舍不得拿命陪着朱家去打一场必输的官司!
  朱大公子见状长叹一声,率先抓起了托盘里的红绸。
  他兄弟二人并没有披麻戴孝,红绸往腰里一系,就算完事。
  郑娴儿刚数到“十”,眼前已经只剩一片红艳艳的颜色了。
  “好极了!”郑娴儿大喜,“阿林、春杏!朱家两位舅爷带了这么多人来贺咱们二公子新婚之喜,你们还不快带人到前厅喝酒去!”
  “奴才遵命!二位舅爷请!”阿林和春杏各自带着家丁和丫鬟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护送”朱家众人走了。
  剩下郑娴儿和小枝两个人相视而笑。
  郑娴儿拍了拍小枝的手:“你进去告诉新二奶奶一声,就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咱们家没丢脸!——你尽量不要进到新房里面去,你是我的人,防备有人忌讳。”
  小枝高声答应着,喜气洋洋地去了。
  郑娴儿笑叹了一声,转身便走。
  “啪、啪、啪!”不远处的竹林后面,忽然响起了三下清脆的拍掌声。
  “什么人?!”郑娴儿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竹林后面转出一人,书生装扮,风度翩翩:“好个正气凛然的贞妇,好个冰清玉洁的楼三奶奶!——枕香楼花船一别,楼三奶奶过得可好?”
  第64章 一个天大的把柄
  “陈三公子?!”郑娴儿一惊,脸色微变。
  大喜的日子,这只蛤蟆怎么会在这儿?!
  短暂的惊愕过后,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想必是趁着府中今日办喜酒,偷偷混进来看他妹妹的吧?
  倒难为了他兄妹情深的这份心。只是——
  他兄妹情深是他的事,这样偷偷溜进楼家后院里来,把楼家女眷和丫头们的闺誉置于何地?
  这蛤蟆的品性如何,她可是亲眼见过的!万一他在这后院里做出点什么来,到时候又该如何收场?
  郑娴儿越想越恼,脸色不免愈发难看起来。
  她本能地转过身想叫婆子过来撵人,却发现自己的身后竟是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这时郑娴儿才想起,几个婆子都跟着丫头们“护送”朱家奴才去了,恐怕要有好一会儿才能回来。
  这本来都是她自己吩咐的、自己亲眼看着的事,她惊慌失措中居然全都给忘了!
  是的,郑娴儿慌了。
  慌到头脑发昏、慌到双腿抽筋、慌到全身发软。
  楼阙曾经向她保证过,当日花船上的那些人永远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可是……
  这么小的桑榆县,只要人活着,就总会见面的不是吗?
  今日,今时,她已是逃不掉了!
  眼前这人认出了她!
  陈景行欣赏着郑娴儿慌乱的举动,笑眯眯地展开了手里的折扇:“楼三奶奶,您在找什么呢?”
  郑娴儿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直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