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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夫人和安姨娘也都不懂。
  楼老爷子在牢里受了这些天的折磨,精神竟比先前在府里的时候还好了些。
  他定定地看着郑娴儿,目光依旧残存着几分威严:“继续拖着,还有希望。”
  郑娴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铮哥儿抱着郑娴儿的脖子,哭道:“回家!铮儿要回家!”
  胡氏刚擦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郑娴儿拍着那小家伙的后背,叹道:“铮儿别急,再等等!咱们一定能回家!”
  “铮儿现在就要回家!”小家伙不乐意了。
  郑娴儿看看天上越聚越多的黑云,强笑道:“现在不行,咱们要等天黑——天黑的时候,铮儿就可以回家。”
  “真的吗?”小家伙立刻高兴起来。
  郑娴儿只能点头:“真的。”
  胡氏擦着眼泪,笑了:“没错,天黑的时候,咱们回家。”
  “噢!回家咯!”铮儿挥着小拳头欢叫了起来。
  周围响起了一片抽泣声。
  郑娴儿把铮儿放回胡氏的怀里,认真地看着他:“铮儿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天黑之前,咱们……活着回家!”
  说罢,她不敢多作停留,擦着眼角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钦差大人早已经醒了,正用淬了毒似的目光盯着她。
  郑娴儿只当他老人家不存在。
  她刚才闹得累了,此时一静下来便觉得头晕目眩,忙扶着小枝的手,慢慢地在地上坐了下来。
  半个时辰的时间,在平时打个盹儿就过去了。可是此刻的校场上,没有一个人觉得这半个时辰很容易熬过。
  每一个瞬间都是在煎熬,却不得不耐下性子等着。
  陈景行走过来,在郑娴儿的身后躬身道:“台下的百姓们已经稳下来了。不过……听说已经踩死了好几个人,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郑娴儿闭上眼睛,许久才叹道:“必须救下台上这些人,否则……”
  陈景行叹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奶奶没有做错。”
  郑娴儿笑了一声,挥手叫他去歇着。
  这傻子居然还在劝慰她,难道不知她是最没良心的人吗?
  这件事她坚信自己没做错,当然不会后悔。
  事实上,就算明知是错了,就算明知会伤害到无辜的人,就算最后的结果是“得不偿失”,她也不会后悔。
  她又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响。
  郑娴儿立刻站了起来。
  众百姓伸长了脖子,等着最新的消息。
  只见那马上的乘者直立起身子,高声叫道:“大人,圣旨不见了!”
  “什么?!”钦差大人差点又要昏死过去。
  圣旨!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
  恐惧疑惑之余,钦差大人更多的是愤怒:这蠢奴才的脑袋是什么做的?圣旨不见了又不是什么好事,他居然就这么亮着嗓子嚷出来,这是生怕旁人不知道?
  等那官差下马奔过来,钦差大人已经从一个小厮的手里接过鞭子,劈头盖脸地抽了过去。
  那官差扑倒在地上,不敢躲闪,只得拼命求饶:“大人,小的仔细翻查过几遍,其余的东西都在,只有圣旨和您的官印不见了——甚至放圣旨的盒子都还在!”
  钦差大人颓然地丢掉了鞭子,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黎县令:“你,是不是需要给本官一个解释?”
  黎县令的心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个念头,被他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
  对上钦差大人的威严,黎县令头一次挺直了腰杆:“县衙后院守卫森严,断不会有贼人出入。大人的圣旨和官印到底是真丢了,还是——不敢拿出来了?”
  “你……你竟敢质疑本官!”钦差大人暴跳如雷。
  郑娴儿在一旁笑眯眯地道:“圣旨和官印都是假的,当然不敢拿出来了!”
  钦差大人俯身捡起了地上的鞭子。
  郑娴儿嘲讽地看着他。
  那鞭子却没有抽到郑娴儿的身上,而是抽向了旁边的长桌。
  钦差大人厉声喝道:“黎县令,圣旨丢失之事,本官以后再跟你算账。现在本官命令你——即刻行刑!”
  黎县令的心里七上八下的,脸上却丝毫不显,仍是冷笑着:“一个不知真假的钦差,只怕还没资格命令本县行刑!”
  钦差大人眼睛一瞪,忽然又露出了笑容。
  他慢慢地走近了黎县令,低声冷笑道:“你知道你的儿子在哪里吗?”
  黎县令只有一个儿子,就是黎赓。
  黎赓如今在何处,郑娴儿知道、陈景行知道,身为父亲的黎县令却不知道。
  钦差大人看见黎县令的脸色,便知道这步棋走对了。
  他昂然一笑,作出胸有成竹的样子来:“黎县令,时辰不早了,下令行刑吧!”
  黎县令的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眼前这个钦差,可能是假的,却更可能是真的;他的儿子有可能在“钦差”的手里,也有可能不在。
  眼下只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褚仲坦一案所有的案犯,其实都没有罪。
  杀与不杀,关系到台上这数百无辜之人的生死,更关系到自己全家人的身家性命。黎县令觉得,很难办。
  钦差大人发出了一声冷笑。
  黎县令头皮一紧,不由自主地高高举起了拳头:“行刑!”
  官差们忙乱了一阵,终于又磨蹭着回到了最初的岗位上,摆好了架势,预备砍头。
  钦差大人兴奋得眼珠子都向外凸了出来,唇角露出一丝狞笑:“斩!”
  郑娴儿刚才还看着形势一片大好,万万没想到一转眼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此刻她离着楼阙他们还有老远,冲上去夺刀救人是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郑娴儿只觉得头脑一热,什么也顾不得想,认准钦差大人的方向便撞了过去:“我杀了你!”
  钦差大人眼前一花,只看见一道残影向自己冲了过来,吓得他老脸一白跌在了地上,不住狂吼:“给我拦住那个疯婆娘!”
  拦是拦不住了。
  旁边的几个小厮慌忙上前,用自己的身子充当人墙,挡在了钦差大人的前面。
  郑娴儿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肩上重重地撞了一下,她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
  “奶奶——”小枝还没来得及跑过来,远远看着这边的情形,已经快要吓晕了。
  郑娴儿的眼前唯有天旋地转,耳中只听到一片惊呼。她本能地双手乱抓,试图维持平衡。
  随后,便是一阵钻心的剧痛,激得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她似乎隐隐地听到了一声高呼:“圣旨到——”
  第96章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圣旨到。
  监斩台前的几位官员,高高地举着断头刀的官差们,以及心生绝望的死囚们,无一例外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杀!给我杀!”钦差大人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只好用手肘撑住地面,尖声嘶吼。
  众官差们却没有理会他,手中的长刀再一次悄悄地放了下去。
  曾巡抚和黎县令对视一眼,心中暗惊。
  这个时候有圣旨到来,可真是件稀奇事!
  不是有钦差吗?钦差就是以皇帝的名义办事的,还有什么事需要皇帝特地从京城里再发一道圣旨过来?
  难道这“钦差”当真是假的?
  这两人心中只管嘀咕,那边钦差大人已经在小厮的帮助下爬了起来。
  看见官差们放下了刀,钦差大人气急败坏:“先办差事再接旨,这都不懂吗?砍啊!”
  依旧没人理他。
  钦差大人气疯了,正要冲上去夺把刀亲自动手,那边马蹄声却已经直接冲上了高台。
  先前策马高呼的那人又来了一嗓子:“圣旨到!官民人等跪接圣旨!”
  这一声过后,从学政大人、曾巡抚往下,连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在内,数万人齐刷刷地跪下了。
  钦差大人发了一阵子呆,哆哆嗦嗦地跌在了地上。
  不是他没骨气,而是——
  传旨的人并不是独个儿来的,人家身后还带着齐刷刷两溜羽林卫,大刀长矛,服色鲜明。
  这可不是乌合之众啊!
  片刻之后,数万人的校场上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就连先前被郑娴儿撞倒了的那两个小厮也已经爬起来跪在了地上。
  只有小枝还蹲在郑娴儿的身旁,淌着眼泪一声接一声地唤着“奶奶”。
  “小枝,怎么了?”问话的竟是马背上那个传旨的。
  小枝愣了一下,仰起头来细细地看了一阵,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葛四公子?”
  也不怪小枝认不出来。葛丰比先前瘦了整整一圈,原先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也黑了不少,乍看上去倒像个三四十岁的军汉,哪里还看得出先前那般公子哥儿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