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幻兴奋地看了看非明,也向二老和林眠音行礼告退,转身踏着愉悦的小碎步跟在他身后。
第35章
出了前厅,非明在廊下拐角转身,暮幻没收住步伐,一头撞上他的胸膛。
“唔……”
非明顺势环住她,仅仅一瞬,又不着痕迹地松开。
暮幻揉揉额头,转而又对他笑开,“非明哥哥,我们去哪儿?”
非明轻笑,一年不见,她的小梨涡还是那么甜,让他忍不住想掐一把。
可他终究不忍心弄疼她,只是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问:“哪里方便说话?”
暮幻眼珠一转,握住他的掌心就走,“跟我来。”
她将非明带到自己院里,看了看,快步进了书房。
阖上房门,非明在书房内转了一圈,指尖缓缓扫过桌案上的宣纸。
是她的字迹,是他的名字。
难怪林家那两个兄妹会知道他。
他靠在书柜上抱胸打量着暮幻,小姑娘长高了一些,模样却是没怎么变,稚气未脱,但双瞳剪水,下巴尖尖,比从前更具灵气,也更让他移不开目光。
暮幻被他瞧得脸热,低着头羞答答的。
非明朝她伸出手,“暮幻,过来。”
暮幻走近,娇羞地站在他跟前,非明静静看了她片刻,才挑眉问:“方才那位是你表哥?”
她点头,想起林羡对他的态度,立刻解释,“非明哥哥,你不要生三哥哥的气,他那人性子就是这样,急急躁躁的,但是人不坏,想必他不是故意要冲撞你的。”
非明不以为意地冷哼,“毛头小子,有什么值得我生气的?”
暮幻轻吁,刚启唇想要说些什么,便听他咳了咳嗓子,懒洋洋道:“你们每日都在一起念书,你与他关系如何?可是亲近?”
“嗯?”暮幻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抬眉疑惑看他。
非明眼睛看着别处,面色闪过些许不自然,手指搭在桌上,指甲抠弄着书页一角,暮幻了解他这个小动作,他是紧张了。
见暮幻没做声,他斜眼睨着她,态度很明确——他一定要听她回答。
她认真想了想,道:“三哥哥性子莽撞,又爱闹,特别是从前在书塾的时候,我和四姐姐常常拿他没有办法。说起亲近,我与四姐姐更亲近些,与他便是寻常的兄妹之情而已。”
非明听罢,嘴角悄悄扬起,声音也比刚才愉悦些,“这还差不多,这次你的小腿算是保住了。”
暮幻:……
什么嘛,原来他是在担心林羡会拐跑她。
二人在书房里说了好一会儿话,暮幻喋喋不休的,仿佛这要将这一年未与他说的话都补回来。
她问他过得好不好,问方姨过得好不好,非明淡笑只说一切都好。
暮幻却想起盛妗幽在信中提到他在书院里都不怎么与人说话,暮幻不在,他比从前更孤僻了。
外头有丫鬟过来传饭,暮幻一问时辰,才知道二人已经在屋里呆了这么久的时间,不知不觉天都暗了。
她让丫鬟先退下,自己和非明一会儿就去。
非明看了看窗外,就快到和墨潇约定的时辰。
“暮幻。”他低声唤她。
她抬眸,对上他清冷的眸子,他弯腰慢慢靠近,嘴唇轻轻落在她的小梨涡上。
她的一颦一笑,总有一天全部都会是属于他的。
暮幻红着脸出了书房,在厨房忙活的碧落探出头来,瞧见非明很是惊讶,“非明少爷?你怎么来了?”
非明点头向她示意,暮幻指着书房边上的空客房道:“碧落姐姐,你快去将那间屋子收拾一下,今天非明哥哥就住这儿。”
碧落晲笑,劝道:“姑娘,你和非明少爷如今都大了,再不能像幼时那样同进同出的,会被人笑话的。这样,我去同三少爷说一声,他那也有干净的空房,非明少爷住他那儿也是使得的。”
暮幻撅着嘴低下头去,等再过几年她及了笄,做了非明哥哥的妻子,他们再同进同出住一个院子,看谁敢笑话。
非明却道:“不麻烦了,我今夜不能住下,一会儿与林姨告个别,我也该走了。”
“这么快?!”
只能停留半天的时间,暮幻舍不得让他走。
“怕我娘着急,所以答应师父得早些回去。暮幻,我会再来看你的。”
非明晚膳也没用,匆匆向林家长辈告了别,便骑着小马驹去城外与墨潇会和。
暮幻站在府门口,垂着眸不敢去看他离去的背影,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要追上去,也害怕他回头,瞧见自己眼中满满都是泪意。
她不该贪心的,非明哥哥能来见她一面已是不易,她怎么能奢求他不走呢。
饭桌上,暮幻小脸沉沉,不论林羡和林妩怎么逗她,她都一声不吭。林羡还以为是非明欺负了她,高声嚷着要追去找非明算账。
林眠音却是瞧出了女儿的心思,狠狠往林羡碗里塞了一块肉,“行了,吃饭还不能消停。”
暮幻吃了几口,匆匆回了自己院里。推开书房的门,拿起桌上两个依偎的木雕玩偶,其中一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像极了他。
那是非明留给她的。
*
非明回到榕州,方念离的绣坊近在眼前。
他开始懊恼自己的冲动,不该留书一封杨长而出,当时是潇洒,待会儿回去八成又要受罪了。
他看向墨潇,“师父,一会儿我娘要是罚我,你可得为我求情啊。”
墨潇拍拍他的肩膀,送给他四个字——自求多福。
绣坊外头停了三四辆马车,非明远远瞧见一对中年夫妇领着一个孩子进了自家绣坊。
因着方念离的绣活天下一绝,近几年的名声已在周围州县传开了,不少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都会派下人送来尺寸,花重金来买她绣的一件衣裳。
这样亲自登门的,倒是少有。何况那马车一辆比一辆华丽,非明猜测应该是什么高官显贵。
一进到绣坊前厅,方念离正在招待那对夫妇,远远地瞪了非明一眼,“我晚些再教训你。”
非明噤声,心虚地站去了一旁,无视对面孩子对他做的鬼脸。
伙计给客人送上茶水,男人怕烫着夫人和孩子,特意吹凉了一些,才将茶水送过去。
方念离在对面坐下,瞧着他们夫妻和睦的样子笑得温和,她道:“不知这位老爷贵姓?”
男人答道:“鄙人姓温,这位是我的夫人。”
方念离对他夫人颔首微笑,“瞧老爷夫人这样恩爱,想必此次来我这儿是要为夫人做身衣裳的吧?”
温老爷大笑,“那你可就猜错咯,我们此次来可不做衣裳。”
“哦?”来绣坊不做衣裳,方念离来了几分兴致,“那不知二位所为何事?”
温夫人拿给儿子一块糕点,让他先去一旁玩着,“我有一位好友,她在你这做过衣裳,我听闻你会双面异绣,可是真的?”
方念离略略想了想,记起从前有位夫人来找她做衣裳,看上了她那块拿来做绣花样子的鸳鸯绣帕,她便随手送给了她。
她点头道:“是懂一些,不过绣艺不精,拿不出手的。”
她这样说是谦卑,温夫人一听却是乐了,那块双面绣帕她是见过的,丝线缜密、栩栩如生,这样的绣娘正是她要找的。
“那太好了,我这里有比生意,不知你愿不愿意接。”
温夫人对丫鬟使了使眼色,丫鬟很快递来一副画卷,徐徐展开。
“这是我家兄弟非常喜欢的山水图,只可惜时间久了,画卷陈旧,拿不出手了。我想着你绣活那么绝妙,能否仿着此画,绣上一副双面屏风,多少价钱我们都愿意出的。”
方念离起身,在画卷面前仔细端详,画中山河壮阔,平原渺渺,画卷下方落款——所爱之人,无迹可寻。竟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孤独之感。
她收起绮思,转身问:“不知这画出自哪位画师之手?”
温夫人摇头微笑,“是我兄弟自己画的。”
方念离又问,“那敢问夫人是哪里人氏。”
“我们是……”
温老人抢在她前面开口,“我们是晋州人,”随之暗暗对夫人使了个眼色。
“噢,晋州……”方念离呢喃,既然不是京城人氏,应该是她自己多想了。
她定了定神,开始细谈屏风之事。
“这画倒是不复杂,只是屏风的不比衣裳,所需要的时间和精力都要多些。不知二位是要双面绣还是双面异绣?什么时候要?”
温夫人一听她能绣,连连笑着摆手,“不急不急,我们还有半年的时间,你大可慢慢来。若是能用异绣自是最好的,你放心,酬金我们会先付给你的。”
方念离点头,“既是时间充裕,那便好办了。”
“那就有劳了你。”温老爷也不含糊,出手便是一锭金子摆在桌上,看得店铺伙计眼睛发直。
方念离又与温夫人商谈了一些细节,正要起身送他们离开的时候,他们的孩子竟然不见了。
温夫人就这一个儿子,若是丢了那可真是要了他们夫妇二人的命。
几人急得到处找,最后在非明的院子里,找到了正和非明大眼瞪小眼的孩子。
“不许拔我的枇杷!”
“要拔!”孩子奶声奶气道。
温夫人抱住儿子,“行简,我的好孩子,你吓死爹娘了。”
方念离斥责非明,“谁让你把他带出来的?出事了怎么办?”
非明翻了一个白眼,“是他自己跟出来的,哪能怪我?”
方念离瞪他一眼,安慰了几声温夫人,送他们出了门。
店铺门口,墨潇迎面撞上,他侧身给几人让路,眼神却一直紧盯着温老爷,直到他们上了马车,驶离巷子。
方念离转身见他眉头紧锁,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