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你快些走罢!”两个门看了一眼钱香兰,见她一脸莫名其妙懵懵懂懂,叹了一口气:“你快些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两位大哥,这是什么意思?”钱香兰只觉茫然一片,眼见着好像有夫君的下落了,可这两个门房神色怎么这样奇怪?这让她觉得好像隔了一团迷雾,朦朦胧胧能见到夫君的影子,可却伸手够不到他。
“我们家老爷,名字就叫盛思文!”有个门房点了点脑袋:“听说,也是庐州人氏。”
“多大年纪?”钱香兰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一沉,连开口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大约二十上下。”那门房瞧着钱香兰那越来越白的一张脸,有些担心:“小娘子,你赶紧去寻个地方歇息一阵子……”
天空里仿佛惊响了一个巨雷,钱香兰耳边嗡嗡的响了个不歇,她手扶着墙壁,支撑着自己不摔倒在地,只觉全身都没了力气:“你们府里的老爷也叫盛思文?”
“可不是?我们家老爷姓盛,娶的是本朝太傅的独生爱女,今年六月里头得了大小姐,两人正是情深意浓的时候,如何又钻出了一个你来跟我们家夫人抢夫君哪?”门房又瞄了一眼钱香兰挺起的肚子,有些为难:“小娘子,你还是速速离开罢。”
钱香兰扶着墙壁站了片刻,百感交集,脑子里乱纷纷的一片,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夫君的下落,可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结果。她的身子不住颤抖着,就如枝头的一片枯叶,只需一阵风,就能将她刮走。全身冰冷,眼泪从脸颊上滚落,从眼睛里出来的时候还是热的,可刚刚爬过脸颊,却冰凉得就如天空里落下的点点冰雨。
“小娘子,你快些走罢。”一个门房探头看了看园子里头,就见一行人影影绰绰朝大门这边走了过来,不免有几分焦急,夫人要过来了!
“我走,我走。”钱香兰咬了咬牙,既然自己的夫君过上了好日子,自己也不要再打扰他,只是婆婆过世的消息却是要让他知道的:“这位大哥,你能不能帮我告诉下去那夫君,他母亲今年十一月初三晚上过世了,若是他还有一分孝心在,就请他给母亲守孝三年。”
“你快些走罢,这事儿以后我们若是有机会,自然会向老爷提起的。”两个门房齐声催促钱香兰走开——守孝三年?他们家老爷正削尖脑袋往上爬,如何会肯丁忧?
“多谢两位大哥了。”钱香兰含着一泡眼泪,正准备转身离去,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喝:“那妇人休走,我们夫人有话要问你!”
钱香兰站住了身子,凄然一笑,盛思文的妻寻了过来。
原以为自己终身有靠,可万万没想到自己却做了小!钱香兰一只手压着胸口,只觉得那里压着一块大石头,快要喘不过气来。
“将她给我带过来!”年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否认的坚定:“我倒要瞧瞧,是谁跑到盛府跟我来抢夫君!”
钱香兰被拖拽着到了一位华服夫人面前,全身上下金光灿灿,一只累丝八宝朝天凤钗吐出了一串东珠流苏,下边几颗红宝石坠子不住的在晃动,擦着耳朵下垂着的水晶琉璃耳珰,不住的微微作响。
“你说你夫君名叫盛思文?”盛夫人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不住的打量着面前这个穿着乡土的小妇人。
生得实在是美貌,即便她怀着身孕,形容憔悴,也掩盖不了她那风姿妩媚,弯弯柳叶眉下一双含泪的眼,就如有春波荡漾,看得人心中好一阵怜惜,原来是这般美人儿,难怪盛思文会做出这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我……夫君是叫盛思文,可我却不知道是不是贵府的老爷。”钱香兰全身觳觫,看着盛夫人那竖起的一双眉毛,心里头有些发毛,若是这位夫人知道盛思文背地里又娶了她,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对待夫君呢,一想着盛思文那如白玉般的脸,那柔情蜜意的眼神,钱香兰心中便一阵发紧,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快,去让老爷出来!”盛夫人眼神变得十分凶悍,看得钱香兰又一阵发抖。
站在盛夫人身边的两个年轻媳妇子捋了捋衣袖,转身就朝大门里奔了去,钱香兰张了张嘴,想喊住她们,可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没过多时,一阵橐橐的脚步声传了过来,钱香兰略略抬起头,就见着一件宝蓝色的锦缎衣裳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她想再抬头看清那人的面目,可却没有勇气,目光只停留在那腰间的皂色腰带上,那腰带中间有一块白玉,似乎能照出人影来。
“这妇人,你且抬头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夫君?”盛夫人一把揪住盛思文的胳膊:“你可速速抬头!”
正文 49
耳边风声呼啸,夹杂着寒意逼人,盛夫人那话语,比冰刀子还要严厉,仿佛正一刀一刀的在割着她的心,鲜血淋漓一片,怎么样都是心痛。
钱香兰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了一张冠玉般的脸。
那张脸,她在梦里见过千百遍,他的脸孔贴着自己的,就如他们成亲那个晚上一般,说着一些让她面热心跳的话:“像你这般貌美贤淑,便是做娘娘都做得,我盛思文真是三生有幸,能娶你做我的妻。”
他的手在她的肌肤上摩挲着,伴着那些细致绵长的亲吻,让她不由自主迷失了自己,沉沦在他的一片柔情里,每次回味着,都会一次次颤栗不已。
“兀那妇人,你休得胡言乱语!我都没有见过你,如何变成你的夫君了?”盛思文面色沉沉,声音里有些愠怒:“你这是日子过得太穷,想要打秋风不成?”
钱香兰的思绪被盛思文的厉喝之声拉了回来,见着他那神色,心里头有些慌乱,看那夫人的样子肯定是个厉害的,自己若是坚持说盛思文是她的夫君,有可能盛思文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她伸手抹了下眼泪,低声含悲:“夫人,我认错人了,他不是我夫君。”
盛夫人紧紧的抓住盛思文的胳膊,一只手压着他的脑袋就往钱香兰脸边凑,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她:“你可看仔细了!”
钱香兰的眼睛触到盛思文的,她能见到他眼中那抹哀求之色,心里一软,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抬起头来,她勇敢望向了盛夫人,声音坚定:“夫人,我弄错了,我的夫君只是个普通的乡下人,怎么会是府中这位老爷?之所以会弄错,是因着我夫君名字恰巧也叫盛思文而已,现儿一见面,才发现此人非彼人。”
“果真如此?”盛夫人疑惑的望了一眼钱香兰,这才将抠进盛思文肉里的手指给放松了几分:“这夫君可不能乱认,下回你可要长个心眼。”
“是。”钱香兰低头应了一句:“打扰老爷夫人了。”
盛思文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看着那跌跌撞撞走下台阶的身影,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旁边传来盛夫人冷冷的声音:“看什么看?一个大肚子的妇人,也值得你这般盯紧了看不成?”
盛思文涎着脸凑近了几分:“我哪有盯紧了看?只是觉得这妇人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会到咱们府上找她的夫君。”
“哼,谁知道呢。”盛夫人脸上如有寒霜:“你若是敢给我弄出半点幺蛾子事情来,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有夫人珠玉在前,旁人不过都是庸俗脂粉,我如何会将她们看入眼?”盛思文见夫人声音已经没有当初那般严厉了,缓缓放下了一颗心,哄女人乃是他最拿手的本事,钱香兰走了,他便没了顾忌,开始放心来抚慰盛夫人,一只手拉住了盛夫人的手腕:“夫人,你在我眼中乃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再无他人能比得上你,你不必再去杞人忧天的想旁的事情,这一辈子,就只有咱们两人快快活活的过。”
盛夫人听着这深情款款的话,心里头才舒服了几分,朝盛思文翻了个白眼,又忍不住嗤嗤的笑了起来,衣袖遮住了嘴,压着那三分得意:“每日里净是会胡嘬些这样的话,也不知道害羞。”
她声音明显娇柔了几分,盛思文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一把牵住了盛夫人的手:“夫人,别想多了,咱们这就去岳丈家,莫要让岳母大人等急了。”
夫妻两人携手一笑,举步下了台阶,把方才来过的那大肚子妇人暂时搁在了脑后。
只不过这女人嫉妒心终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压得住的,盛思文虽然暂时稳住了夫人,可春节一过,盛思文去云州上任,盛夫人独自在家,免不得要胡思乱想,对那日忽然出现的大肚子妇人还有有些怀疑。身边的得力妈妈给她出了个主意:“不如去庐州乡下暗自寻访着,看看老爷是不是真在那边讨了个小。”
盛夫人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去庐州那边看看。”
虽然庐州地盘儿大,可架不住盛夫人娘家的关系,太傅大人都不用亲自出马,只交代了一句,这边早就有人通知了庐州知州,清查了全州的户籍,找到了盛思文住的那个村子。
府衙里并没有盛思文成亲的备案,只是这民间成亲,有不少人都没有去官府备案,盛夫人还是不放心,打发了贴身管事的龚妈妈去庐州走了一通,龚妈妈回来以后向她禀报:“夫人,老爷该是去年去任上的时候回家了一趟,他那寡母做主给他成了亲,庐州乡下那媳妇姓钱,名字叫香兰。”
盛夫人气得眼前一阵发黑,捶着桌子喊:“快去雇船,我要去庐州!”
当下便带了一群婆子丫鬟,满满登登的一船人往庐州去了,府里头有个年老些的婆子,见着情况不对,慌忙去太傅府报信,章夫人问清原委,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盛思文也真是个白眼狼,自己将宝贝女儿嫁了他,可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由不得让人听了心中火大,当下沉吟了一句,喊了自己的贴身妈妈过来:“你速速跟去庐州,小姐将那姓盛的教训一通以后,你再做个和事佬,就说我的意思,若是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便让他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