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感觉自己的脸还在发烫。妈妈做了我爱吃的菜,我却一口也吃不下去。
特意多刷了几遍牙,一定要把林木节残留在我嘴巴里的气味全部清除干净。可是当我躺在床上时,却怎么也睡不着。
翻来覆去,转换各种睡觉的姿势,甚至还数绵羊,可恨的是我都已经数到1000了,大脑还特别清醒。
第一次觉得夜怎么这么漫长。
我在心里已经将林木节骂了千遍万遍了。
他不是对我不感兴趣吗?
他应该再坚持坚持,干嘛非要把嘴巴凑过来?
一想到他亲我的画面就觉得羞死了。就觉得胸口闷的慌。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甚至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就是想让我出丑。
他已经有了紫英了,干嘛还要来撩拨我?
我越想越气,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客厅,一连喝了好几杯白开水。
觉得自己应该清醒了。
不要再去想那个画面。那个画面只会让我意乱情迷。越来越情绪激动。
世界上比我张的好看的女孩子多了去了。就连那个紫英,无论身材,脸蛋都狂甩我几条街。
没办法入睡。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在夏天,一边喝啤酒一边吃烧烤,别提多惬意了。在心情不好时,唯美食不可辜负。
我在黑暗里咽了咽口水。本想忍耐到天亮,实在没办法和饥饿的肚子相抗争。我便穿衣起床,准备出去吃夜宵。
若是能叫上张宇最好不过了。他不但会帮我付钱,关键他还可以听我聊聊心事。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都已经这么晚了,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孤独。因为每天想着如何挣钱的事,就没有时间想其他事情。当我不在想着挣钱的事,大脑里潜伏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争先恐后的浮上来了。顿时觉得孤独极了。因为在我最想倾诉的时候,却找不到任何人。
我无聊的踢着路边的碎石头。月亮的光如清水洒在路面上。
楼下的那家烧烤摊位生意依旧很好。平常没少光顾他的生意,就和他们特别熟。老两口依靠着这个烧烤摊起早贪黑的忙碌着,供养儿子上大学。
到了暑假,他们的儿子也会帮忙照看着生意。因为比我小几岁,他就叫我蓝蓝姐,我喊他小柯。
他见我来了,便微笑着向我打招呼。
可能看到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将我点的烧烤端上来时,顺势就在我对面坐下来了。
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了,却觉得他变了模样。不像小时候又黑又瘦。
“蓝蓝姐,这么晚,就你一个人?”
我没好气的朝他翻了翻白眼。
“你这不是说的废话吗?”
“张宇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吃东西?”他笑道。
因为小时候我和张宇一直形影不离,有我的地方必有张宇。他明显是拿小时候的事打趣我。
还记得有一次玩过家家,我和张宇扮演一对夫妻。游戏结束后,小柯见到我仍喊我张大嫂。害我不开心半天,将近有大半年赌气不和他说话。
“还提小时候那破事呢。信不信我把啤酒吐在你身上。”
他知道我发脾气的样子,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这时有顾客走过来点餐。他便站起身去忙生意了。
烤架上烟雾弥漫,孜然的味道,肉的清香,闻起来都让人食欲大增。羊肉串在铁丝上发出的“滋滋”声,在空气里不断传播。
我抬头看到远处的广场上,“林氏”两个字在漆黑的夜幕下发出明亮的光。
我才想起那处广场是林氏修建的,那里有一家很大的百货商场,当夜幕降临时,广场上汇集很多人。有跳广场舞的,有卖小吃的,人来人往,无比繁华。百货商场的旁边是一家电影院。
上学时我和张宇常常旷课去那里看电影,当初只有两层楼的普通建筑,经过无数次的翻新加固,装修,整改,变的比以前气势磅礴很多,也更高端大气。
璀璨的霓虹灯闪烁着。像天使的眼睛。
看到那个林字,不由自主的的想起林木节。从未想过,那个像存在天上的人物竟然也和我的生命有过交集。是何等的荣幸。
但我很快变的沮丧。因为他害我睡不着,害我胡思乱想,害我无地自容。
我看到广场上张贴着林木节的海报。海报上的他西装革履,眼神凌厉,眉宇间有超越年龄的成熟稳重。
这家商场是他的,他的照片被贴在广场最醒目的位置不足为奇。天生被人抬头仰望的人。
我想可能是光线不好的缘故,才会让他看起来和平常有很大的差别。甚至一度怀疑,那是我认识的林木节吗。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气。
冷漠的让人不敢靠近。
我看的太认真,以至于连小柯坐在我对面都不知道。他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到了那面巨大的墙上悬挂的林木节的照片。
“蓝蓝姐。”他喊道。
我忙回过神来。
“叫我?”
“你认识林木节?”
“不太熟。”我硬着头皮回答。
他很惊讶,估计没想到我竟然会认识林木节。
“哦,听说他现在去管理一家工厂,那家企业好像叫…”他费力的想着。
过了一会儿,他难掩激动,竟然兴奋拍了拍桌子。
“暖洋洋针织有限公司。就是这家企业。”
“哦。”我很平静的回答。
“刚刚还那么入神的看人家的海报,当听说有关他的消息时,你这反应未免太平淡了。”
难道还要我欢呼雀跃的跳起来?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再说林木节的事关我什么事?
“再过几年等我毕业,我就去林氏上班。”他说道。
我可没兴趣听他说这些。但又不好意思赶他走,只得闷不作声的一边吃烧烤,一边喝啤酒。
我好困,眼皮都在打架了。可是我的大脑就是不肯休息。一旦我闲下来,就会闪现林木节的脸。看到他亲我时的窘迫模样。
我肯定走火入魔了。所以才会一遍遍的想起他。而小柯说的话就像从遥远的时空传来,断断续续的。
只听见他说林木节是个热心肠的人,资助了很多贫困学生上大学,在他们班有好几个。所以他们决定为了报答林木节的恩情,一毕业就会到林氏工作。
还说到林木节曾负责一个收购地皮的项目。价格也已经谈拢,可是在最后的签字阶段,住在那块地皮的住户联名写了一封信给他。告诉他这块地皮不能卖,不能用来开发建造商业大楼。这是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在这里,有历史的遗迹,应该保护起来。后来林木节就去了这个地方,在那里生活了一天,然后就取消了收购的决定。
还讲起林木节曾到他们学校演讲,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学妹,学姐。
…
他说了那么多林木节的好话。就像林木节派来的卧底,提醒着我不管林木节对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都应该原谅他。
我听的极不耐烦,啤酒的泡沫在我血液里不断翻滚。
听着小柯讲有关林木节的事,这些我从来没有听过的事。我应该是好奇的,因为我对什么都好奇。可是我的心却特别难过。就像要把我的五脏六腑搅碎一样。
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我和林木节的差距原来这么遥远。
我抬头看了看四周的景色。老旧的居民楼,只因为这里的房租便宜。最艰难时我和妈妈连这里最廉价的房子都住不起。坑坑洼洼的路面,狭窄的人行道,风吹起,铺天盖地的灰尘像天做的蜘蛛网,行人被呛得咳嗽连连。
我在这里长大。围绕在身边的人每天只知道起早贪黑的工作。
他们做着最辛苦的工作去获取一天的温饱。
他们不会关心这座城市的经济,没有多余的时间出去走一走。闲下来时候,会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聊天,聊天的话题永远和琐碎的生活有关。男人们抽着烟,女人们磕着瓜子。脸上洋溢着笑。那种笑是短暂的,经不起磨难的推敲。
我深深叹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叹气。
这时,我听见邻桌的争吵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聒噪。
男人高亢的声音和女人尖利的咒骂声,此起彼伏,在夜色里构成了奇妙的令人生厌的乐章。
各种难听的字眼争向往我耳朵里钻。
男:你在骂我一句,信不信我打你。
女:你每天除了吃喝,赖在床上睡大觉,还会干什么?
男:我已经出去找工作了,难道我想待在家里吗?
女:你一个大男人这么没用,跟着你过生活,一点也没有意思。
男:那就离婚。
女:明天就去民政局。
…
我认识这对争吵的夫妻。两个人感情很好的,只要一提到钱,家里就会变得鸡飞狗跳。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引发一场战争。
看热闹的人刚开始还会劝劝,后来实在劝不住,就任由他们争吵了。反正他们到了明天,一样会和好,一样不会离婚。日子就在鸡毛蒜皮的琐碎中过去了。
不断争吵,不断和解。
这就是我生活的圈子。
和林木节的完全不同。
我的头脑清醒了很多。喝光啤酒,吃完美味的烧烤,胃胀的难过。
我起身往家走去,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我的脸不在滚烫。
我的心不在猛烈的跳动。
心想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