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恪宁再次道:“好,多谢王爷。”
韩耀庭示意她坐下歇会儿,丫鬟已经端来了热茶,楚恪宁喝了一口,热热的落到了胃里,终于稍微感觉好了点。
抬头看见韩耀庭看着自己摇头无声叹息,不由得讪然:“我也是……”习惯。
韩耀庭叹气道:“姑娘胆子大的简直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场面……你倒真敢上前去,也不怕危险,若是从上面再落什么下来,如何是好?”
一说这个楚恪宁脸色也不好了起来,顿了顿才道:“那孩子怎么掉下来的?也没人管,国公府那位四爷他们怎么也不赶紧救人,现在……他们不会不管吧?”
韩耀庭能说什么,叹气摇头道:“你别问了,那些人,”想了想才道:“我派个人去看着,若是有人收尸便罢,没人管我让人给收了尸,寻个地方埋了吧。姑娘别再想了,我今天急等着姑娘来,给我母亲看病呢。”
他是为了岔开话题。
果然楚恪宁着了急,忙站起来道:“那就赶紧过去吧。”
“不着急,套一件衣裳吧。”韩耀庭看着她好笑的摇头。
楚恪宁忙问:“老王妃怎么了?”
“昨晚上受了风寒,她自己说不要紧,早上起来还转悠了一圈,午饭也用了半碗,吃了饭睡下的,我想姑娘正好要来,就请你帮着看看严重不严重,开个方子我好派人抓药。心里着急,就去街口等着。”
楚恪宁想起刚刚来,因为那个孩子就那么死在眼前,自己心里着实非常难受,所以别的事情也没太注意,但被人拦住了打量,却也不可能没感觉,尤其是那个满脸的邪笑的国舅爷。
“幸好……”她说着叹气道:“我总是闯祸。”
这话把韩耀庭倒给逗笑了,道:“总闯祸?包没包括大闹荣国公府?”
楚恪宁脸蛋‘腾’的通红,更加讪然:“王爷……怎么知道的?”她嘟囔。
韩耀庭好笑的道:“都满城皆知了,永定侯府的大小姐端了两盘虫子问国公府三小姐是油炸好吃还是白煮蘸醋好吃?最后还把人家三姑娘晃到了荷花池里去,”说到这里真的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听了一晚上没睡着,就一直想那情景是什么样的。”
楚恪宁更加讪然,脸也更加红了,低声嘟囔:“其实……是人家算计我……真的。”
韩耀庭笑的不行。
正好丫鬟拿了件褙子进来了,他便起身避让了出去,楚恪宁便将褙子套在了外面。好在褙子挺大的,虽然有点不伦不类,但也将身上的血迹遮盖住了。
出来了韩耀庭看了看问道:“热不热?别中暑了。”
楚恪宁摇头:“哪至于,现在没那么热。”跟着他来到了老王妃这边。
老王妃睡着,韩耀庭转身询问楚恪宁的意思,楚恪宁低声说不用吵醒,自己诊脉就可以了。
丫鬟将老王妃胳膊放好,楚恪宁轻轻的走到了里屋,坐在锦杌上小心的给老王妃诊了诊脉。脉象和缓,症状不严重,听鼻息稍微有点重,应该是感冒初期。
小心的从里屋出来,穿过碧纱橱到了堂屋,写了个方子给韩耀庭道:“转季了,早晚凉了些,老王妃还是要注意添加衣物,不用着急一下子加太多,但是晚上出去转园子什么的,还是需要多穿一件。这个方子是温补的,多吃几剂无碍的,即便好了也可以多吃两天,巩固预防。”
韩耀庭点头,拿了方子转身叫丫鬟去命人抓药。
又对楚恪宁道:“你今天也受惊了,针灸就免了,还是赶紧回去,喝点热水吃点药,早点休息吧。”
楚恪宁忙道:“我没事啊,来都来了自然要继续针灸,再说现在断了那之前的几次针灸就算是白做了。”她看韩耀庭看着自己还想说话,忙笑着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韩耀庭其实当然也有点舍不得她马上就走,但是觉着她脸色实在难看,还想劝劝的,但是听她最后一句显然很坚持,只好笑了道:“那好吧。”
正好他也有话想嘱咐。
于是依然在堂屋这边的榻上,他躺下了,楚恪宁拿着针灸包打开了,虽然外面沾了土,不过里面是密封干净的,又洗了手,过来针灸。
“外面传的,在国公府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吗?”韩耀庭问。
楚恪宁一窘道:“我哪儿知道外面怎么传的……如果只是说虫子和钱安绮落水的事,那是真的。”
韩耀庭扭头看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你怎么什么都不怕?”
“我怕啊,那虫子我也很厌恶啊,尤其是蚕蛹,但是当时的情形你没看见,钱安绮就是故意取笑我们的,我要是也吓得尖叫乱跳的,岂不是正给她耍了?我也是硬着头皮端过去的。”楚恪宁道。
这话愈发把韩耀庭逗得笑,忍不住的伸手捂肚子。
楚恪宁忙叫他别乱动。
“为什么这么大张旗鼓的整你?是国公府跟你们府有什么恩怨,还是仅仅那位三姑娘跟你有什么不对付?”韩耀庭笑完了又问。
楚恪宁忙道:“不是府里有什么恩怨,只是钱安绮那个家伙……喜欢寻衅滋事,讨厌的很。”
韩耀庭轻笑:“想来是那姑娘的问题,大姑娘实非寻事的人,反而还愿意息事宁人。”过了一会儿道:“荣国公那脾气倒是传给了女儿,一家子都不会说话,得罪的人还少了?”
楚恪宁点头:“这倒是,在国公府的时候我还有点不安心,另一个被整的姑娘说,钱安绮一次就得罪了三个人,弄得那么不好看,那两个姑娘的府上想来跟国公府不会在有好脸色。”
“哪两个府?”
“襄阳伯府和泾阳侯府。”
韩耀庭脸上的笑意一下没了,沉吟了起来。
“怎么了?荣国公跟你……”楚恪宁说了一半又觉着自己说的唐突,这种事情人家怎么跟自己说?忙道:“没,没事,你觉着怎么样?这段时间心口还会隐隐有痛感吗?”
韩耀庭摇了摇头:“不疼。”看着她笑道:“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事知道的人也不少。我父王当年进京,就是荣国公力劝的,也是他保证说没事,当年谁都知道荣国公是力保三皇子登基为帝的,在新皇面前说话很有分量,我父王才信了……”
楚恪宁吃了一惊。她只知道荣国公府跟晋王府有仇,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件事。
“当年我父王也是满心的疑虑,进京奔丧很有可能就是送上门,新皇想要扣谋反的罪名太容易了。但若不进京,那必然是直接被冠以谋反,问题是谁要谋反了?左右为难,荣国公奉命去封地劝父王进京的,说只要进京表明了绝无谋反之意,新皇会相信的。父王也是必须有所选择,才进京的。想不到……”
韩耀庭停顿了好久,才继续道:“要说有仇,是我的仇。荣国公那时候还就只是个伯爵而已,新皇登基站对了方位,又拿住我父亲有功,这才越过了侯爵直接封了国公。”
楚恪宁嗫嚅了一会儿,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件事。”
第29章 表白
韩耀庭看向了她,笑了笑:“没事啊,我原本也想和你说些呢,你们家老太太前几天来了,果然是给皇上跑腿的。这事你该知道,心里有个数,免得蒙在了鼓里在府里有什么行差就错的,再被你家那位老太太寻衅罚你去跪祠堂。”
楚恪宁愕然:“王爷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韩耀庭好笑:“这有什么难的?大长公主常常罚不听话的大小姐去祠堂跪着,外面的人都知道。大姑娘来我们这里几回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知道了,串起来想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楚恪宁讪然:“其实连我自己都不大明白……”
时间差不多了,起针。
韩耀庭坐了起来,整理着袖口道:“前太子要夺回皇位这是肯定的,跟这位皇上兵戎相见也是必然了。而前太子想来一定会散播一些本朝皇帝是谋朝篡位、非正统继位等等的言论打击新皇,新皇首先就需要宗室中人的全力支持,为他正名,叫天下人知道他是得到了皇族宗室认可的。”
楚恪宁将针收好,坐在锦杌上听他说。
“我呢,自然是需要趁这次机会离开京城。皇上既然需要证明自己是我朝正统,想让宗室中人的承认,那么该给封王封地的就应该照祖制给。只要我带着母亲离开了京城,那么天南海北的地方就多了,不需要再守着爵位被钳制。”
楚恪宁不由得点了点头,这应该是最好的一种办法了。
韩耀庭继续道:“别看你们老太太跟我们走动了走动,那都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其实真正的跟我们平常的来往联系,反倒是你这个晚辈闺秀,我母亲只是一心想治我的病,又找不到郎中,这才跟你开了口,上次老太太来又跟老太太请求了。照理我一个年轻王爷,你们老太太不能同意让你总上门来,可她还是答应了。你想想。”
楚恪宁马上反应过来了,动了动嘴唇但是没说出来。
韩耀庭点头道:“没错,你们老太太心里头清楚,皇上是暂时需要,才会对我缓以颜色,等灭了前太子,恐怕马上就会翻脸。你们老太太觉着我的下场不会太好,她尽管是奉命接近我们,但也要避嫌,为今后留路。让你来走动,等以后皇上翻脸了,算前账的时候,她大长公主就毫无一点嫌疑,若是皇上对你这个闺秀都不放心,那么就……”
楚恪宁咬住了下唇。
韩耀庭道:“我一开始也有点不太明白,直到前几天她来府上,我见了人,听她提起你的言辞,才确信……”说到这里想了想,才继续道:“大长公主着实也非一般人,盘算起来也是冷血的吓人。”
楚恪宁停了半天才道:“这选择估计也没让她觉着多么的艰难,老太太原本就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韩耀庭听了无语,他早已经感觉到了。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两人好像是各想各的,气氛反倒温馨宁静,韩耀庭从榻上下来,就在屏风后面整理了一下衣服,先走到了里屋往里看了看,然后过来亲自给楚恪宁倒了一杯茶。
“老王妃怎么样?”楚恪宁问道。
“没事,还睡着。”韩耀庭说着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楚恪宁喝了口茶,心中总有个疑问,已经放了一段时间了,之前觉着没法问,也不好意思问,总觉着也许他就是……如他自己说的,看样貌。但现在实在忍不住了,抬眼看他问道:“王爷,你……跟我说那些话,”顿了顿改口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其实老太太怎么样,我知道的,毕竟她怎么对我,我心里明白。”
韩耀庭其实早想说这些话了,只是头一次那么唐突的,楚恪宁的惊吓,还有之后那有些冷淡的反应真的有点伤了他,所以也谨慎了起来。
听她问想了想怎么说,才道:“头一次姑娘来府里,我说的那些话,”果然一说这个就看见楚恪宁脸蛋绯红了起来,他更加小心的说道:“都是真心的。姑娘可能觉着我是看中了你的容貌了,这当然也……不能否认,不过姑娘在府门口帮我母亲,众目睽睽,那么多人没有一个肯帮忙的,其中的利害关系姑娘也不是不知道,但还是帮忙了,这一点叫我特别感动……心动,虽然有点草率,不过也认定了姑娘心地善良,那时也感觉出来一点,姑娘在府里的艰难,就鲁莽的开口了。”
说着看着她忙道:“虽然鲁莽,不过却是真心的。刚刚说的那些话,只是想让姑娘清楚我的处境,我当然希望姑娘认真考虑我,不过我的处境是什么样的,并不想隐瞒你,也得让姑娘知道。”
楚恪宁端了茶杯喝了一口,低头看着杯子里淡黄的茶汤,唇齿间有种醇香的味道,她抿了抿唇。
“你若是觉着我趁人之危,确实,我承认也有点。”韩耀庭道:“不过既然说开了,希望姑娘别再见外了,不管你怎么想的,最后愿意不愿意,我都不会有任何的不满责怪。只姑娘帮我看病,我就应该帮助姑娘。所以你府上的事情,如果真的有你没办法做的事情,我能帮上忙的,一定一定开口跟我说,我全力帮忙。”
楚恪宁又喝了一口,唇齿间的醇香更浓了,她慢慢的抬眼看韩耀庭,眸子里都有些朦胧之意,轻声道:“眼下真有个需要王爷帮忙的地方。”
“噢,什么?只管说。”韩耀庭忙道,虽然看见她眸中的朦胧烟色,一瞬间心跳似乎都停顿了一下,但是……他还有点不敢想太多,怕自己空欢喜一场。
“有个姓高的,应该是郎中大夫,或者只是给一些大户人家开些见不得人的方子,做些稳婆虔婆做的事情……我想查到这个人。”
韩耀庭点头:“好的,我帮你查。”顿了顿,直接挑明了:“是他给楚月瑶开落胎药的?”
楚恪宁反倒是猛地意外,抬眼惊讶的看他。
韩耀庭笑了道:“你们老太太过寿那天,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瞧见了。你还说什么我懂得真多,其实是三年前恭亲王妃就是这样小产的……”说着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带着笑意:“你冤枉了我,你可知道?”
楚恪宁一下子又满脸通红,抬眼看了他一眼,红着脸低下头去,抿了一口茶。
韩耀庭眸子紧盯着她,总觉着她好像是态度有些变化,但这种变化他又不知道意味着什么,是不是自己心里想的盼的那样……
“我现在需要你帮忙的就是这一桩。”楚恪宁说着放下了杯子,起身:“那我走了。”
韩耀庭忙跟着站起来,道:“好,我送送姑娘。”说着看见放在旁边的披风,便拿了过来递给她,又道:“这样更热了,或者你把褙子脱了?”
楚恪宁摇头道:“不用,没事的,又没怎么跑来跑去,下车进屋,上车回家而已,不会热到哪里去的。”说着接了过来,自己披上了。
香豆在门口早想上前来服侍,但看王爷亲自动手,她还是继续站在门口吧。小丫头还在想刚刚王爷和姑娘说的话,难怪……原来……
天啊!
韩耀庭送楚恪宁往外走,道:“刚才那个国舅还是要留点心……”
他一提楚恪宁猛地想起来了,其实之前就想问的,只不过说那些事反倒将这个忘了,被他一提醒想起来了,忙道:“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刚刚那个……脸上只差写着坏蛋两个字的人,是国舅么?”
韩耀庭一下没忍住‘噗’的笑了出来,看着她笑道:“对,那个浑身都写着坏蛋俩字的就是皇后的亲哥哥,叫汤玉麟。”说着又忍了一会儿,严肃了些道:“你也瞧出来他的毛病了,皇上后宫的女人他也敢沾,色胆包天,且无法无天,还是留点心吧。”
楚恪宁蹙眉点点头:“知道了。”真倒霉。
韩耀庭看她脸色极度难看,忍不住又安抚道:“深闺的小姐,他也不可能再见到你,所以不用太担心。”
两人说着话到了侧门,门口停的是王府的马车,丫鬟婆子过来搀扶楚恪宁上了车,马车便往前走了。
到了拐弯的地方,楚恪宁忍不住转头掀开了后面车窗帘子看了一眼,本以为也许会看见韩耀庭站在门口望着这边,或者已经进去了。可没想到看见他居然骑着马跟在后面!
楚恪宁一下子放下了车窗帘子,脸蛋顿时像烧开了一样的热了起来。然后就明白了,又转头掀开了看了看,韩耀庭离得不远不近的,不过一直跟在后面护送。
以前应该没有过吧?今天这是……到底因为那个国舅,韩耀庭有些紧张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