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方婆子听了这个,一边心里喜欢人家读书人的身份,另外又厌恶他家的麻烦。想了想:“这个实在是差太远了一些。”
之后王婆子又说了一个,这一回一样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那些不好的地方让人皱眉——这就是王婆子的心计,先把最好的那个说出来,等到把其他的都听了,再看第一个,就会觉得第一个格外好!
方婆子初初点中了杨老四,只不过这话还不能完全拍板,她得和赵嘉说一声才是——王婆子就没有留下了,毕竟以前从来没有提这件事,今天贸然提这件事,谁也说不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若是赵嘉一个气急,最后招呼到她身上,那就十分尴尬了。
王婆子告辞之后方婆子就去了赵嘉屋子里,赵家这时候正在做一双鞋面子。见王氏来了,便起身让座。方婆子笑着摆摆手,就在她身旁坐下了,然后吩咐月娥和雪梅两个:“外婆和你们娘有些话要说,你们去外头玩儿吧。”
月娥和雪梅互相看了一样,很快出了东厢房,把门给合上了。
等到感觉两个孩子不在门口了,方婆子这才与赵嘉道:“今日你王婶过来了,带了一个消息,我想着你该考虑考虑。”
方婆子说的吞吞吐吐,这种事事到临头总是很难开口的。赵嘉并不知道方婆子要说什么,但是感觉还是有一些用的,她母亲都这样表现了,那一定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
“你王婶她说,她知道几个好人家——你如今的年纪还不算太大,难道真打算守一辈子寡?这几个人家确实都没得说的,你要是真去了这些人家,以后日子也能过起来。”虽然有一些前言不搭后语,方婆子也算是把意思说出来了。
只不过赵嘉听在耳朵里,首先想到的就是当初在山东的时候,丈夫家的人要把自己卖到山里做媳妇。人都说嫁人是女人的第二回投胎,那么有欢欢喜喜去的,当然也就有害怕而裹足不前的。
因为害怕,也是因为以前的一些经历。赵嘉第一反应就是生气,就是拒绝。赵嘉‘霍’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眼睛通红,似乎眼泪就要往下淌。带着哭腔道:“娘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如何来扬州的,中间担惊受怕,经了那么多的苦,要是一个不小心只怕就死在路上了!图什么,不就是图家里亲人不会把我和月娥雪梅她们卖了么!只不过我没想到,这才住了多少日子,家里人就嫌弃我了,急赶赶的就要把我嫁出门。”
狠狠地一擦眼泪,眼角都擦红了:“娘可算了吧,我也知道是谁看我不顺眼。罢了罢了,寄人篱下就该知道是这种情形了,又有什么可说的——如果是这样,我还不如现在就搬出去呢!想来我有手有脚,也不至于饿死!”
说着就要开柜子收拾东西。若是王氏在这里,她倒是敢让赵嘉收拾。这些日子她已经看透了赵嘉的为人,算不得什么大奸大恶,但是喜欢占便宜,好吃懒做等是实实在在的。她确实有手有脚,但是有手有脚能够做什么?男人还能去做苦力,女人能捞到什么活计。想赵嘉这种没甚手艺的,只能去给人做粗实老妈子。
钱少事多,而且还被人看不起!她就不信,在自家过惯了舒服日子的赵嘉能受那苦,说不定没几天就要回来了——而且讲不好,这收拾东西也是逢场作戏。
但是方婆子不是王氏啊,见女儿收拾东西她就急了,连忙拦下她道:“我的儿,你这是做什么?何尝是要赶你走!是确确实实为你着想呢,你还年轻,守寡又是何必。你看娘年轻时候不也是一样,后来又嫁人了。将心比心,我如何能眼睁睁看你做寡妇?”
这话算是有一点触动,让赵嘉从完全没有理智中脱出来。她这时候能想一些事情了,确实别人会害她,她亲娘却不会。现在她亲娘来让她嫁人,是真的觉得让她嫁人是件好事。
只不过赵嘉哪里会相信这件事,她在乡下地方呆久了。想到寡妇再嫁就只能想到那些贼眉鼠眼、家无隔夜粮、孩子一大堆的人家,要是让她嫁去那种人家过苦日子,她宁愿现在这样!
“娘,您是运道好才这样的。多少人再嫁就毁了!”赵嘉不愿意听解释,只冷冷道:“您给一个准话吧,您要是和我说嫁人的事情,我现在就走。您要是不说了,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依旧照常过日子。”
方婆子能说什么,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叹息一声:“今日就算了,这件事你心里好好想想。你现在只不过是没想过这件事,心里害怕罢了。等你想明白了,我再和你说一说。”
赵嘉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方婆子既然暂时退了一步,她也不会这个时候顶牛。只不过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不免想这件事,嫁人?她本以为再也和自己没关系的事情,今天却又有人提起了。
她是真的不想嫁人吗?她倒是想要回答‘是’,但是怎么也答不出口。说到底她除了当年私奔和去年从鲁地跑到扬州这两件事外,她这辈子并不算性格刚强,她其实一直都很依赖过去的丈夫。
现在和她说可以换一个丈夫依靠——曾月娥曾雪梅她们的爹也死了几年了,感情还有,但要说一直心心念念,那显然是不存在的。
换一个丈夫倚靠?她竟然觉得不错。如果那是个好人家的话,当然是嫁人更好。在现在的赵家,作为出嫁女的她,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住,这完全就是寄人篱下。虽然赵家人的态度还算不错,但是无法像自家一样随心所欲也是肯定的。
所以,到底她是嫁还是不嫁?关于这件事,她确实要好好想一想了,这可是事关她后半辈子的大事啊。
第114章
之后的好些日子赵嘉都没有好脸色, 只不过王氏并不惯着她,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倒是方婆子颇觉得有些对不住女儿,所以处处陪着一些小心——偏偏赵嘉最想要的也就是王氏的赔小心而已。
这种奇怪的氛围当中,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一转眼就到了赵蕙蕙出嫁的日子,这一日和上一次赵蓉蓉出嫁非常仿佛,赵莺莺她们早早起来, 作为女方的近亲, 各处都要搭把手。
赵莺莺赵芹芹连带着曾月娥曾雪梅都到了赵家小院这边, 虽说曾月娥曾雪梅跟随赵嘉来过赵家小院,但是她们并没有进过二房的内房,现在总算看到了。不过看过之后就是大失所望, 这简直比她们在乡下住的房子还要不如。
曾月娥曾雪梅的父亲算是比较能干的,所以房子在村子里也算不错, 是砖墙茅草屋顶的。这边二房的屋子虽然是砖墙瓦顶,但是墙面剥落,瓦片也十分凌乱,站在室内就知道下雨天一定漏雨。
再看房屋大小,那就更不用说了。农村大院比起城里屋子最大的好处就是阔朗,乡村的一间房常常能顶城里的两间呢!赵蕙蕙这间房子就十分小了——是从一间房里隔出来的一半,也是她家唯一的一间客房。
赵蕙蕙今天也是穿的红嫁衣,有梳头娘来梳头化妆。等到脸上红红白白之后,赵莺莺是认不出赵蕙蕙来了的。赵萱萱赵苓苓也在,对赵莺莺微微点头,然后过来说话——这不是她有多喜欢赵莺莺赵芹芹, 只不过这时候不来和赵莺莺赵芹芹说话,到时候二房其他女孩子,像是赵芳芳赵芬芬她们就会纠缠她们,她们实在是不愿意搭理。
“来的倒是挺早。”赵萱萱没好气道。
“应该的。”赵莺莺倒是风轻云淡。
可不是应该的!姐妹成亲,这些堂姐妹本来就开手脚快一些,拖拖拉拉人家还以为姐妹关系不睦呢——虽然确实关系不大好就是了。
赵莺莺四下扫了一眼,赵蕙蕙倒也有四五抬嫁妆,只不过看杠箱的样子,放的应该是杯盘碗碟菜坛子之类的寻常日用品,就连棉被都没有见到,可见寒酸,大概也就是比那些空一个人进门的好一些了。
赵莺莺以前就知道二伯母孙氏是个对女儿严苛的,二伯父赵福则是一个心冷的。但是真到了大堂姐赵蕙蕙出嫁这一日,才看的这样分明。赵莺莺可是直到这两个人收到了大笔的聘礼,不然怎肯把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一个鳏夫?
其中只要抽出一点点来,置办一份稍微过得去的嫁妆就够了,至少面子上圆的过去。如今这个样子,又骗得了谁?到时候大堂姐进门了恐怕夫家都没有好脸色,只当她是被爹娘卖进来了。
赵萱萱生活在赵家小院,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这一次她才真的知道,感觉都是对比出来了。当初她看赵蓉蓉出嫁心里不舒服,只因为赵蓉蓉的嫁妆和夫家都是她所不能及的,所以格外痛苦。现在的话,角色刚好反过来了,见到赵蕙蕙嫁的这样不体面,她忽然又觉得自己也算是很不错了。
想到这里,她心情颇好地与赵莺莺分享消息:“如今我那二婶算是尝到了养女儿的好处了——她要是养了五六个儿子,这时候只怕发愁的想上吊的心思都会有!一个个地讨媳妇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养女儿就不同了,蕙堂姐名声不好,年纪又大了都能有个好价钱,更不要说后头的了。”
富贵人家才是嫁女儿,女儿陪嫁的嫁资远远超出聘礼。一般人家则是嫁妆和聘礼持平,稍高一些稍低一些也是有的,但是都不离谱就是了。最低一层的就是卖女儿了,不顾女儿死活的话,可以大大的赚上一笔呢!
按照赵家大房和二房这边的情况,应该是属于中等人家,所以一般都是多少聘礼来的就多少嫁妆去。贸然做出不符合自己阶层的事情,那是会被嘲笑的——这个中间阶层如果陪送大量的嫁妆,一定会被人说成是打肿脸充胖子、败家子。但是像这样嫁女,也免不了被讥讽为卖女儿,发女儿财。
不过想来孙氏和赵福都不在意这些了。
赵萱萱也算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悠哉游哉道:“仔细算算,赵芬芬赵芳芳两个今年也十五岁了,现在开始说亲,明年十六岁出嫁稍早了一些,但也算正常。一嫁嫁两个,两份的聘礼二婶该收的手软了。”
赵萱萱吹了吹指甲,然后道:“赵芬芬赵芳芳之后再过两年,赵莲莲那丫头也就差不多,赵芊芊则是比赵莲莲小两岁——咱们二婶可以两年一次收成了!五个丫头累积下来可不是一笔小钱,到时候赵蕴那小子是不用发愁了。那小子就算是个傻子,也能买到一个媳妇。”
好名声是有用的,孙氏和赵福以往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认为这东西哪有实实在在的利益来的重要。但是现实是,名声确实有用,不然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半辈子只为一个名声奔波了。
现在孙氏和赵福的名声原来越坏,以后谁家的姑娘敢嫁呢?说不得得像他们今日卖女儿一样买个媳妇了。赵萱萱这样说,也是隐晦地点明这一点。
赵莺莺则是叹气一声,不愿意说这种事——她是多经历了一辈子的人,怎么可能情绪像小孩子一样。所以她当时厌恶二房,也不喜欢二房家的女孩子,但这时却也会为女孩子的这种悲剧心痛。从今天起,赵蕙蕙就被卖给她夫家了,人家出大价钱来的媳妇可和一般的不同,随便怎么如牛马一样对待,娘家都不可以上门寻衅滋事。
你上门当然也可以,毕竟律例上面没说不可以。但这更像是人们心照不宣的一种潜规则,要是谁违反了,在这个圈子里名声就彻底没有了——话又说回来,孙氏和赵福但凡想要底下的女儿们还能‘卖’个好价钱,也不可能为赵蕙蕙出头。
赵莺莺没在二房这边吃什么东西,感觉吃什么都觉得心里膈应地慌。最终也就是喝了一点茶,吃了两块点心就算了。等到送亲完毕,她偷空回家了一趟,让李妈妈匆匆忙忙给下了一碗鸡蛋挂面,这才到了赵蕙蕙夫家,粧粉巷徐家。
赵莺莺找到姐妹一堆,坐过去。这里不仅有赵家的姐姐妹妹,还有徐家亲戚中的女孩子。经人介绍,赵莺莺还认识了新郎官的小妹,和她一个年纪的徐家小妹。她看上去倒是温温柔柔,有些羞怯。
徐家这边的宴席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唯一让赵家人虚惊一场的就是徐家老爷子和徐家老婆子对于赵蕙蕙的嫁妆非常不满意。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媳妇陪不来什么东西,但也不能拿些破烂来啊,面子可算是丢光了。
到底后来为了酒席场面的体面没有发作出来,只不过新郎官的一句话让赵莺莺这个在场的人听到了都心里发凉。
“今天可别发作,等到进门了再说——花了银子的,总不能让银子白花吧?我那岳父岳母的名声你们是知道的,搞不好到时候要不回来银子,咱们家人财两失。”
这就是徐家人对于今天新娘子的态度了,赵莺莺简直不敢想,日后他们会怎么对待赵蕙蕙。赵莺莺深吸一口气,她终于明白一件事了,孙氏和赵福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另一边的徐家也不是什么软面团。
买人家女儿的人家其实并不比卖自家女儿的人家来的好。
回到家的时候她都心里不舒畅,等到第二日的时候干脆带上已经完工的‘一路荣华’和‘路路清廉’出门到绣庄那边。比之前约定的日子早了半个月,不过早交掉也是少了一桩事。
掌柜的见是赵莺莺过来了,立刻迎上来:“莺姐儿来的正好,有件事求你呢!”
赵莺莺把‘一路荣华’和‘路路清廉’奉上,道:“这两幅小屏风已经完了,你替我交货给那举人家吧——掌柜的何必说一个求字?要说我,唯有一首绣活还算拿得出手,但是掌柜的是什么人?底下绣娘无数,其中也有拔尖的,做什么还用求到我一个外人身上?”
这间彩秀坊也算是十分有名气的大绣庄了,在江南各地,甚至京城里都有分店。而扬州这样重要的城市,好绣娘必定不老少。这时候掌柜的说来求她,她是怎么也不信的。
掌柜的却为赵莺莺的想法哭笑不得,没错彩秀坊在扬州也有不少的好绣娘。但是好绣娘又不是大白菜,需得用心培育,再加上天资出众才能有一个。实际上各家绣庄应该是中等绣娘从不缺少,好绣娘却是永远都缺的。
因为她们人少,而且很多工作是别人无法替代的。
大概是今年太后娘娘过大寿,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文武勋贵,这时候都已经在置办礼物了。其中关于江南的绣品当然也有,只不过这些人,有的脑子不清楚,今年冬月的千秋节,这时候才派人来下订单,是想难为死绣庄吗?
这种急赶工,那就只能让几个绣娘赶一幅绣图了。这样一来,本来就捉襟见肘的绣娘就更加不够了。昨日还在发愁,盘算着可以联系哪一些身契不属于绣庄的绣娘,首先想到的就是赵莺莺。
绣庄的主力绣娘都是自己培养的,因为这种方法能尽可能压低成本——身契在绣庄这里,绣庄理论上来说可以随便用她们。不过刺绣确实是一项精密的手艺,如果绣娘过的很不好,状态很差的话,绣品也不会很好。所以对于水平很高的绣娘,绣庄还是讲究一些‘人情味’的,至少能保证日后放出身契,以及给出一些钱保证晚年生活。
这种绣庄拥有身契的绣娘,因为刺绣太多的关系往往身体疾病多,眼睛坏的快,所以总想找到一份保障。要是绣庄在这些事情上太过于严苛,她们有的是办法让绣庄有苦说不出。这就是最典型的,你不让我活,那我自然不能让你好过。
除了这种绣娘之外,就是包身绣娘,把这个绣娘的几年时间包下来。好的绣娘一年能有几百两银子呢!不过这么高的价钱是要收回本钱的,所以绣庄对于这种包身绣娘用的比自家的绣娘还要狠——反正用过这几年就算了,谁管以后会不会一满身的病痛。
以及,像赵莺莺这种一样,完全自由的绣娘。这种数量很少,如果不是手艺高的惊人,他们一般也不会选择拉拢这种绣娘。至于说赵莺莺,她现在的绣艺也不能说绝代无双,至少彩秀坊自家在扬州的绣娘找一找,也能寻摸出差不多的来。
只不过,一则,比起赵莺莺,自家培养的绣娘就显得匠气十足了。另一个则是赵莺莺是什么年纪,那些绣娘是什么年纪?今年赵莺莺都才十三岁,好多绣娘在这个年纪还在做最简单最基础的工作呢!
在眼睛昏花、手指不灵便之前,绣艺都是会上涨的。掌柜的不敢想象,若是在绣娘二十岁到三十岁的黄金年纪,赵莺莺的绣图该是何等巧夺天工。
掌柜的叹了一口气:“莺姐儿别笑话我,如今我是求爷爷告奶奶,焦头烂额了。如果不是你今日来找我,我今日也是要去找你的。”
赵莺莺这下是真的稀奇了:“到底是什么事儿,还要您这般?”
于是掌柜的给赵莺莺说了今年十一月太后娘娘过整数千秋节的事情,现在的江南,到处都是各府的采买订购绣品。普通的绣品还好说,多得是人做。只不过那些精品级别的绣品就麻烦了,几乎所有的绣庄订单都满了。
这对于绣庄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啊!这么白花花的银子放在眼前都不能赚!
赵莺莺怔了怔,这才想起来,是了,今年确实是太后娘娘过六十岁的大寿。大概是离开那个地方太久了,以至于很多事情越来越淡忘。如果没有什么外力提醒她,她几乎都要不记得自己的那段岁月了。
“莺姐儿,你怎么了?”掌柜的看赵莺莺发呆,还有些担心她。
赵莺莺回过神来,笑着道:“没什么,只是想到这件事还挺好,至少今年的绣庄都能赚到不少,我们这些绣娘也能分润一二了。”
绣娘分润一二?这当然是可以的,只不过仅限于最好的那种绣娘。要给太后送礼的人家都不会简单,他们眼光也高,一般的货色如何糊弄的住人。
赵莺莺对这种给钱干脆来钱多的订单当然十分欢迎,于是就和掌柜的商量道:“这种订单我当然愿意接,只不过我只有一个人,一年不到要完成一幅绣图的话,那就绣不了太过于复杂的。”
这里的复杂是指的构图复杂刺绣繁琐,这种类似于花花里面的工笔画,那真是费时费力。另外有一种写意画,构图就简单得多了,需要的时间也不太长——当然了,也不能从这一点上就说写意的技法不如工笔。
掌柜的等的就是这句话,平常也就算了,最近几天他真是怕赵莺莺被别的绣庄挖走。毕竟现在哪家绣庄的订单都多的做不完了,招兵买马正是时机。
“上一幅《妙法莲华经》我就看出来了,莺姐儿你是长于绣佛像的吧?”看到赵莺莺点头后,掌柜的才接着道:“我上回就看出来了,这个倒是好,至少绣出来就不愁发卖了。如今太后娘娘也是信佛的,所以好多订单都是绣佛像。”
安娜在那些订单里面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幅观音大士坐莲花台图。这种绣图她上辈子不知道绣了多少,差别只在于每幅图的繁简而已,可以说闭着眼睛都能绣。现在是要早早赶工完成,所以做生不如做熟。
商定好价钱,签订好文契,赵莺莺又为这幅观音大士坐莲花台图添置了一些丝线。至于说用来刺绣的尺头,她家里并不缺少,那也就算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颇为热闹,赵莺莺认得此时坐在堂屋里的那个妇女,她就是上次自家买下杏儿时的牙婆。看见是赵莺莺回来了,她倒是反应比王氏还快,笑着道:“贵府的二小姐回来了,要我说,还是让二小姐挑一挑,丫头什么的,还是要合眼缘才好。”
赵莺莺听到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很久之前王婆子和王氏商量过的,要给自己早早添上的小丫头。她对于这种事情并没有兴趣,于是只维持着礼貌的笑容,道:“娘,这件事您来决定就好了。”
王氏以为赵莺莺只是不会挑人而已,于是让牙婆教她看一些粗浅的。至于说真正精深的,那是不能教给外人的。所谓相人术,那是人家赖以吃饭的本事之一,怎么能随便教人。
不过她们可不知道,赵莺莺看人的本事可不错,至少足够她成为一个不错的牙婆了——她在宫里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姑姑,所谓姑姑常常要负责教导小宫女,管理她们的言行。这个位置呆久了,对于看人也就有了自己的一套。有的时候短短的相处就可以知道一个小姑娘将来会不会有出息!
赵莺莺听那人伢子说了两句就不大想听了,扭头看向她带来的五个女孩子。这些女孩子的年纪都在十岁左右,也就说基本能自己照顾自己,并且做一些轻松的活计。但是年纪又比赵莺莺小了个两三岁,在王氏看来,最适合给赵莺莺将来当陪嫁丫鬟。
这些女孩子显然都已经明白自己的命运了,就像当年走进皇宫的自己的一样。
大概是因为现在决定权力移交到了赵莺莺的手上,所以每个人看到赵莺莺的时候都是想要讨好她的,这一点倒是十分明显。
赵莺莺想起了刚刚进皇宫里,被主管太监和妈妈挑选的样子。当时很多小伙伴也是这样,表情谦卑而讨好。赵莺莺嘴唇掀动,最终还是什么都么有说出来,只是道:“娘,我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赵莺莺的这个行为确实很失礼,不过牙婆并没有放在心上。做牙婆这个行当的,只要你有钱就够她们笑脸相迎。若是你没有钱,那你就是态度再小心,兢兢业业地维持关系,人家也不会有有一个好脸色。
赵莺莺回了房间,没事做,干脆取出了一叠白纸,两支炭笔,开始作画起来了。只不过赵莺莺拿这个并不是为了普通画画,而是为了画花样子——观音大士坐莲花台算是刺绣里面常常用到的图样,但是高手刺绣的话,每个人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粗略画了一个彩图,勾勒了一番,正用心的时候,有人敲门。赵莺莺打开门来,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牙婆已经人走了,而赵家这边买的人也是手脚迅速,迅速地把买丫头这件事给办完了。
王氏身边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王氏指着这个小姑娘道:“这就是家里给你买的丫头了,顺着前头杏儿的名字,她就叫做桃儿——如今她就跟在李妈妈身边当差,等到你独当一面了,她也差不多出息了,到时候就跟着你出门。”
赵莺莺不知道王氏是如何选人的,不过她看桃儿也挺有好感的。这个小姑娘穿着一件陈旧而整洁的小棉袄,看上去十分干净利落。同样是花十二两银子,最终王氏从好几个人里面选了这个看起来并不十分抢眼的小丫头,不是没有理由的。
“二小姐,我会做一些点心,以后做给家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