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浅笑外加眼中柔光正好与栀瑶清澈动人的眼眸撞到一起,一时间心弦萌动、眼及心底。须臾,两片红晕飞上了栀瑶的脸颊,青珏修长消瘦的手指也在琴弦上停了下来,只觉周遭一切出奇安静。
时天颇暖,场面更暖,正值二人含情所致不知何语时,承禹疾步而来,将青珏脸上难得的一丝柔情打回寒冰谷底。
承禹颔首揖礼道:“帝君,不好了,魔君来了!此时正在晹宸宫外。”
“长空?他来做什么?”青珏淡然,完全没想到人家的女儿此时正在他身侧,也没想到昨日那香艳场面已传至魔界。
承禹悄悄看了栀瑶一眼,说:“来向您讨要女儿……”
栀瑶一惊,父君是怎么知道她在天宫的?
青珏眉心微蹙,骤然醒悟,道:“许是昨日那番留言已传至魔族了吧。”
栀瑶哑然,难道父君已然得知自己失颜?见青珏起身,栀瑶也顾不得思量父君到底知道些什么,赶紧跟在青珏身后往宫门走去。
长空负手而立淡然看着晹宸宫匾额,一身玄青色袍子看起来比三万年前更显威仪。青珏浅浅看了长空两眼,二人本是同岁,可如今长空这体态与竺渊不相上下,果然成婚使人忘乎所以……
栀瑶见长空亲自来寻自己,甚是欢喜,也顾不得他究竟听说了些什么,飞身扑了上去,像个娃娃般挂在了长空身上,长空一扫先前的威仪,慈爱地拍了拍栀瑶的脑袋,道:“胡闹,这是天宫,快下来。”
栀瑶挽着长空的手臂,娇声问道:“父君,你怎么来了?”
长空冷脸,敲了敲栀瑶额头,道:“怎的,不来?等着你被那老头子吃干抹净了再来?”说完,长空不忘狠狠瞪了青珏一眼。
“父君,您误会了。”栀瑶正欲辩解却被长空直接打断。
“误会?误会什么?四海六界都传遍了,我魔族四公主与青珏帝君已有肌肤之亲,不顾身份悬殊公然上演一幕忘年之恋!”语落,又苦口婆心劝解,“我的宝贝女儿哟,你选谁不好,挑个和你父君同岁的老头子,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栀瑶一时语塞,她确实心悦青珏帝君不错,可那肌肤之亲、忘年之恋似乎传得有些过了,她连青珏的心意都还不能确定,哪儿来什么恋不恋的。
青珏似乎毫不在意,淡然看着亲昵的父女俩,道:“既然来了便请魔君进殿饮杯热茶。”
“对对对,晹宸宫的茶可好喝了。”栀瑶附和道。
长空不屑一顾,道:“谁稀罕你这口茶。”说着就抓着栀瑶手腕,“瑶瑶,咱们走。”
栀瑶自是不愿意走的,扭捏道:“父君,不是这么回事,那些都是谣传。我与帝君清清白白,绝无肌肤之亲,且我在晹宸宫是为了报恩,若非青珏帝君相救,女儿早被妖尊寒芷给打死了。”
栀瑶虽然不知那日她在青珏脖颈上浅浅一吻算不算肌肤之亲,可于青樾扯坏她衣裳丢入青珏怀中一事绝非肌肤之亲,这点她是可以肯定的!
长空驻足,疑惑地看着栀瑶,又用凌厉的目光扫了扫青珏。青珏自是知道他想问什么,又道:“崇华殿已备下热茶,不如进去再说?”
长空冷哼一声,“不必,就在此处说便可。”
青珏淡然道:“本君院子里还有一只碧眼雪粼狮可供赏玩。”
长空一听,又有珍兽,面色虽冷却掩盖不住双目放光,淡漠道:“如此,便有劳青珏帝君了。”
崇华殿内,长空得意地揉着碧眼雪粼狮的头,栀瑶将与青樾相识到孚汋山战妖尊寒芷,又逢青珏帝君搭救还赠她神剑一事娓娓道来。
栀瑶原以为父君听后会应允她留在晹宸宫报恩。不承想,长空听完,嗤之以鼻,冷意更甚。
长空淡然看着青珏,道:“怎的,是你自己与她说,还是本君与她说?”
青珏自然知晓长空所言何事,其实他也没打算瞒着栀瑶,只是一时没寻到时机开口,浅声道:“都可。”
长空冷笑一声,看着自己天真烂漫的傻女儿,道:“你可知你为何会突然想起那杀兄仇人的脸?”
栀瑶愕然,摇了摇头。
长空接着道:“那年青樾上神当着你的面斩下你三哥头颅,害得你梦魇五百年,这五百年里,你母妃依旧沉迷叶子戏对你不管不顾,若不是那日本君路过你的寝殿,看见梦中哭喊,给你种下禁制,恐怕你还得夜夜被噩梦所困。”
栀瑶那双与长空近乎一样的大眼睛泛起波光,颤声问道:“不是母妃去求您来为我诊治的吗?再说这与帝君又有什么关系?”
长空冷冷一笑,“当初就该不顾她的哀求将你养在你母后宫中。”
栀瑶心中一沉,泪光乍现,却被她强忍了回去,道:“这世间没有想要离开孩儿的母亲,自然也没有想要离开母亲的孩儿。虽我母妃酷爱叶子戏,但她这些年从未亏待于我。父君若是将我养在母后宫中,便能确保母后在照顾三位兄长两位姊妹之余还能分我一丝关爱吗?”
长空自知理亏,也不好再辩。确然,于他而言妻妾成群儿女成堆,他能对栀瑶多一分疼爱也全然只因为这个女儿长相有八分像自己。
沉默许久,长空道:“以往是父君疏忽了,你不想嫁那川成将军之子,咱们便不嫁,寻个你喜欢的魔族世子嫁了便是。至于此事跟青珏帝君有什么关系?你大可以想一想,本君亲手种下的禁制,这世间除了他青珏帝君,还有谁能解得了。”
栀瑶闻言,有些不解又有些吃惊看着青珏,问道:“为何?”
青珏刚将茶盏放至唇边,愣神片刻依旧淡然喝茶,似乎不想做任何辩解。
长空狞笑,轻抚着栀瑶的头替青珏答道:“为何?为了救他的妹妹啊!他青珏帝君不惜唤起你最痛苦的记忆,引得你一掌劈下青樾上神得以归位。这样的男子怎值得你倾心?”
续而,长空又看着青珏道:“我原还一直想不通,为何你竟舍得封去青樾一半的法力,就不怕我魔族寻仇吗?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青珏帝君!您老可真是好计策!”
……
缄默许久,栀瑶眼眶中的泪终是含不住了,滴滴滑落,掉在青珏案几前,晕成一朵泪花。她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定是狼狈极了,却还是强挤出一抹笑容问青珏,“帝君,您一直以来只是为了利用我来助青樾归位吗?”
青珏神色淡然,依旧不语。他不敢抬头,不敢正面栀瑶此刻的模样,此时他只觉心有些隐隐作痛……可又无力辩驳这一事实,他从第一次见到栀瑶起,便在盘算如何利用她来解除青樾身上的封印了。
承禹自然懂得青珏就算以往是有意为之,如今对栀瑶已是倾心,只是还没将自己的心境看个透彻罢了。看着栀瑶痛心疾首的模样,承禹恨不得替青珏把话都说明了,正欲张嘴却发现自己不仅被施了哑咒,还被施了定身术,只得站在一旁干着急。
曾听说书先生讲过,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了。栀瑶见青珏始终不语,想来是默认此事了,强颜欢笑向青珏揖了一礼,道:“这些日子,承蒙青珏帝君照顾,小女感激不尽,往后便不打扰了,告辞。”
栀瑶挥泪转身,对着长空挤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道:“父君,咱们回家吧。”
长空冷冷看了青珏一眼,道:“青珏帝君,如今青樾上神已然归位,六界祥和,噬魂剑本君也无所谓了,只望你能遵守与本君的第三个要求,那便是从今往后不要再来骚扰我女儿!”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好,谢谢宝宝们关心,每天在一堆小阳人里厮杀,还活蹦乱跳的。
大家一定要听话,多喝热水!多运动!多吃维生素!!
第72章 复归
魔君寻女的消息一夜间便在九重天铺开了,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唯不见说青珏老牛啃嫩草的,倒显得魔君长空有些不识抬举了。
竺渊和翀苍本想第一时间杀到晹宸宫获取第一手八卦,不承想刚到晹宸宫便吃了闭门羹,承禹虽是被下了哑咒,还是神色哀怨地将两封信笺交予竺渊与翀苍。
青珏信中言简意赅,只有四个大字:无事,不见。
如此更是让二位尊神更加笃定了,青珏帝君受了情伤,如今正将自己关在晹宸宫里舔舐伤口……
和风向晚,梨花的清甜伴着醇厚酒香层层叠叠挥洒在晹宸宫别院。承竺渊厚爱,如今这九重天至西天梵境都在流传魔君长空棒打鸳鸯一事,作为众神最为放心不下受了情伤的青珏帝君,此时抱着白玉酒壶,对月豪饮。
青珏斜倚榻前,手指有意无意划过琴弦,却没留下一丝声响。一注玉华倾泻入喉,激起的朵朵水花亦没有浇熄青珏堵在心头难上亦难下的忧愁,特别是栀瑶临走前那幽怨的一眼,让他觉得,似乎有了此生不复相见的意味,怅然若失。
只不过青珏认为,此番心境绝非动情,也绝非受了情伤,他只是有些无聊而已。若说是伤,此时此刻他觉得还不如那日看着青樾一身嫁衣来得刺眼,来得伤神。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作为一直以来头脑比头发清晰的承禹仙官几次三番想要点醒青珏告诉他,他对青樾的痛心疾首完全是因为自己精心栽培的稀世奇花却被一头野猪连盆嚼了。而对栀瑶公主更像是想要端走别人的花自己藏起来小心呵护,这完全是不一样的感情。
无奈青珏自那日长空寻来就直接给承禹施下七日哑咒,承禹能怎么办,只得努力心里想,使劲想,打算用不服输的小心思来拓宽青珏狭隘的情路。结果换来的却是青珏说想要一个人清静清静,身旁不需要谁伺候了,让所有的仙官仙娥不可靠近自己两丈内。
没了承禹那些活络的小心思,青珏萧条的背影更显落寞,漫漫长夜手边只得一白玉酒壶相陪,承禹想要上前奉上几块糕点一碗热汤,却发现如今的别院已是仙障重重,想要踏足,门都没有。
晹宸宫宁静淡漠的夜,如同栀瑶离去时的眼神,在月色中深深刺痛着青珏的心。他本想悄然往魔界走一趟,看看长空是否真如来晹宸宫讨要女儿时那般对栀瑶好。可不知为何,竟突然想起方才在瑶池边偶遇的宛音。
以前的她虽是顽劣任性心思活络了些,可看着也是有血有肉颇为灵动的。而今相见,端雅大方倒是真的了,可她举止更似提线木偶般,僵硬疏离。
青珏不知是否自己产生了错觉,只觉十分怪异,且她额间竟也透出的丝丝红气,那红气与沐霖额间的一模一样。
青珏怕自己看走眼,还特意去问过翀苍可曾探得什么不寻常的气息?翀苍说并未瞧见,还取笑他是否因宛音弃他转嫁烨宁宫了,这才引来他多看两眼。
青珏无奈,赤金麒麟族乃世间最为祥瑞亦是最能发现妖物的一族,翀苍说没看到,即便青珏心中有疑,也不好再辩。如今细细一想,且不说沐霖,宛音额间的那抹红气,曾经确是没有的。
梨香绕喉,思绪缠绕间青珏不知不觉间拎着酒壶从别院行至寝殿前,望着那株已过七尺的金色茶花,青珏浅浅唤了句,“奕殊……”
这一唤,令青珏骤然清醒,心中大惊。他为何会无缘无故唤起奕殊的名字?莫不是受了袖中噬魂剑的影响?
青珏虽不想知道自己与奕殊前世究竟是哪种关系,可如今所有的事似乎都在将他往前世的事情上拉扯,让他不得不探寻真相。
思量至此,青珏将朝阳殿门紧闭,召出噬魂剑横于殿中,强大的魔息也瞬间铺开,缠绕在他身旁。
一旁悬着的霄尘剑顿感魔气袭来,霎时铮铮寒光随时准备为青珏驱魔,见那气息对青珏毫无歹意,才逐渐平静下来。
青珏一身冷意立于噬魂剑前细细观摩,噬魂剑在寒芷死后许久才缓缓将那一身妖气洗去,恢复到本来的模样,虽也是红气缠身,但噬魂剑所带的红气是魔气,而非宛音和沐霖额间的那抹……妖气!
妖气?突然窜出的思绪令青珏不禁后脊发凉,为何宛音和沐霖额间会带着妖气,若是因奕殊袖中发簪才染上的妖气,那这妖气为何在奕殊身上不见分毫,且翀苍还瞧不见。
青珏心中有些忐忑,又轻轻拂过噬魂剑剑身,问道:“你是否还有东西要给本君看?”
语落,噬魂剑的气息又变得亲昵缠绵起来,它确有很多记忆想要为青珏一一展现,奈何此前青珏心思都在青樾身上,才至今日不得解。
看着噬魂剑愈发浓郁的红气,青珏泛起了一丝悔意,仅凭一柄魔剑自己竟信了它所有,且还怀疑自己就是魔族始祖迹星转世,不免有些滑稽。故而当那抹红色再次打算入额之时,青珏抬手一挥,将噬魂剑投来的红气给拍散了。
噬魂剑似乎感应到了青珏心思,失望之余收敛了魔气与霄尘剑一样静静悬在殿中只待召唤。青珏哑然失笑,倒是个懂事儿的。
黑暗吞噬着朝阳殿中的一切,青光粼粼的霄尘剑和红光乍现的噬魂剑此时也如同寻常宝剑一般沉寂在夜色中。良久,一抹白色身影映着月色缓缓流动,刺眼白芒闪过惊得殿外守候的仙娥们骤然睁大双眼,却又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昆仑镜在青珏的召唤下如一方瀑布幻境挂于朝阳殿中,波涛涌动间,凡间几十世翻然而过,耀眼的光芒伴随波涛而下划破黑暗映射到了朝阳殿外每一个角落。
看着寒光凛凛的昆仑镜,青珏犹豫了。犹如他当初飞升上神之时就想取来昆仑镜一探过往,可肩负父君所托,肩负晹宸宫帝君、天族战神一职,他不敢看亦不想深究。
而今,噬魂剑背后的秘密,司风司火二神究竟为何而伤?奕殊与自己前世的纠葛究竟如何?一切一切青珏都太想探个究竟,包括自己教养多年的妹妹为何会看上一介书生……
迷雾重生,就算不为自己,青珏也想探个究竟,便俯身向葬着四位原始尊神的无极宫的位置拜了三拜,随后端坐昆仑镜前,凝神施法。
一抹银色柔光自青珏额间蜿蜒着与昆仑镜相接,泠泠的水声将青珏的神识慢慢带入了一方平静的湖面。青珏站在湖心,看着湖底翩然走过的两个熟悉的身影骤然觉得腹腔腥甜翻涌,猛然睁眼之际,腥甜已由嘴角溢出。
青珏食指轻轻拭过嘴角,瞧着已被一抹鲜红着色的手指,心中大惊,原只想着竭尽全力救治青樾,却没想到如今青樾是安然无恙了,自己却是连昆仑镜都驱动不了,还遭到了法力反噬。
青珏愣然看着眼前这面变幻莫测的神镜,心有不甘却又只得将其收回袖中继续调息。
一阵凉意凛冽而至,从鼻腔一直窜到前额,最后蔓延全身。青珏只觉腹腔腥甜再次翻涌,一片喷涌而来的血花瞬间将窗前的绸纱晕上了大片红梅。
泼墨般的血迹震惊了候在殿外的一众仙侍,承禹震惊之余再也站不住了,正欲冲入青珏寝殿之时,一抹缃色身影在他之前夺门而入,只留下一片玫蕊馨香。
承禹进到殿中时,青珏已是面如白纸无力倚在榻前,衣襟早已染成血色。见栀瑶正欲奋力扶起自己,心中惊喜之余,还不忘略带嫌弃道:“你怎么来了?”
栀瑶不语,似乎怒气未消不想答话,可眼中已是强忍着水汽翻腾,见承禹进来,厉声道:“还不快来帮忙。”
青珏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弹指间将朝阳殿大门紧闭,还将窗纱上的血迹一扫而空。
栀瑶见青珏重伤还不忘清理血痕,不解道:“怎的,天族的英雄都怕让人知道自己负伤,还得这般遮掩吗?”
青珏浅浅一笑,道:“可能我是个比较怕丢脸的英雄。”
栀瑶哑然。
承禹身上哑咒未解,将青珏扶上软榻后,咿咿呀呀比画半天栀瑶看不懂,问道:“承禹哥哥,几日不见你又犯事了吧?这又是讲了哪家八卦被帝君给禁言了呀?”
“还不是因为你……”承禹情急开口,不承想竟被青珏悄然解了哑咒,正欲说得更多,被青珏一记寒光杀住了。
青珏冷声道:“传话下去,今日之事,谁敢向外透露一个字,堕入畜生道永不入仙籍。”
语落,惊得栀瑶和承禹忘了问为什么,也不敢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