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宥清诧异地看了安佳莹,问:“你的脸怎么红了?”
安佳莹捂住自己的脸,紧紧抿着唇。她还不要告诉贝宥清她看见倪胭的那张脸就会想起严亦恪。
嗯,她想严亦恪了。
安佳莹又望了倪胭一眼,有点可惜地叹了口气。
午休,女孩子们陆续去楼下的餐厅吃饭。舞蹈教室只剩下三五个女孩子,还有安佳莹。
安佳莹坐在地板上,正在帮谷一琳那支队伍想动作。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很安静,走廊间只有保洁阿姨动作打扫的声音。
保洁阿姨走进舞蹈室,手里提着一壶消毒水。
安佳莹随意看了一眼,说:“阿姨,学生们都还在,暂时不要消毒了。”
戴着口罩的保洁阿姨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朝安佳莹走去。
安佳莹低着头,专心看着平板电脑里的舞蹈短片,没注意。
倪胭无聊地坐在角落,正用手机刷着微博,浏览景跃然账号被黑骂自己是屎的事情。
倪胭隐约猜到是杜引干的。
她嘴角噙了笑,知道杜引幼稚,没想到他幼稚到这种程度。
倪胭抬头,目光随意一扫,看向保洁阿姨手里的瓶子。倪胭没怎么在意地重新低下头。
下一瞬,倪胭隐约又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保洁阿姨的背影……
倪胭一下子站起来,用不属于人类的速度朝安佳莹冲过去。
安佳莹茫然地抬起头,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倪胭已经抱着她在舞蹈室的地板上滚了一圈。
保洁阿姨瓶子里的“消毒液”拨出去,安佳莹原本坐着的地板立刻被腐蚀。
第189章 女团练习生〖20〗
安佳莹显然吓坏了。
已经过去了接近一个小时, 她虽然瞧上去很镇静,脸色却仍旧是一片惨白。
倪胭和她并肩坐在休息室里,护士蹲在她们面前处理她们小腿上的伤口。硫酸液喷溅出来,有那么几滴喷溅到了她们两个的小腿上。倪胭穿着节目组统一的白袜子, 那袜子超过小腿。也幸好只是一滴溅到了袜子上, 而且倪胭迅速将袜子脱下, 如果再多一点点硫酸腐蚀了袜子, 恐怕会在她的小腿上留下更严重的疤。
倪胭腿上没有硫酸留下的痕迹, 倒是抱着安佳莹滚开时撞到钢琴, 小腿上淤青了一块。
安佳莹的小腿上却真的是溅到了两滴硫酸液。
“疼吗?”护士抬起头。
安佳莹微笑着摇摇头:“没关系, 你继续。”
不管什么时候, 她总能在人前保持良好的形象。
贝宥清急匆匆赶进来,脸色有些难看。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刚刚离开舞蹈室。虽然他也知道他即使在舞蹈室也不一定会帮得上忙,可是一想到如果他当时在的话可能有那么一丝机会让事情不发生, 他心里就有些愧疚。
他将两杯水分别递给倪胭和安佳莹,安慰了她们两句,才看向倪胭欲言又止。
“宥清老师有话直说。”
贝宥清皱着眉, 无奈开口:“她针对的人是你。”
安佳莹震惊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她是严弃的妈妈啊!”
倪胭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没太多意外。
母爱?
那个女人从来没把原主严弃当过自己的孩子, 从一开始严弃就是她接近严亦恪的工具罢了。
这样的母亲,倪胭又不是第一次见到。
“还在问讯,只知道她前几天就过来做保洁,本来目标是严弃。今天看见你, 突然换了目标。”贝宥清顿了顿,“大概比起严弃,她更想害你。看见你也在,所以……”
安佳莹有些疲惫地向后靠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这一次可以将她抓起来了吗?”
“已经被带走了,但是她手上有精神鉴定报告,所以……”
“所以神经病杀人不犯法?”
贝宥清沉默。
安佳莹便也沉默了起来。
贝宥清移开视线,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倪胭。他放柔了声音,询问:“还好吗?严弃?”
“嗯?”倪胭回过神来,“什么?”
贝宥清觉得倪胭不应该这样,她可以因为害怕而哭泣,可以因为周媛美手里那瓶硫酸原本是针对她而难过。不应该是现在这个面无表情的样子。她越是这样,贝宥清心里却不是滋味儿。
她过去的这十六年都是和那样一个疯女人过活……
贝宥清觉得所有语言都是苍白的,只能无力地说:“别难过……”
“我不难过。”倪胭笑笑,“习惯了。”
安佳莹睁开眼睛望着倪胭,她眉心轻蹙。一时之间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有震惊,有心疼,还有一种莫名其妙想做些什么的冲动。
“事情已经惊动了媒体,节目组正在处理。严弃,还好你是住在这里,这几天也不要出去。”贝宥清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絮絮交代着。
“嗯,我都知道。”倪胭站了起来,“既然人已经带走了,那我先下楼。”
“现在吗?”安佳莹想要站起来,小腿上的疼痛让她倒吸了口凉气,重新跌回沙发里。
“佳莹姐,你当心一些。”倪胭扶住安佳莹。
严亦恪匆匆赶来时,第一句听见的话就是倪胭管安佳莹叫姐姐。
倪胭转身往外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严亦恪,又熟视无睹地移开视线,与他擦肩而过。
严亦恪以为自己也会视而不见,可是因为她的熟视无睹,他反倒是诧异地看了倪胭一眼。
倪胭走出休息室没几步,贝宥清急忙追上来。
“我送你回去。”
倪胭脚步停下,微微侧过身:“宥清老师是在担心我吗?”
贝宥清顿了顿,才说:“身为节目组的导师需要照顾你们这群孩子。”
她年纪太小,他在努力克制,努力不让别人看出来自己对她的关心。可是看见倪胭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贝宥清心里还是觉得难受。
·
倪胭一个人在宿舍里,同宿舍的其他人都在舞蹈室练习。她盘腿坐在床上,低着头用手机打字,她保持这个动作很久。
她发了一条比较长的微博。
在发布之前,她犹豫了一下,竟然将微博昵称大大咧咧地改成了——精子库少女。
精子库少女:很多人知道我,因为我是一个笑话。于普通大众而言,我和周媛美女士是茶余饭后的笑料。有人骂我,也有人可怜我。可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医学史上的“严弃”事件差点造成捐精受孕这项伟大的医学创举被取缔。其人伦性和社会性都遭到了巨大质疑。
人伦亲情只是以血缘来定论吗?
那些求助于精子库的夫妻所诞下的精子库孩子们,他们的父亲到底是谁?从他们在母亲肚子里便期待着他们降生的父亲?还是那颗不知名精子的所有者?还是两个父亲?
在我之前,每一个精子库孩子们只有一个父亲,那就是照顾他们长大的父亲。
而我,诞生于一场重大的医疗事故。周媛美女式利用医者的身份第一次打破了双盲模式,将做公益的捐精者赤。裸裸推至人前,给予巨大的伤害。
在我之后,是捐精数量的锐减。是《精子库男子以没有血缘关系拒绝赡养残疾父亲》,是《女子企图偷精受孕嫁豪门》,是一场又一场效仿的勒索。
我曾说过严亦恪先生不是我的父亲。
这不是赌气,更不是所谓的自立自强。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尊重且赞扬严亦恪先生不认我的选择,身为一名有影响的公众人物,他维护的是精子库人工受孕这项创举的尊严。
另外,十七年前周媛美女士以孕妇的身份逃脱了法律制裁,今日我已长大,甚至一度被她诱导做了错事。周媛美女士仍旧不知悔改,恳请得到应有的制裁。
最后……
咳咳,我要众筹好听又响当当的名字啦!嗯,我要给自己改名字。至于姓氏,好听就行。
·
严亦恪看见倪胭微博的时候,瞬间红了眼睛。
起起落落这么多年,站在他这边的人很多,表示赞同、支持他不认严弃的人很多。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他不认这个孩子真正原因的人,居然正是这个孩子。
安佳莹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她弯下腰抱住严亦恪,轻轻拍着他的背。
“亦恪,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晚生了十二年,没有能陪你走过那段最难最苦的日子。”
严亦恪笑了笑,他用指腹抹去眼角的一点湿意,把安佳莹抱在怀里,温声说:“我倒是庆幸没有让你陪我吃苦,而是用最好的样子出现在你的人生里。”
安佳莹微笑着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插入严亦恪的指缝,十指相扣。严亦恪抬起安佳莹的小腿,看着她的伤,眉心紧皱。不能保护妻子,甚至连累妻子受伤让他无限自责,想起安佳莹每次见到外甥女的目光……
“佳莹,我们要个孩子吧。”
“什么?”安佳莹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可、可是你不是坚定的丁克族吗?”
严亦恪望着她的目光无限温柔,说:“在没遇到你之前我也是坚定的不婚族。”
“不骗人?”安佳莹半惊半呆。
严亦恪捏了捏她的脸。
安佳莹盯着严亦恪的眼睛很久,终于知道他是认真的,她才开心地笑起来。她朝严亦恪伸出四根手指:“那能不能生四个?两个男孩,两个女孩!一个男孩长得像你,一个男孩长得像我,一个女孩长得像我,一个女孩长得像你!”
严亦恪哭笑不得,无语地说:“把自己当小母猪了?生这么多孩子对身体不好。”
安佳莹完全没听见严亦恪的话,她扒拉着手指头,继续说:“不对不对,四个不够。得六个!还有一男一女,长得一半像你一半像我!”
严亦恪呆了半天,更无语地说:“那你要不要再把性格和兴趣像谁也加上?”
安佳莹扭过头来,望向严亦恪的眼睛里一片认真。
严亦恪:……